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话 灵龟之死
——爱貂,所以穿着貂皮
天下一行人走了十几天,这天翻上一座山头,向前看去,眼下是一处平原,极目望去,这平原竟延绵百里,虽然地方偏远,可因为地势平坦,可见几处村庄坐落。本来落日之城坐落在暗月国西边,可因为直接向西走会被九嵩山挡住,因此必须从南或北绕路而行,天下他们选择了从北绕行。
一行人正走着,天上慢慢飘起雪花,不一会便如飞絮大小,雪使路滑,众人便找了处山洞歇息。外面窸窸窣窣,雪一直下到半夜才停。
次日醒来,众人只觉刺眼,出洞一看,大千世界尽皆换上银装,正在赞叹际,妙言忽然出声道:“你们看那边。”
天下顺着妙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腰有处地方竟然一团黑影。众人向那边靠近,这才明白,原来那处地方未曾积雪,显露出来的山体与积雪对比下显得一片黑色。
这时,山下出现一片人影,虽然寒冷,可人声中透露着一股子热情干劲,顾不得路滑,也向没雪的地方赶来。
天下一行人离得近些,因此早于山下的人到达。只见没有积雪的地方大约五丈,站在旁边,可以隐隐感到一丝热气。
夕然道:“这下面应该有东西,这才使积雪融化,而那些村民似乎就是为了它而来。”
萧俊也道:“不错,而且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充满警惕,可见这东西对他们颇为重要。”
这时,村民已围了过来,顾不得喘口气,一位老者便对天下五人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天下回道:“我们路过此地,见这里怪异,所以前来看看。”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不耐烦地声音:“没什么看的,你们快走吧。”“这里本来就属于我们村子。”语气中不乏理所当然。
吴萱提高声音,道:“我们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其他意思。”村民却仍然议论不停。
老者歇过一口气后,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才驼着腰挪到五人身前,说道:“你们要是只是看看,我们也不介意,请你们退后些。”天下等人依言退后数丈。
老者回身对村民道:“开始吧。”
村民听后,拿起手中的锄头、铁锹等挥舞起来,不一会,地上就出现一个圆坑,奇怪的是,挖出来的土都冒着热气。而老者不时的指导着,生怕伤到什么似的。等坑挖到一米来深时,老者吩咐他们停下,自己进到坑中刨弄起来。村民见状,本来还小声议论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他们一个个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
老者小心翼翼地挖着,用手刨出了一个大腿粗的小洞,这时,他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忽然停下动作,恭敬地跪下,同时说道:“灵龟啊灵龟,祈求您原谅我的冒昧打扰,等取到您的龟壳后,我们一定好好供奉起来,万望您一定不要介意。”说罢,头在地上碰了三下,这才把手伸进从洞里。
天下定睛看去,老者的手中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红色乌龟,不知是害怕还是睡着,四肢脑袋完全藏进了壳中。
见老者将火灵龟拿上来,村民都伏地跪倒,面上既有恭敬又有窃喜。在老者的带领下,一群人又消失在视野中。
这群奇怪的村民走后,见大家面带疑惑,萧俊解释道:“刚才那只乌龟被称为火灵龟,因为我也是火之力,所以才知道一些。”
天下等人这才明白,原来是火灵龟使这里积雪融化。
妙言转头道:“看他们对这小乌龟,哦,火灵龟蛮尊敬的,又怎么说要取下它的龟壳,这是不是说要杀了它?”
