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言
《大学》原是《礼记》中的一篇,朱子将其抽出,列为《四书》之一。朱子认为文中有错简、脱简,乃将之移补,而成修订本,以为经一章、传十章。
经,是曾子述孔子之意;传,是曾子弟子述曾子之意。但是《大学》的作者是谁,并无定论。王阳明讲古本《大学》,即《礼记》之原本。《礼记》成书于汉代。
大学,又称“太学”,古时之大学也,清曰“国子监”。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即志于大学,此大学非专指太学、国子监,乃学大人之学也。《易·乾·文言》云:“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辜鸿铭(1857~1928)《辜鸿铭的笔记·督抚学堂》云:
学问之道,有大人之学,有小人之学。小人之学,讲艺也;大人之学,明道也。讲艺,则不可无专门学以精其业。至大人之学,则所以求明天下之理,而不拘拘以一技一艺名也。洎(及也)学成理明,以应天下事,乃无适而不可。犹如操刀而使之割,锋刃果利,则无所适而不宜,以之割牛肉也可,以之割羊肉也亦可。不得谓切牛肉者一刀,而切羊肉者又须另制一刀耳。
亦即所谓“一法通,百法通”。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通理以应万事。大学乃为学之最高境界,为学之目的,在求达大人之境界,以立不世之功。
大学者,学大也。“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论语·泰伯》)。学大者,学天也,学得好,则可与天合其德,亦即法天。大人之学,自“法天”入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易·乾》),所学当用于所行,最后则达“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之境界。
大学,是大人之学。“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何谓也?必学天,方能与天地合其德。既是学天,那“天”与“大”两者有什么关系?“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大学即天学,学天才能则天,行为与天一样。真明白,脑子必得转,你们应真正学会用脑。现在多么热闹,就因为人都没有脑子。
什么叫大学?学大也。大,指天之用。大,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有容乃大。“唯天为大”,大学即天学。尧先学天,成“尧则天”,是“公”则天;武则天,是“母”则天,其智绝不亚于尧。
学大,故成“大人”;则天,故成“天人”。但一般人无此毅力。应将自己所学用于生活上,学得好则“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由大到天,学大则天。天是体,大是用,体用合一。
既是学大、则天,那何以不称天学?“天”比“大”小,因为有统它的,“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易·乾》),元统天;而日月、星辰、山川,乃天之所统。又有谁看过天命,听过天声?
“与天地合其德”,天地之德,无私、好生,“生而不有,为而不恃”(《老子·第二章》),“天无私覆,地无私载”(《礼记·孔子闲居》)。
“与日月合其明”,日月无私照,容光必照,照皇宫也照茅屋。别人不喜欢你,那是你缺德,应检讨自己。
“与四时合其序”,春夏秋冬,四时之运,多有伦序!伦与常,必不能乱。
“与鬼神合其吉凶”,人死曰鬼,即祖宗,乃传统之所在;神,是有遗德在民者,是道统之所在,居于次位。既有传统(鬼),又有道统(神),也就是古圣先贤。“合其吉凶”,吉凶即好坏,“与鬼神合其吉凶”,即与古圣先贤同其好坏,这就是人奋斗的目标。
与传统、道统都合其好坏、善恶。那道统与传统有何区别?中国人有道德与智慧,自家祖宗称“鬼”,而对有遗德在民者称“祖师”,亦即“神”。祖师庙,祭神是为报恩,非祈福祈寿。宗教盛行,是因为没有文化。
必自根上了解,才能真明白。真明白了,还贵乎能行。试问自己能干什么?天天如同行尸走肉,连“说不”的胆量都没有。要好好认识自己,不必装腔作势!知道多,不能行,没有用。
一个孙中山,将中国史改写了。中国智慧是无尽藏,就看你能吸收多少。脑子如何判断事?要知道怎么去判断、分析一件事。
何以不开始就学天?恐忽略了“大”的意义,“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大,用;天,体。两个单位,一事之本末,体用一样。大学者,学大也,唯天为大,即天学。体用不二,才能合德。
为了不落空,因此要依经解经,不可以己意解经。但如对经书不熟,又如何依经解经?
