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婚宴
五月初一，天清气朗，御剑山庄内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间皆是一脸喜气。
山庄门口高悬红色灯笼，庭院各处皆张灯结彩，偌大的厅堂内，数桌酒席排列其间，多余的摆设已然延至厅外的庭院之内。
“陆师兄，时辰到了，庄主吩咐你与少庄主一同去接洛宣姑娘。”与前厅的热闹氛围不同，后院里寂静的凉亭内，一身白衣的男子独自小酌，直到身后女子的突然出现，方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知道了。”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正是面无表情的纪凝雨，陆羽垂下眼掩去眸中的神色，执剑起身，往清晖苑的方向而去。
“陆师兄。”毫无预兆的，身后之人蓦然轻声开口唤住了他，“一定会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听见女子略带宽慰的话语，一身白衣的陆羽不由一怔，因酒意而有些昏沉的大脑陡然间清醒不已，似乎没有想到身后之人早已看破自己的心思，他没有回头看她，在原地停留片刻后，方才继续前行。
“多谢。”等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转角，一道极轻的密语传音随之而来，凉亭内的纪凝雨不由一愣，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然而却转瞬即逝。
她望着庄内一派喜气洋洋的场景，心头不由浮上一丝悲楚。
若是芙越在的话，定然不愿看见如此吧？她爱慕叶亦辰的心她一直都知晓，只是没有点破罢了。自从三年前她惨死之后自己消沉了好一阵，然而却有重重疑虑浮上心头。
对于她的死因她一直都心有怀疑，只是缺乏证据。她偷偷比对过芙越全身的伤口，得出的结论却是来自与她随身的佩剑所伤，这又如何解释？她的佩剑由特制的玄铁制成，以若心当时的武功决不可能拔出！
仔细回想一番，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出现的一个关键人物便是白洛宣，因此，这些日子以来她暗自跟踪她许久，果然发现些许不同寻常之处，只是依旧无法确认真相是否与她有关，不急，等她嫁入御剑山庄之后便更加方便她一探究竟了。
不远处，一阵有些刺耳的鞭炮声骤然响起，纪凝雨皱了皱眉，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中神色不断转换，最终归于平静。
同一时间，白府晚风院，一股极其诡异的气氛缭绕其中。
“东西带来了没有？”碧窗之下，红衣盛妆的女子正独自对镜梳妆，在听见身后细微的动静之后眸色一亮，却并未回过头去，只是焦急的问了一句。
“师姐放心，自然到手了。”来人一身黑衣蒙面，静静的立在她的身后。
“那便好。”见男子办事一贯稳妥，白洛宣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了下去，继续对着铜镜一缕缕的梳着长发，一瞬不瞬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莫兮，你觉得我长的美么？”蓦然的，她这样问道。
“当然，师姐自然是貌若天仙。”似乎没想到女子会有此问，莫兮未曾有任何迟疑，紧接着回答，“要我看莫说这杭州城，就算是整个江湖中也难寻得师姐这般的样貌。”
“若是没有这样貌呢？”梳着乌发的手顿了一顿，背对着男子的白洛宣终是回过身来，深沉莫测的眼中有一道光忽明忽灭，说出口的话却仿若带上了一丝寒意，“还会有人喜欢么？”
“那......自然是有的。”就着窗外明亮的光线，红衣女子一头青丝及腰，发髻间别了少许点缀之物，而那原本绝美白皙的容颜却已然不再，肤色黯淡无光，无数诡异的斑点遍布其中。第一次望见女子发病的样子，纵然一向沉稳，莫兮的神色也有短暂的细微变化，转瞬便恢复如常，继而关切的安慰道，“师姐不必担心，先用此物缓一缓，回头我便再回一趟璇玑门取药。”
“多谢师弟了。”将男子的变化看在眼里，白洛宣的眸色又深了些许，随即骤然一沉，“要不是有人坏事，此次你带来的药定然不会被毁。”
“师姐放心，我定会查出是谁人所为。”提及此事，莫兮神色微凝，眉间亦染上了一道狠厉的气息，良久方才散去。
