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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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话 非是识久生爱意

——我会唤回你,哪怕我离开

回到幽州城后,虽然吴萱的伤势已经痊愈,但傅剑寒还是让她回到自己住处静养。

这天,梅青照例察看着吴萱身体的状况,忽然抬头看向吴萱,吴萱疑惑问道:“师父,怎么了?”梅青再度确认一番,喜开颜笑:“你可得感谢夕然姑娘。”

“嗯,夕然姐姐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中。”

“师父不是说这个,你使用木之力看看就知道了。”

吴萱抬起右手,轻转功体,周身开始流溢出光彩,可忽然间又停了下来,出现在眼前的光彩竟然蓝色中泛着淡紫——紫色光芒正是象征着五行之力大成。吴萱有些不敢置信:“师父,怎么会这样?”

“你这是因祸得福,夕然用生命之力救回你,在她的帮助下,你对木之力的领悟更上一层。”

吴萱再度运转功体,手心中缓缓浮上一颗小树苗,正是已在茁壮成长的原木之力。吴萱感念夕然,自然又想起天下,便问:“师父,天下他还好吗?”

梅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话少了很多,就是大眼睛,也和他说不了几句。”吴萱一听,不免担心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叶落的声音:“梅青长老,叶落求见!”

梅青疑道:“叶落?”

吴萱对师父解释道:“是我和妙言的老师。”

梅青这才明白,急忙出去迎接,吴萱也翻身下床跟在身后。

叶落向梅青见了一礼:“叶落见过木长老。”凌潇潇也躬身道:“前辈。”

梅青还了一礼:“常听萱儿和妙言提起你,快快请进。”

叶落在前,凌潇潇在后,二人刚刚进门,吴萱迎面而来,对叶落道:“老师好。”可当她看到叶落身后的凌潇潇时,不免愧疚难对。

几人进到客厅后,借着沏茶机会,吴萱这才心中叹道:“不管怎么说,是哥杀了凌潇潇的父母,我该怎么面对她呢?”

吴萱正想着,叶落开口对梅青道:“冒昧前来,其实有事询问吴萱。”

梅青听罢,对吴萱道:“萱儿,还不过来?”

吴萱忙将热茶奉上:“老师但问无妨,学生自当实言以对。”

叶落见吴萱神情愧疚,怎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可这一切还得看凌潇潇的选择,因此,接下茶后看向凌潇潇。

让叶落和吴萱没有料到的是,凌潇潇随即起身,轻快地接下了茶杯,同时道了声:“谢谢姐姐。”话语中听不出一丝芥蒂。

吴萱一时愣住,凌潇潇冰雪聪明,抿了一口茶后,再道:“虽然吴痕是姐姐的哥哥,可是这跟你无关,况且我也不会怪他。”说完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潇潇原以为爹娘不懂我的心思,可直到前些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他们一直都是最懂我的人,不然也不会临终前也不会那般嘱托。”

吴萱当时已经昏迷,对此事一无所知。

叶落解释道:“他们临死前让潇潇不要怨恨令兄,而是让去相信他、解救他。”

吴萱没有见过卫林月,所以不知二人面目相似,顿感疑惑:“两位前辈和我哥不曾相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凌潇潇道:“这就是我要请教姐姐的事。”说罢,拿出那张画卷。

这张画卷吴萱虽然见过,但当时只想着哥哥的事,对凌潇潇不曾细看。这一次,她看了画中人一眼,再看向凌潇潇,若不是夕然曾经说过画中人是卫林月,吴萱险些以为画中人就是凌潇潇。

凌潇潇道:“姐姐是不是也看出什么?”

吴萱道:“你和她很像、很像。”

凌潇潇道:“当日我初次见到他时,他的情绪还算稳定,不过当看到我之后,似乎有了变化……”凌潇潇将当日见到吴痕的事细细道来,尽管不算很长,可她描述的很是仔细。

叶落心道:“能够回忆的如此不落一分一毫,究竟是看得仔细还是记得仔细,亦或者二者皆是?可又为何如此呢?”当听到凌潇潇说了吴痕杀光村庄之人后,叶落心中明了:“是了,吴痕对恶人毫不犹豫地惩处,正合了潇潇的心意,她一直以来不就崇尚这样惩恶扬善的方式吗?”