夕然听到一个“杀”字,忽然觉得浑身又一阵不适,因为医治梅青之故,暮光之力已被侵蚀更剧,可此时还未找到大眼睛,所以做不到轻身离去。
萧俊回道:“火灵龟可以压制邪气,因此不少地方都将火灵龟视为太平、吉祥之物,按理应该不会杀害。”
天下提议道:“我们不妨顺路去前面的村里打听一下。”众人点头答应。
走不久,一个小村庄便出现在路旁,可奇怪的是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众人接着前行,忽然前面人声嘈杂,等转过弯来,只见眼前的空地里站着密密麻麻的大人小孩,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至少上百人,其中不乏刚才在山上见到的村民。空地中央架着一个油锅,下面火势烧得正旺,锅中的油冒着滚滚热浪,让周围的人更是热情似火,“呼嘿呼嘿”的喊个不停,似乎这小小的油锅,马上可以为他们驱走寒冷的雪天。
吴萱看了一圈,悄声道:“看阵势,他们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
众人停下脚步,观望起来。人群最中间的仍然是那位老者,而火灵龟就在旁边人端着的银盘中。
老者环顾一圈,缓缓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后,说道:“我们这么做实在是逼不得已,大家也看到了,就在我们南边的村子,已经遭遇了袭击,若不是恩人日夜驻守路口,那些怪物想必也已经将本村洗劫,我们只能听恩人的话,将火灵龟抓来祭奠,以此才能换取平安无事。等取下龟壳后,我们会将它供奉在祠堂内,好生伺候,还要教导我们的后辈,只要我们有一口吃的,就要让它香火永济。”
众人又是一阵高呼。老者从旁边人手中接过银盘,来到油锅前,虽然脸上有不忍之色,可为了过上安稳的日子,还是将火龟扔了进去。
不一会,锅中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老者看了一眼,火龟伸出脑袋浮上了油面,正疑惑地看着眼前凝神张望自己的人们,火龟左看看,右看看,见人们再无动静,便慢慢放松下来,四肢巴拉巴拉的拨着,在油里悠悠地游了起来。
吴萱不解地问妙言:“他们这是干什么?难道要烫死火灵龟?”妙言也摇了摇头,既然能称之为火灵龟,怎么可能烧死烫死呢。
众人看了一会,妙言指了指旁边的角落对吴萱道:“不知道那个罐子是干什么的。”
吴萱顺势看去,罐子被人们围住,看不到里面装的什么,只好走过去问旁边人:“这里面装的什么?”
那人注意力都在油锅中,看也没看的回道:“是冰水。”
吴萱又问:“冰水?油锅?这是什么仪式吗?”
那人却似乎没有听到,继续垫着脚向内张望着。
吴萱见问不到什么,又回到了天下他们身边,却仍不时自语:“要冰水干什么呢?”
时间慢慢过去,空地里又有了情况。老者看了看时间,向角落问道:“准备好没有?”有人回道:“好了!”老者招了招手,一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网状东西递给了老者,老者将火龟从油锅中捞出,快步来到应声那人身前,利索地将火龟投进了罐中。那人立马盖上罐子,抱起罐子狠狠地摇了起来。
天下看到这里,忽然问吴萱:“你说那罐里装的什么?”
吴萱回道:“是冰水啊。”
天下忽然明白过来,一个纵身冲到人群中,凌空一脚将罐子踢得粉碎。
遭逢此变故,老者恶狠狠地奔到天下身边:“你干什么!”说罢,急急跑到掉落地上的火龟前,见火龟已然没了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天下见自己还是没能救下火龟,心中又恨又怒,道:“你们如此糟蹋一个生灵,为得什么?”
老者将龟壳捡起,重新放到银盘上,这才道:“我会让你知道为的是什么!”转面对村民道:“把这个捣乱的人绑起来,扔到南边去。”
萧俊这时也赶了过来,背靠天下问道:“怎么办?”经过数日的休息,萧俊伤势不仅痊愈,而且在青木和原木之力的作用下,修行更上一层。
天下看了眼围上来的村民,怅然若失道:“算了,走吧。”一个纵身跃到夕然身边,转面对吴萱和妙言道:“走吧。”天下带着夕然,五个人如风一般消失在众人面前。村民望着来去自如的两男三女,只剩下面面相觑。
五人走出村子后,前方是一片田野,积雪压在枯草上,使一切愈加萧瑟。
吴萱得空问道:“天下,火灵龟死了吗?”
天下点了点头:“嗯。”
吴萱再问:“怎么会呢,火灵龟好歹也是灵兽,怎么就……”
天下停下脚步,叹道:“任谁也禁不住大汗淋漓之际当头冰水浇下。”
吴萱想了一想,这才有些明白油锅、冰水用意所在,道:“原来如此,那些人也太残忍了!”
妙言悄问萧俊:“萧大哥,你说这些普通的村民,是从哪里知道这样的方法呢?”
萧俊反问:“你有没有听到那位老者提到过一个人。”
妙言想起老者曾提过一个恩人,便道:“难道是他口里说的恩人?”见萧俊点了点头,妙言再问:“那我们不去查探一番吗?”
萧俊疑道:“你怎么知道不去?”
妙言回道:“要是去的话,不是应该继续往南吗?听老者说,南边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萧俊摇头苦笑:“我们是往南行,你看你,没了太阳,连方向也辨不清了。”火焰驹也在一旁甩了甩头,似乎也在笑话妙言。
妙言可不能在一匹马前丢了颜面,忙解释道:“谁说我辨不清,我只是故意考考你。”说完,轻轻捶了下火焰驹,道:“驮好行李就行了,谁让你多嘴了。”一行人继续向南走去,吱呀吱呀声与足迹一同留在了身后。
随着五人前行,眼前出现了不少或倒塌或烧毁的房屋。就在这时,妙言忽然脚下一拌,险些滑倒,正要查看地下是什么拌了她时,萧俊伸手拦住:“别看了,是尸骨。”
天下顺势停下脚步,问道:“萧兄,你见多识广,依你看这里遭遇了什么?”