“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起身接过男子手中的木盒，白洛宣柔和了神色，微微一笑，“快些回去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为了师姐，我一点也不辛苦。”触及到女子脸上的笑意，莫兮心中一暖，微微点头之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转眼便只剩下白洛宣一人。她将木盒轻轻打开，一股血腥气随即扑面而来，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她自袖中取出一极小的瓷瓶打开，洒了些许粉末入内，那股极浓的血腥味顷刻间淡了下去，片刻后便消失无踪，转而变成一股奇异的香气。
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了一抹微笑，白洛宣将木盒内发白的柔软物体放入了调制好的温水之中，等物体完全融化之后，方才取了湿布，一点点将乳白色的水抹在脸上。
渐渐的，脸上的斑点黯淡了下去，肤色渐白，一刻钟后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看着铜镜内肤光如雪的自己，她不自禁微微一笑，眼中亮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今日，是她和亦辰哥哥的大婚之日，尤为重要，她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利落地将盘中所剩之物清理干净，白洛宣松了一口气，回到了梳妆台旁，细细地注视着恢复如常的容貌。
一切完成的悄然无息，然而屋内的女子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右边的一扇窗户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条极窄的缝隙，屋外，一道白色的身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傍晚，一抹霞光自天际蔓延开来，瑰丽而又动人。
一片喜气洋洋的御剑山庄内，宾客大都到齐，热闹非常的酒席上，叶枫一身红袍，面带笑意的与诸人寒暄，彼此拱手相谈，“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陡然间，庄门口不知谁喊了一句：“新娘子到了！”席间的交谈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默的氛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一处。
不消片刻，两位红衣的新人手牵红绸缓缓走入厅内。
半空中，有人陆陆续续洒下红色的花瓣，轻盈地飘落在二人的周身。叶亦辰左手牵着白洛宣，一步步朝着早已在大厅内端坐好的叶枫行去。
有细微的花香扑面而来，他将不时落在自己空荡荡长袖上的视线收回，抿了抿嘴角，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未曾察觉出有任何不妥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温和的望向身旁身姿窈窕的女子。
“吉时已到——”随着一道洪亮的声音落下，两道身影已至喜堂前，那人又接着运气振声：“一拜天地——”
二人一同携手同拜天地，也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身旁女子的身形有些微微的颤抖，见此，叶亦辰不由轻声传出一道密语：“萱儿，你不必太过紧张。”
“亦辰哥哥，我没事。”虽然暂时恢复了容貌，可脸上的疼痛却难以压制，白洛宣堪堪忍过来自脸上的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方才连忙回应男子，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已然在不知不觉溢出了豆大的血珠，缓慢滴落在宽大的袖中。
“二拜高堂——”
“那便好。”得到女子的答复，叶亦辰放下心来，继续牵着她回身，对着叶枫深深拜下。
跟随着男子的动作，白洛宣虽汗如雨下，却不敢露出丝毫不对劲之处，只能运功强行支撑着身体，方才没人察觉出异常。
“夫妻对拜——”
