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房子

一间泥土砌成的房子承载着我二十年的回忆——十二年入住的点点滴滴，剩下的八年是陪伴我成长的见证。

五六岁的时候刚刚记事，那会我妈带着我和爷爷奶奶分了家自己做饭吃。堂屋右边的第一间是我们的临时厨房，那天是下午三点左右，我正在腌黄瓜吃，我妈妈去了菜园里，突然外面来了一个乞讨的男人来了我家里。我奶奶给了他一碗米，但是男人却不肯走，想要吃饭。他也不管我们怎么想的，直冲冲的进了我们家厨房从我手里抢了我的黄瓜吃了，还把我家的厨房翻的乱七八糟，找了一些冷饭吃了，我当时直接吓哭了，还是我奶奶哄了我好久我才停住。

我们房子后面是一个小山丘，小山丘上面是一条路，再往小路上面就是一片树林，蓊蓊郁郁的。小山丘上是我爷爷种的棕树和芭蕉树。那时候我还没见过雨伞，我们下雨都是戴着斗笠和蓑衣，斗笠和蓑衣都是我爷爷自己做的，到了某个特定的季节他就会把棕树上的棕割下来做蓑衣，棕叶就用来做棕叶扫把。我妈妈睡的房间就是正对着小山丘，下午阳光得影子和知了的歌声都能通过木窗进来我妈妈的房间，这时候我总能看到我爷爷在上面忙活的身影。

妈妈和爸爸出去打工了我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的厨房很大，有三口锅，一口小锅是平常用来炒菜的，另外两个大锅是用来炼油的。我们家里都是烧柴火，所以厨房里堆了很多稻草和木柴，我们家的大白狗就喜欢睡在软软的稻草上。大白狗是我奶奶花了二十块钱在村长家买的，从小就很听话，特别会看家。每天早上都会去抓我奶奶的门让它进房间，我奶奶穿衣服的时候它就用嘴把我奶奶的鞋子给她送过去，示意她穿鞋。

厨房相连的两间都是客厅，右边那个客厅是冬天用的，右边客厅里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火炉，冬天的话用来烤火熏腊肉，炖猪食。左边那个客厅是夏天用来吃饭聊天用的，客厅上面是我小时候认为最神秘的地方。那时候看见爷爷奶奶总能在楼上找到他们要的东西，但是二楼我却上不去，一来我从没爬过木梯子有点怕害，二来我爷爷拿完东西会把木梯子搬走。那天又碰到奶奶上去拿东西，我就跟在她后面央求她带我上去看看，奶奶怕我摔着就不肯让我上去。我很沮丧，但是也没有放弃，每次看她爬楼梯上去拿猪油、味精、糖果、花生，我对那一片区域更加向往。在一次次的央求奶奶终于同意带我去楼上看一看，还记得第一次上去的时候我的脚有点发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我发现二楼竟然真真实实就是块木板子，我蹑手蹑脚得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木板就塌了。奶奶在找她要的东西，我好奇的四周打量，楼上放了油罐、米缸、干辣椒、茶叶、棉被、织布机，但是织布机似乎是坏的，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去过几次后我似乎对二楼没那么向往，因为我发现二楼没有我想要找的东西。

最喜欢的就是冬天一家人围着火炉坐着，幽暗的煤油灯和炉火照着别有一番风味，不过有一点令人抓狂的就是窗户。横向设计的木窗户没有玻璃，只有一层破破烂烂的透明纸，没有风的时候倒也还好，一阵风吹过来像是一条蛇爬上了脖子，令人头皮发凉。通常吃完晚饭大家就开始烤火了，烤火的同时可以在火炉烧一个红薯，红薯我奶奶烧的最好，既熟了又没有烤焦，再喝一杯浓浓的热茶，聊一下日常生活。爷爷还在世的时他会用呢子大衣抱着我烤火，奶奶则是在一旁煮猪食，偶尔碰到几个串门的人奶奶会泡一杯热茶给他们喝，喝完还要继续泡第二杯第三杯的那种。印象中我有一个三叔很喜欢喝茶，坐在我们家烤火一小时能喝三杯茶。等串门的人相继离去，奶奶给猪煮的猪食煮好后我就要跟着他们睡觉去了。

最让人担心的是下暴雨刮大风的时候，因为屋顶会漏水，虽说我爸爸会经常去屋顶上修补瓦，但是有些地方怎么修都修不好，因此只要一碰到下雨天我奶奶或者是我妈妈就会去拿桶和木盆接水，漏的最厉害的就是堂屋，在我的记忆里中堂屋有三块地方都漏水。堂屋后面是一个鸡院子，鸡院子是爷爷用竹子围起来的，从房子两侧一直围到小山丘下面。爷爷给鸡做了两个鸡窝，一个是靠着小山丘挖了一个洞；一个人是箩筐做的，里面都满稻草，晚上鸡自己会进去窝里，到了第二天就能捡好几个鸡蛋。奶奶把每天捡的鸡蛋都存起来，有人找上来买的时候就把鸡蛋卖出去，我们自己吃的不多，如果是爷爷做事做的很幸苦奶奶就会煮两个鸡蛋给他吃了。

临近春节我们会把自己池塘养的鱼抓一部分上来过年，大部分都被村里人买走了，自己家里也会留一部分。一部分鱼用水养着，吃新鲜鱼；另外一部分做成熏鱼。我爷爷杀鱼的时候会把鱼尾巴单独留下来贴在厨房门口的墙上，意味着年年有余。

在老房子的十二年里大都是跟爷爷奶奶的回忆居多，爸爸妈妈的相对来说要少一些，因为爸爸妈妈大多数时间都在外打工，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回来。小时候都是懵懵懂懂，随着年龄一年又一年的长大，很多事都只记得一些小小的片段，大部分都变得模糊。比如某一天奶奶跟我洗了澡让我自己出去玩，但是玩着玩着不知道怎么人就掉到泥田里去了，至于我为什么去那里玩，又是怎么上来的我就记不清楚了。再比如我有一天从楼上跳下来人却没事，至于为什么那天又独自爬楼梯去了二楼我记不清，为什么我下来的时候没有梯子了我也记不清了。不过说起小时候从楼上跳下来我现在想想总觉得有点玄幻，虽说二楼不高但也有三米左右，这些事我都记得十分模糊，但却又记得有这样的一件事。

后来我们建了新房子，老房子就空出来了，没有再住人了，只用来堆一些杂物。过去还住在里面的时候我爸爸会经常修一下房屋上的瓦，没人住以后就不再修补房屋上的瓦，从前的客厅也已经长上了杂草。偶尔从老房子旁边经过还可以看到爷爷奶奶用稻草编的草绳还挂在厨房门口，走廊上的墙上还留存着小时候用五彩石头画的小人。又过了几年堂哥他们在外面做生意赚了钱，就请人把老房子完完全全拆了，上面建起了别墅，自此老房子算是彻底消失了。

时代一直在变化，新的事物不停的再取代旧的事物，有些东西没有办法留存下来，它只能留在回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