凌潇潇继续说着:“他看似无情的决定,实际是为了更多的人,可当他杀了那些村民独自对着漫天火光之时,忽然脸上涌上无限的悲伤,竟然宁愿将眼神望向萧索,悲怆,而且绝望的无尽夜色,也不愿再看向火光,就在那一刻,他似乎又想起了些许往事,眼中竟然有一丝晶莹。我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往事有些好奇,哪怕有人劝阻故意抛下我,只是更坚定我追寻的念头,我还是追上了他们一行,接着跟着思琪姐姐进到了吴痕的帐篷内。我们进去时,帐内的他正好落笔,之后便凝视起刚作好的一幅画卷,可我们还没有看清画着的是什么,他的眼光忽然生了变化,柔情在红色光芒的冲击下转瞬即逝,他立刻变成了另一副样子,抬手就要毁去那副画,幸好思琪姐姐眼疾手快,将画抢到了手中。可不知何故,他还是不愿放过那副画,冷漠决绝的表情让人心中发寒,我不禁低下头去,却正好看到了画上的内容:一片小树林边,一条小溪露出一截,树木郁郁葱葱,溪水清澈澄碧,溪水边站着一个女子,年龄与我相差无几,正回首看着画外。棕色的头发,起伏飘扬,动人的眼眸,幸福洋溢,盎然的笑容,仿佛可以感染一切。我一下子被画中人吸引住了,可再看向画的右侧,那里写着两行字:‘想见佳人风致,画图留与人看’,这透露着无限深情的两行字让我心中泛起波澜,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如此悲怆绝望的人画出了如此感染人的画卷,又写下了这样蕴含深情的话语,我不禁对这样一个他深陷沉沦。可就在我看得着迷时,思琪姐姐的喊声惊醒了我,他的掌力袭来,我的身体撞开帐篷,飞出几丈远,嘴角的血丝滴落在了画中人胸前,我用最后弥留的意识努力睁开双眼,万般疑惑又同情地看向眼前的他,他忽然又再一次发狂,捂着自己的脑袋在原地大吼起来。之后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叶落听完直怔在原地,心道:“原来如此,吴痕的处事手段吸引了潇潇,她那时急于证明自己的想法,不免对吴痕的一举一动更为好奇上心,这一来也就不难解释她为什么甚至连吴痕在夜色中的泪痕都能看到。这一系列看似无关的事情,发生在了这样的两人之间,潇潇看到那副画、继而迷恋上吴痕也就顺理成章了。”叶落正为理清这些头绪而略感安慰时,忽然又是一叹:“妹妹和妹夫莫竟然在那时节时候就看了出来,倒是我低估了他们对潇潇的爱。”

正在此间,傅剑寒带着天下、萧俊、大眼睛等一行人回到这里,见到叶落、凌潇潇在此,先是疑惑,后又感到欣慰。原来他们正在皇家学院中商量接下来的诸多事情时,傅剑寒派出去打听叶落和凌潇潇下落的修士带回消息,说是凌潇潇一路跟着薛平去了卫府。众人放心不下,急忙赶去,可不见二人踪影,再向路人打听一番,这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

听了凌潇潇的讲述,吴萱虽然能感觉出凌潇潇对哥哥有种难以言明的情感,可万万没有猜到会是喜欢,她道:“潇潇,不管怎么说,哥哥伤害令亲已是事实,我真的感到很对不起你,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也深有体会。”说着,脸上既有愧疚又有难过。

梅青看了一眼爱徒,对叶落二人道:“萱儿的一家十八口人,就是丧生于火海中,所以吴痕在看到相似的情景时,才会……”

凌潇潇点了点头:“姐姐,我不会怪他,更不会怪你,你不用愧疚自责。麻烦你告诉我,他和画中人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呢?”

