第66章 沧溟宫第一殿
正午，沧溟宫北，第一殿外，血色染红了一众人的双目，而已然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战斗还在继续。
刀剑相击的清脆凌厉声不断响彻在阴沉沉的白幕下，紧接着，接二连三的身影不断倒在了浓浓的血泊之中。
“阿沉，我们进殿。”殿外的人手已然解决大半，余下的数人也主动弃剑投降，若心一掌震开了狭小的殿门，与身旁男子对视了一眼后，方才开口道。
“等一等，你在我身后进。”自南面的后花园一路往北，中途除了几处障碍之外，一切都顺利的出奇，直到这第一殿外方才遇到一众零零散散的武林人士，向来警惕的慕闫沉微微蹙眉，阻止了想要率先进入的白衣女子。
“好。”听到男子的劝阻，若心立刻停了脚步，点点头应下。
慕闫沉随即回头吩咐了一声下属，方才小心的执剑而入。
殿内无灯，一股凉风席卷而来，抚动着男子雪白的衣袖，半空中，隐隐有一股不知名的腥臭气味，正暗自蔓延开来。昏暗的光线内，慕闫沉快速扫视了一圈，只见此殿呈方形，殿内左右的陈设相互对称，各处皆布置了许多一模一样的圆形灯笼，在暗淡的光线下散发出不规则的金色光芒。
“小心。”紧跟其后的若心亦察觉到四周不同寻常的气息，忙出声提醒了一句，手中长剑不知受何物影响，径自嗡嗡震动起来。
“呼哧——呼哧——”陡然间，四周接连传来数道极快的破空声，转眼，数千支无色箭矢如疾风一般飞速而来，朝着进殿的二人逼近。
“叮叮叮。”还未等若心有所举动，身后等候待命的二十二银翼即刻飞身上前，将慕闫沉二人护在了身后。
很快，第一波箭矢尽数被击落在地，第二波第三波随之接连而来。
身为碧落宫主亲自训练的精英护卫，武力值自然非同寻常，无色箭还未到身前，便已被挥出的剑气一分为二。片刻过后，无色箭已然殆尽，数十人开始绕殿搜寻，将机关一一毁坏。
“你的银翼果然厉害。”第一次见到二十二人一同出手，一旁看的目不转睛的若心忍不住赞许道。
“我的人自然是最好的。”白衣男子淡淡一笑，下意识的揉了揉身旁人小巧的脑袋，将她紧紧护在了怀中，“一会切不可逞强。”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几名下属点燃了四周的蜡烛，殿内光线转眼明亮不已，而随着一阵细小的古怪声响落下，一览无余的殿中央突然出现了几十名灰衣蒙面人。
“弟兄们，上！”兮夜见此立即下令，二十二名银翼迅速整齐的朝着灰衣蒙面人而去。
“慕闫沉，我已等候你多时了。”殿中，两方人马兀自交缠不休，刀光凌厉，而不知何时，大殿上一根粗壮不已的玉柱后，出现了一袭白衣长须的男人，此刻正神色阴冷地望着长身而立的俊美男子，“今日，你我新仇旧恨便一同了结了罢！”
“如此也好！”叶枫乍一出现，慕闫沉的神色立刻一变，浑身霎时间杀气四溢，只听“铮”地一声，佩剑承影即刻出鞘，稳稳落在了主人的手里，“璟书，寻欢，保护好若心！”
“是！”两道声音同时落下的那刻，雪白长衫的男子便如闪电般掠了出去。
“哈哈哈！这一次，我不可能再输给你！”叶枫取出了身上宽大的长剑，径自割破手腕，滴上了几滴鲜血，鲜红的血珠立刻被剑身吸收了进去，同时，长剑微微一亮，闪过一道火红的光芒。
“叮叮——”蓝色长剑席卷而来的那刻，叶枫即刻持剑相挡，不由被凌厉的剑气震的后退一步，不过下一秒，他便冷冷一笑，挥动长剑刺了过去。
慕闫沉的身形极快，招招可刺中要害，然而，每当承影剑触及到那把火红的宽大长剑时，剑势便是生生没了一半，且有一股灼热之气顺着剑身而来，直直蔓延到了他的手心。
他心中暗自一沉，已然知晓此物乃是承影的克星，此时佩剑虽在手中，却已然发挥不了本身的实力。
与之交手的叶枫明显感到对方动起手来束手束脚，不由得意一笑，加块了出剑的速度，一时间，两道身影在半空中交缠不休，很快冲破了房顶，直掠而上。
而此时，底下的若心等人也并不轻松。灰衣人的战力个个不同寻常，招式变幻莫测，很快便有数名银翼负伤作战，多亏了若心的无极剑法，方才不至于输；而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殿中各处的圆形灯笼骤然间破裂，无数全身金黄的细蛇蜿蜒而出，朝着若心等人而去。
