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孙权:王者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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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要打出一片新天地

第一节

周瑜赶到我家后,我亲自拉着他,直奔后堂,拜见我的母亲。周瑜兀自狐疑不定,他不知道我召他来的目的。我直截了当地对母亲说道:“母亲,如今曹操势大,诸将皆劝我送人质,孩儿年幼不能定夺,故此带公瑾见母亲,请你二人为我拿主意。”

母亲看着我,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说道:“我是一个妇人,不能做主,这件事你先听听公瑾的意见吧。”

周瑜这才明白我叫他来的目的,他十分爽快,潇洒地笑道:“主公,这件事还用问吗?我在会议上说得很明白,人质绝不能送。”

我装糊涂说道:“可是张子布说得头头是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请公瑾教我。”

周瑜向母亲施礼,慨然答道:“将军你现在承继父兄的基业,拥有江东六郡之众,兵精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泛舟举帆,朝发夕到,士风劲勇,所向无敌。这样还有什么必要去送人质给曹操。一旦将人质送到许都,就不得不任由曹操的摆布。到了那个时候,最多也就封你一个侯爵的爵位,就十几个仆从,几辆车马,怎么能够与称雄一方相提并论呢?!依我所见,不如暂且不要给曹操送人质,先看看时局的变化发展。如果曹操能够秉承正义一统天下,到那时我们再送人质也不晚。而一旦曹操只是阴谋作乱,那么我们与曹操之间的战争将不可避免。何必这么急着送人质给曹操呢?!”

我等的就是周瑜的这个态度,有了他的支持,我就有足够的资本制衡张昭。

母亲恰到好处地表态道:“还是公瑾说得对呀!公瑾和伯符同年,只相差一个月。我一看到你就像看到自己的儿子一样。仲谋呀,以后对公瑾一定要像对待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我和母亲事先没有排练,但我俩的配合堪称完美。我趁机向周瑜施礼道:“仲谋年幼,日后凡事还需仰仗公瑾兄。”

周瑜诚惶诚恐,拜倒谢道:“孙氏对我厚恩,我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那个气度恢宏、威名远扬的周瑜,曾经被我视为天人的偶像,此刻拜倒在我的脚下。此时此刻我还不知道是什么让我拥有了这样的地位,数十年后我才明白,是权力。

在母亲的指点和支持下,我得到了周瑜等的支持。同时,我大规模地招募人才,提拔新人,又将与我观点一致的旧将全部擢升,几个月期间,我新得大将陈武、蒋钦,又得谋士葛瑾、步骘、严畯,程普黄盖韩当太史慈这几位力主抗战的旧将我也大力提拔。于是在我的身边形成了一个态度强硬、誓死抗争的集团,我做好了与张昭投降派摊牌的准备。

只不过,即使我暗中做好了准备,表面上,我还是对张昭很恭敬,仍旧当众称其为“张公”。而对于他时常挂在嘴边的投降言论,我也不再当面冲突,而是睁一只闭一只眼,避重就轻,岔开话题。

张昭等人想要得到话语权,可惜支持他们的人实在是不多,只能闲着没事过过嘴瘾,我也由着他们去,只要没有实际行动,我就不予理会。在我暗中加强集权,表面和稀泥的政策下,面对曹操强大的政治压力,江东政局得以稳固。

我很感激教会我的母亲。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这辈子再也得不到母亲的指点了。建安七年,母亲吴氏去世了,江东孙氏的天塌了一半,我的心情悲伤到了极点。

夜晚,我官邸的大堂上,母亲的灵柩摆在那里,就摆在两年前哥哥灵柩摆放的地方。阖府上下都成了白色,仆人奴婢也都挂满了孝衣。妹妹孙仁哭了整整一天,此刻她已经虚脱,我命人将她带到后堂休息。