吴萱便将夕然当日讲过的故事以及仇恨之血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听后,凌潇潇喃喃道:“难怪他会那样盯着我看,看来,哪怕仇恨之血已经苏醒,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埋藏着对卫林月的爱。原来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因为我。”

吴萱忙道:“怎么会呢?仇恨之血完全苏醒只是时间问题,就算你不出现,哥哥最终还是会变成那样的,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凌潇潇再没说话。

这时妙言开口道:“你们还记得夕然姐姐说过的话吗?她曾经说过,要让吴痕大哥不再作出违背本心的事,必须以多情之血洗涤他的血脉。”

众人当然记得,可仍然有个疑惑,萧俊问道:“可是,这多情之血该上那里去寻找呢?”

这时,天下回道:“我身上流淌的就是多情之血。”

傅剑寒梅青在之前就猜到天下身份,因此并不惊讶,可其余人就不能那么淡定了,纷纷道:“天下,你身上就是多情之血?”

珠珠奔奔跳跳到天下身边,开口道:“珠珠一看到你就觉得亲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呢?”

天下摸了摸珠珠的脑袋:“或许吧。”

妙言欣喜道:“这么说来吴痕大哥有救了!起码他可以不再做出违背本心的事。”说完,拉住吴萱的手道:“不过,那样他会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你能接受吗?”

吴萱点了点头:“哥哥能够不再作恶,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了这话,凌潇潇忽然道:“可要是让他选择,他会愿意做一个行尸走肉嘛?”

吴萱无可奈何道:“我也想他回到从前的样子,可是如何能够呢?按照夕然姐姐的说法,要让哥哥完全恢复,还须得有一个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人以爱意唤回他的自我,恐怕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已经死去的卫林月了。”

这时,凌潇潇似乎想到什么,可从前的她一直对家人的话置若罔闻,此刻要想记起,一时半会也不能够。

梅青看了众人一眼,将目光投向傅剑寒,傅剑寒点了点头,开口道:“虽然痕儿的事的确迎来转机,不过如何做还要好好商量。”

梅青顺势来到吴萱身边,对她道:“萱儿,你我同是木之力,你应该了解,治病救人并没有那么容易。”

吴萱点了点头:“嗯,就算天下拥有多情之血,此时此刻,哥哥他怎么会甘心接受洗涤血脉?”

萧俊道:“如果我们用强呢?”

吴萱道:“哥哥此时的修为,恐怕这很不容易做到。”

傅剑寒想了一想:“土之力中有一招叫作大地囚笼,可以将人困住,或许可以询问土长老,此计是否可行。”听了这话,大眼睛却低头思量起来。

众人商量一番,都觉可做尝试,于是傅剑寒去找土长老商量。

在傅剑寒离开前,吴萱询问道:“前辈,听说卫林月曾去城外住过几日,您可知那处所在?”傅剑寒对吴痕和卫林月的事几多调查,对此当然清楚,便告诉了所在。

吴萱趁着这时有空,打算前去看看,没想到凌潇潇也非要跟去,于是两人一起来到了城外。

来到傅剑寒所说之地,小屋外有一大叔模样的人正在劈柴,正是自从卫林月出事后,遁隐此处的常进。

吴萱上前问道:“这位大叔,您可是常进?”

常进见来人是从未见过的两位姑娘,疑道:“我就是,你们找我?”

吴萱将来意说明一番:“我是吴痕的妹妹吴萱,想看看卫林月曾经的住处。”

常进将吴萱打量了一番:“你是吴痕的妹妹?”

“嗯。”

常进站起身来:“是夕然姑娘告诉你们这里的?”

吴萱回道:“是傅剑寒傅前辈,不过,夕然姐姐也告诉了我很多事。”

常进听后心道:“看来傅长老对吴痕和林月的事也用了不少心思。”想完做了一个请势:“两位请进。”二人在常进的带领下进到了小屋中。

小屋比傅剑寒的现住处还小一些,只有两间房子,房里各处干净整洁,却也稍显陈旧。左手边的屋子是卧室,床前帷帐束起,一床被褥叠放整齐,妆台上有一把精致的檀木梳、一面玲珑的黄铜镜。看了一圈,吴萱率先走去右手边的房子,而凌潇潇还沉浸在手中檀木梳的余香中。

右手边是一个书房,屋内采光颇好,冬阳照进室内,只觉一片敞亮。东南方靠墙处各有一面书柜,东边的均是有关治国勤政,而南边则是有关修行以及皇家学院的记录。屋子正中摆放着一个书桌,桌子上放着一本书,书中夹着一张纸。