文化浅,凡事没有通盘的计划,遇什么就扯什么。智慧低,可以慢慢培养,是功夫。培智,绝非一世之功。
每个团体都有界说、宗旨,奉元书院必有自己的思想。时代思想的产生都有背景,如朱子学为“闽学”。
还有,“台湾”名字怎么来?查一查。一个人没有学问,可不能没有好奇心。
“台湾”一名的前身为“大员”、“台员”、“大圆”、“大湾”、“大冤”(以上诸名称,以闽南语念,皆谐音)、“台窝湾”等。明万历年间陈第《东番记》已用“大员”地名,可能译自南部平埔族(西拉雅族)对当地的称呼,或从其“台窝湾社”转化而来。“大员”在今台南市安平区,最初为海岸沙洲,后来指称范围扩大,或作为全台湾岛的代称。
人生存的环境会限制一切,懂得审视社会了,才能对付社会。不懂得分析,对一切同样地要求,就是错误。台湾要想安定,就挂着牌,安定几年,其他皆是做梦。要用脑子判断一事,而不是感情用事、固执己见。
没有学问,地位愈高,只是添愁。有时地位高,未必是福。人若是无所学、无所守,当然遇事就六神无主。是中国人,必建设中国,为中华民族而努力,必知道历代政治的得失,才知未来方向之所在。
你们缺少造就的机会,自己又不努力。但是盲目地读书,也没有用。必要如常山之蛇般变化灵活,多么有反应!如没有这样的反应,那就什么也不会成功。智慧哪有新旧?许多人生在今天,思想却比古人还落伍!我们的思想、知识、智慧又赶上谁了?不懂的,今天懂,即是新。读完一本书,就得一结论,不必光抄“子曰”。盲目地崇拜、跟随,都是错误的。
看别人不对,要改正自己,好好严格造就自己。人要是不能治事,就没有学问。活几十年易混,但也最不好混。我一生不强求。既然你说的话他不听,那又何必说?应说他喜欢听的话,政治也是如此。要随时用智慧。绝路是自己走的,并不是别人绝。人每天都是政治。孙子一开门,就赞他乖,要从小就培养智慧,随时培养。懂得“得”与“失”,自己培养。如果自己都不是领袖,还能教出领袖?
一切东西,要吸取精华。人的健康,完全在精神生活。我绝对不麻烦别人,生活简单,没有“说不好”的观念,人不是为吃饭而活。懂得怎么活了,才能活世、活民。
学多少,不能活学、活用,就没用,等于没学。应自根上造就自己。自诚意、正心,也就是自根上入手。有知识,没有成就,那还不如没知识,就清清白白活一辈子。快快学,这块土马上就要用上你们的真智慧了!
《学庸》(《中庸》《大学》合称)皆讲治世之道,并非谈文章,应是体悟就能行。中山先生以《学庸》为中国两本最有系统的政治哲学,即谈政之书。一切都是政治,有国政、有家政,《大学》讲“为政在人”。《学庸》乃是夏学之入手处。
《四书》中,《大学》《中庸》与《论语》挑得不错,《孟子》就差些,得力于“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孟子·滕文公上》)。
孔子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论语·阳货》),孟子则“道性善”,董子(仲舒)言性,可善可恶(《春秋繁露·深察名号》:“性比于禾,善比于米;米出禾中,而禾未可全为米也;善出性中,而性未可全为善也”)。《春秋繁露》代表汉时中国的传统思想。
《易经》与《春秋》是孔子最重要的两部书,这两部书必要有师承,否则讲不下去。《春秋》在拨乱反正,达天下一家;《易经》始于“进德修业”(《易·乾·文言》“君子进德修业”),终于“智周道济,裁成辅相”(《易·系辞上传》第四章“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易·泰》“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春秋》与《大易》相表里;《大易》与《春秋》完全用元,故又称“元经”。
《中庸》第一个字是“天”,“天命之谓性”;最后一个字“至”,“上天之载(事),无声无臭,至矣”。《易》为《中庸》之所本,《中庸》与《大易》相表里。
一部《大学》,自人心讲到天下平;《大学》与《春秋》互相表里。《大学》与《中庸》互相表里。《中庸》与《大易》是体,《大学》与《春秋》是用。奉元之学,自《大学》与《中庸》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