诡异的腥臭味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而金黄细蛇在快要到达活人身侧之时便开始喷吐毒液，毒液进入口鼻眼耳之后便开始漫布全身，有几名不慎者直接中毒倒地，不治身亡。
“若心！我来了！”
正堪堪斩落几只蛇头，侧过身躲避飞溅毒液的若心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由面色一喜，随后飞快的回过身去，只见雪依阁的人马已然尽数到期，最前方的便同是一身红衣的孟七与卫深：“小七，卫深！”
“小心身后！”手腕翻转间，一袭黑衣的云夜寒已然打落两条腾空而起的毒蛇，一闪身来到了她的面前，面色关切的问道，“没事吧？东西两处的人我们已然解决，这里的情形如何？”
“比较棘手。”看了一眼四处蔓延的毒蛇以及身手矫健的灰衣人，若心眉头紧皱道，“你的解毒丸无法解这蛇毒。”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赢。”男子话落便朝着下属淡淡吩咐了一句，顷刻间，雪依阁最为精锐的杀手纷纷出动，统一朝着毒蛇而去。
一旁交战的碧落宫等人见此会意，立即将焦点放在了灰衣人的身上。
若心等人亦加入了战斗，一时间，焦灼的战局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同一时间，第一殿屋顶，青色的瓦片之上，两道身影第三次分开，浑身狼狈的叶枫接连吐出几口血来。
“你竟然能够摧毁我这把碧火剑，不愧是碧落宫主。”喘息了片刻，男人丢弃了手中断成两半的剑，阴沉沉的笑了，“你比你哥哥可强多了。”
“当年你害我兄长无辜惨死，今日，我定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提及自己的兄长，白衣男子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寒霜，眉眼中皆是不同寻常的冷酷。
“好！那就放马过来！”
气势十足的声音落下的那刻，叶枫自腰间取出一根极长的铁链，链子末尾则是一枚锐利的黑色铁钩，他轻轻挥动铁链，泛着冷光的钩子顿时快速朝着慕闫沉袭来。
“雕虫小技。”目光冰冷的望着铁钩迅速逼近，白衣男子闪电般的运功出手，只见蓝光大盛，片片微光闪动，一道诡异的寒气顿时在四周扩散开来。
只不过电光火石间，黑色铁钩在触及到承影剑的那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阻住了去势，只是缓慢的向前移动了几秒，紧接着，那坚硬黝黑的铁钩表面迅速被一层白色冰霜覆盖，那冰霜如盘龙般不断游走，转眼漫布在了整条铁链之上！
“啊！”叶枫右手吃痛，忙丢弃了手中的铁链，再一看去，却是浑身一震！只见自己方才掷出的硕长铁链此时已然被冰霜牢牢冻结成块，直直的坠落在房顶上，顷刻间被摔得粉碎。
“这是......玄冰诀？！”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如此强大的武功，叶枫脱口而出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下一秒，细密的冷汗霎时间布满了全身。
“不错，这便是最高重的玄冰诀。”
对面男子淡漠的道出这样一句话，却让叶枫再次震惊的后退一步，原来，这个男子的武功已经强到如此地步了么？
江湖上传闻，玄冰决乃是西域的一种极强功法，以寒气伤人于无形，达到最高重之时，可将寒气转变为冰霜，冻结万物。只是，这玄冰决早已失传已久，就算有人机缘巧合得到，若想成功入门，需要极高的天赋以及合适的体质，因此多年以来，甚少人能够练成此法，他也只是听闻前一任逝世的璇玑门主略得精髓。
“你是从何处得到此法？”骤然间胸口一痛，猛地吐出一口热血，叶枫不自觉的咳嗽起来，片刻后，方才开口，发出的声音却已然是沙哑不已，“是不是千灵伞？”
“那把伞在你这里罢？”听得男人提及此物，慕闫沉的神色不断变幻着，最终，只是冷冷一笑，“你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得到了么？”