吴萱轻轻翻到夹着纸张的地方,这一页有些皱巴巴,正想着是何缘故,却被一首诗吸引住:“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看着看着,竟愣在原地。

常进解释道:“林月自从知道误会令兄后,连续几天去望月小溪等待,期望可以相遇,可每每失望而归。令兄虽算不上千金游子,可人们常说千金难买有情郎,林月看到这里,又怎会不心中难过,那页书之所以会皱,想必是泪水侵染之故。”

吴萱听罢,转头望向窗外,此时虽非夜晚,可她却似乎看到一轮明月高悬,不由重复了一句:“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念罢,鼻子一酸,掩面抽泣起来。常进见状,也难掩心伤。

尚在卧室的凌潇潇听到这里,也走进书房来到桌前,看了一眼那首诗后,拿起夹纸看了起来。纸张上正是吴痕所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看到这里,凌潇潇心中大动,忽然记起一路来难以记起的事情:“我想起来了!”接着对吴萱道:“你不是说得有人以爱唤回他的本性吗?我有办法了!”

吴萱拭了拭泪水,疑道:“你有办法?”

“嗯,我曾听爷爷说过一处叫北月幻境的地方,据说在那里,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人!”

“北月幻境?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因为它本身就是很神秘的地方,连爷爷也只知道它在北边而已。”

听后,吴萱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转眼破灭:“那又如何才能找到?”

凌潇潇拿起纸张再度看了一眼,坚定的眼神透过纸张传了过来:“一定可以的,我一定会找到!”

看着一脸坚韧的凌潇潇,吴萱道:“潇潇,你……”

凌潇潇耸了耸肩,随口说出一句却让吴萱倍感震惊的话:“我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也不知因为什么,总之我喜欢上他了!”说到这顿了一顿,眼神中腾起浓烈的情感,果决道:“我喜欢他!”这一刻,凌潇潇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感情,这份由好奇到同情再到为吴痕伤悲的心绪变化所衍生出来的感情,谁又敢说这不是爱情呢?诚如天上所说,当你感受到悲伤时,那才是真正的情。

吴萱怔了一怔,这目光让她很是确信,却不由心中一酸:“你这又是何苦?”

凌潇潇甩了甩头发,说出这句话终让她心中舒坦,她爽朗道:“走吧,去望月小溪。”说着拉着吴萱急急出去。

常进愣了片刻,忙赶到门口:“沿着这里直走,在岔路处右拐!”

凌潇潇回头招了招手,不一会两人就消失在视野里。

来到望月小溪边,二人直待到半夜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回到住处附近,吴萱远远就听到有人在挥动法剑,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等二人走近一些,一个如铃铛的声音传来:“大哥哥,她们回来了。”

吴萱自然认得这个声音,心道:“看来练剑的是大眼睛了。”

珠珠拉着大汗淋漓的大眼睛来到了二人身前,摇头晃脑道:“她们回来了哦。”

吴萱不明所以:“什么?”

珠珠嘿嘿一笑:“这是珠珠的秘密,可不能告诉姐姐。”

吴萱笑了一笑,只道是珠珠的一贯风格,因此并未放在心上,转而对大眼睛道:“你和天下确实很努力呢,一个起得早,一个睡得晚。”

大眼睛摸了摸头:“我比较笨嘛,所以只好……只好……”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那个词怎么说。

珠珠立马装出一幅大人样子:“笨鸟先飞!”可她似乎忘记了,这个词还是大眼睛教给自己的。

吴萱笑了笑:“这种事欲速则不达,你也要注意休息。”

大眼睛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简短的对话后,吴萱和凌潇潇进到屋去。傅剑寒这里地方不大,因此也只能住两个人,上一次是吴萱和妙言,而这次是吴萱和凌潇潇。其余人要不住在客栈,要不住在皇家学院。

进屋后,隔着窗子,吴萱仍然可以看到大眼睛舞动的身影、土元素法剑的昏黄剑芒以及珠珠双手托腮的左晃右晃。看着看着,吴萱自言自语道:“从他身上也透露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