眼看最后一礼马上便要结束，接下来便是步入洞房，被疼痛折磨地险些晕厥的白洛宣终是松了一口气，转过身与叶亦辰彼此对拜，然而，还未等两人起身，一阵由远及近的骚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碧落宫的人？”只听宾客席中有一人疑惑出声，话落后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江湖中所有人皆知晓，重出江湖的邪教碧落宫只与御剑山庄为敌，这三年来，与其余江湖人士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乃是御剑山庄少庄主大婚之日，此刻前来，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诸人议论纷纷间，大厅外数道青色的身影缓步而来。
“御剑山庄与白府的婚礼果然不同凡响。”清冷的声音落下，只见当先一名月白色衣衫的女子缓缓而来，一头青丝如缎，倾泻而下，只用一支鹅黄珠花点缀，如烟的秀眉之下是一双如秋水般极美的眸子，然而却缭绕着雾气，看不透眼中神色。近了，只见一缕轻纱遮住了女子容颜，只隐隐约约窥见面纱下那如樱的唇色。
“不知碧落宫前来所为何事？”御剑山庄这些年与碧落宫争锋相对，其中大大小小战役无数，若不是有璇玑门人相助，只怕是难以相抗，今日庄内大喜，这个时候碧落宫前来自是来者不善，想及此，叶枫眉头微皱，冷冷出声问道。
“在下是碧落宫四护法。”女子清冷的话音落下，一双明眸扫过红衣盛妆的叶白二人，复又转回到叶枫的身上，“宫主听闻今日乃是少庄主大婚，吩咐我等前来恭贺。”
话落，身后垂首的两名青衣人各自端了一物上前。
“紫金宝剑一把，同心玉佩一枚，祝少庄主与白姑娘永不分离！”不冷不淡的声音打破了四周沉寂的氛围，在场众人立刻又纷纷道贺，一时间整个厅堂热闹不已。
“那就多谢了。”凝神望去，面前白衣的蒙面女子气质清冷而非同一般，尤其是那双雾气与灵气缠绕着的眼眸，细细看去竟隐隐有复杂的光芒闪动，叶亦辰不由一时看的入神，直到座上的叶枫微微咳嗽了一声，方才开口道谢，差人收下了礼物。
“来者是客，今日一概不谈江湖恩怨，几位请入座。”即便见到来人心中不悦，叶枫却不愿影响这场精心准备许久的婚礼，只勉强露出微笑，接着淡淡开口，“继续拜堂罢。”
“等一下。”然而，一身白衣的蒙面女子却打断了想要开口继续主持仪式之人，紧接着凌厉的目光落在了那两道红色身影之上，“上面这些是宫主准备的贺礼，接下来，是我为二位新人准备的。”
不轻不重的击掌声落下，数道青色的身影缓步上前，几个看似沉重的木箱顿时一一展现在众人眼前。
在场众人骤然间鸦雀无声，片刻后又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些是何物？”视线自五个木箱上一一掠过，叶亦辰眉头微皱，疑惑的开口问道。
“打开吧。”无视了男子的询问，若心侧过身去，对着身后之人吩咐。
清冷的话语声落下的那刻，所有木箱同时被人打开，一股极重的腥臭味顿时四散开来，而在看清箱内之物后，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离得最近的叶亦辰更是脸色发白的后退一步，掩住了口鼻。
只见所有的木箱之内皆趟了一具冰冷的女尸，腐烂程度各有不同，而这五具女尸都有一处相似的地方，便是脸上的那层皮皆被生生割去，成为了血肉模糊的无脸之人。
“今日乃是我儿大婚之日，你送这些是何意？”坐于上座的叶枫眼力极好，一眼便望见木箱内的物什，当即拍案而起，怒斥出声，“如若你碧落宫是来挑衅，我自然奉陪到底！”
“庄主别急，听我道出缘由便是。”并不畏惧座上男人的威严，若心面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不紧不慢道，“各位可知近来百姓间流传的吃脸妖怪？这些便是被那“妖怪”吃掉脸的可怜之人。“
“确有此传闻，只不过姑娘将这些尸体带来是否不妥？”宴席中，一名浓眉大眼的男子无视身旁同伴的目光，当先一步问了出来。
“别急，我自会解释。”微微顿了一顿，若心冷冷注视着鲜红华贵袍服的女子，眼中情绪翻涌不断，“此事，自然与白姑娘脱不了干系！”
“这...”此言一出，厅堂内又是一片哗然，还未等叶亦辰开口，身旁的白洛萱却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掀开了火红的绸布，满头珠光宝钗顿时令人眼前一晃，只见那妆容精致的绝美容颜下，是一双噙着怒气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