“呵，可惜我无法参透伞上的秘密，又敌不过你，不过，此生能得此物亦死而无憾！”
“可笑至极！”慕闫沉收起了承影，步步逼近，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划过一抹讽刺的神色，“千灵伞不过是件寻常之物，这些年你却一直把它当做宝贝。”
“不可能！休要胡言，我不会信你！”男子的话音方落，叶枫即刻出言反驳，眼中的得意之色顷刻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愤怒。
“我问你，伞面上的纹路你可看了？”在离叶枫两步之外停住，慕闫沉见男人双目怨毒的注视着他，不由再次冷笑着开口，“我来告诉你，这伞中的秘密只不过，是一句诗而已。”
白衣男子的薄唇轻启，一句只有两人听见的话语清晰的传入叶枫的耳中，让负伤在身的男人直直愣在原地，随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不会的！不会的！”他旁若无人的嘶吼着，神色开始变得有些癫狂起来，“你骗我！是你胡说！我找了这么多年的宝物怎么会不存在？咳咳——”
又是几口鲜血喷涌而出，叶枫捂住胸口，神色剧烈变化，突然间朝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打出一掌！
这一掌，用尽了他毕生的功力，随着一道劲风而过，浑厚的掌力已至男子身前，牵动慕闫沉鬓间的碎发。只见白衣男子岿然不动，掌风快近身之时同样出了一掌。
两掌相击，几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慕闫沉双目冷酷，叶枫却神色大变，一瞬间便直直退了十丈，狠狠地摔落在地面。
“你我恩怨，就此了结。”望着倒在地面抽搐了几下后一动不动的男人，慕闫沉的心中一时间复杂不已。
多年的大仇终于得报，他本该是轻松的，释然的，可是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内心却有一股浓重的悲伤席卷而来。
“阿沉，一定要好好练功，长大了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好身边的人。”在很多年前的岁月里，一身青衣的兄长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认真地这样嘱咐道，而他自然是乖乖的应下，同时不由自主的幻想着长大后的事情。
长大了，就不用天天识字练武了，长大了，就不用再被人说成小毛孩了，长大了，就能和哥哥一同闯荡江湖了。可是长大了，哥哥便会变老了罢？也不知道哥哥变老是什么样子呢？
那个时候的他不曾想到，哥哥永远停留在了记忆中的样子，再也没有变过。
是的，他最敬爱的兄长已经永远无法归来。
“你在那边过的好么？”望了一眼灰暗的天色，慕闫沉喃喃自语了一句。起风了，一阵冷风拂过他的脸颊，而不知何处而来的一片绿叶静静落在了他雪白的衣袖上，他轻轻挥落，一抬头却望见了掠上房顶的白衣女子。
“阿沉。”缓缓而来的若心神色温和，轻手轻脚的停在他的面前，柔声道，“已经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慕闫沉淡淡一笑，握住了面前女子的手。
她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可是当他望进她清澈的眼眸里的时候，便已知晓她的心意，因为，两个人之间有着彼此都能够懂得的默契。
“宫主，第一殿已然攻破，我们休整片刻再出发吧。”
“嗯。”底下突然传来寻欢的禀报声，白衣男子点头应了一声，随后带着若心飞身而下。
有风牵动着两个人的衣角，独属于女子的香气萦绕在慕闫沉的鼻尖，他侧过头望着她白皙清透的脸颊，有温暖的气息在心底涌动。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有些东西，就算尽了全力也无法挽回，而自己能做的，便是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