萧俊道:“这处村庄应该是遭遇了野兽的侵袭,不过不是普通的野兽。”说完指了指一处烧毁的房屋,解释道:“那房屋为火所毁,可并不是火之力,更不会是普通的火,而周围的尸体都不完整,所以我如此猜测。”
妙言趁着萧俊说话之际,偷偷看了看四周,果然不少积雪下都是尸体残骸,再听萧俊这么说,便道:“萧大哥,你说的野兽是不是那老人口中的怪物?”
萧俊点了点头:“来这里的路上,我们没有听到这件事,想必是近期突发,只是不知什么样的怪物如此凶残,竟然在悄无声息间就制造了如此凶案。”
天下道:“我想,我们可以从那里得到些答案。”众人顺着天下眼光看去,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的茅屋,茅屋没有任何毁坏的痕迹,在处处断壁残垣的村庄分外显眼。
五人还未走到茅屋前,屋门早已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男子,此刻正站在雪地里饶有趣味地望着来人。
众人定睛看去,这人着一身白衣,看样子似乎三、四十岁,又似乎四、五十岁,全身如同隐在雾中,若不是精致而又乌黑的头发,险些难以发觉他的存在。
天下见此,早已升起警惕,何况通过灵龟之事,可以推测这人并非善类,便道:“阁下莫非早知道我们要来?”
懒散的声音传来:“雪地里走路的声音可不小。”
天下见对方似答未答,只好转问:“想必你就是村民口中守在这里的人?”
那人道:“我是住在这里,你想问什么?”
天下道:“祭奠灵龟的方法是你告诉他们的?”
那人道:“不错,我见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便发了恻隐之心,告诉了他们这个方法。”他顿了一顿,似乎带着笑意环顾着四周。
天下也顺着看去,苍茫的大地,夜幕已缓缓降临,冰天雪地下的苍白慢慢为夜色遮掩。随着这人目光的移动,时光似乎开始倒流,雪地上竟然复原出村子遭遇袭击的一幕:原野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野兽,它们眼睛或绿或红,遇到人便是无情地撕咬,残肢碎肉四处飞溅,看得人好不发怵。
过了片刻,那人收回目光,眼前的景象也随之消失,再接着道:“我很想知道在面对这样的危险时,他们会如何抉择。”
天下道:“所以你告诉那些村民,祭奠灵龟可以躲避这样的灾难,让他们在灵龟与自己之间做出取舍,是也不是?”
那人道:“是。”
天下低头想了片刻:“你早知道答案的,对不对?”
那人回道:“我只是燃起了他们求生的欲望,他们究竟是选择自己战斗,还是牺牲一直守护他们的生灵,这答案,我当初又怎能知道?不过从你们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没能经得住考验,可惜,实在可惜……”不断的叹息中含着虚假的失望,凭谁也看得出是他故意将村民引上歧路。
天下心中微怒,声音大了几分:“你可知灵龟一死,这里只会更难安宁?”
那人嘲讽的扬起唇角,北风呼来,他的黑发不断招展:“你知道,他们又何尝不知,可是他们仍然这么做了。”
天下攥了攥拳头:“你既然愿意守护这方,又为何引诱他们做出必定后悔的事?你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那人道:“只有后悔,才会醒悟,你也有做后悔的事,不是吗?”
天下想起自己与狗抢食、与大眼睛争吵以至扔下夕然独自上路等事,一时怔在原地,片刻后才喃喃道:“你明知这并非解救之道,难道你毫无恻隐之心?他们不该相信你的!”
那人转眼看向天下:“哦?相信我?依我看只是贪生而已,这样的世人,我只能如此指点。”
天下上前几步,道:“人生在世,又有谁不贪生,这难道有错?”
那人静静看着天下走来:“我不知道贪生究竟是不是迷误,可我知道很多死者会后悔他们以前苦苦求生。”
天下道:“你从何得知?”同时伸手去碰那人,可是那身影在刹那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你会知道的,天下!”
一直在旁发愣的夕然直到那人喊出天下名字的一刻才抬起头来,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恐慌。
萧俊惊道:“这只是一个幻影?!”
天下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心中疑惑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