灵堂上,只有我一人静静地面对母亲的棺椁。看着油灯闪烁,我思绪万千,眼泪早已哭干,无尽的悲伤和思念唯有通过言语抒发。我低声对着棺椁说道:“母亲,您能听到孩儿说话吗?您怎么说走就走了,抛下我和妹妹了。

您这辈子历尽艰辛,尝尽苦涩,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您却走了。人生啊,或许就是这样,来来去去,做不得主……母亲您是给我生命的人,同时也是教育我最多的老师。在您身上,我学会了坚强忍耐,我学会了沉着冷静,我学会了……”

我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呜呜,可是母亲,我却再也见不到您了,日后这漫漫长路只有我自己走了吗?父亲、哥哥、您,你们都离开我走了,呜呜呜,上天对我不公。”

正当我低着头紧握双拳怨天尤人的时候,忽然有人在我背后轻声说道:“夫君,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他们并没有离开您,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您,祝福您呢。”

我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我的妻子谢氏,只见她手指大堂外的天空。我顺着她指的方向仰望夜空:茫茫夜色中,繁星点点,就像是一双双眸子闪动着。

秋风拂面,我的头脑忽然清醒,是啊,死者已矣,前路漫漫,唯有生者继续前行,方能不负死者。

第二节

建安八年,江夏城外。

高坡上,我身披大红斗篷,跨骑白色骏马,腰悬哥哥留下的那柄佩剑。二十二岁的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体内鲜活躁动的精力,它们就好像一股火焰,必须要喷薄发出,才能令我畅快。

这一年我亲率江东主力进攻荆州江夏,与黄祖连番激战,破其舟船,他的残部退入城中,固守待援。

我顾盼雄毅,望着远处的江夏城,对身边的将校说道:“你们看,经过几个月的奋战,江夏黄祖的主力已经被我们围在了这座城中,只需要再强攻几次,定能一举攻破江夏,将这个盘踞在我们上游多年的军事要塞拔除。”

我话音刚落,身边的大将凌操便越众而出,慨然应道:“凌某愿做全军先锋,击败荆州军,生擒黄祖献于将军麾下。”

凌操字坤桃,吴郡余杭人,早年就跟随哥哥孙策在军中效命,现任破贼校尉。是我军中出名的狠角色,打起仗来不要命。

我看凌操胆气豪发,心中喜悦,遂传令道:“由凌操率其部曲一千,先登陷阵,诸军随后跟进,务必一战攻破江夏城。”

随着我的号令传下去,江东诸将纷纷将军队排好,左翼是蒋钦、周泰,右翼是潘璋、朱然,中军是周瑜、程普、黄盖、韩当的主力,吕蒙等人在后军。前锋就是凌操的一千步卒。

凌操的部曲多为丹阳兵,乃我江东精锐。

丹阳,位于扬州中部,此地山林密布,居民多在山中隐匿,民风朴实彪悍,勇敢善战,乃汉帝国著名的精兵产地。长期以来,无论是汉中央还是各地诸侯,多往丹阳募兵,作为自己的军事骨干使用。哥哥当年之所以能够扫荡江东,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控制了丹阳郡,精悍的士卒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军中,这才有了哥哥后来的战果。

凌操勇猛,我信任他,将一千丹阳精兵交给他统帅,常做我军前锋使用。

只见凌操身披短衣,手持利刃,额头上绑了一条红布,他精赤双臂、棱角分明的肌肉裸露在外面,一张刚毅的脸庞黝黑发亮。他手下的士卒也都绑着红布,一个个龙精虎猛,矫健无比。

凌操对手下将士激励道:“兄弟们,前方就是咱们江东仇敌黄祖镇守的江夏城,敌人就在眼前,我们是全军先锋,我命令你们跟着我的战刀,勇往直前,咱们一定要占领江夏,生擒黄祖,用他的心肝祭奠孙老将军!”

一千丹阳兵齐声咆哮道:“谨遵将军号令!”

凌操眼睛望向我。我知道,那是在等候我的命令。我没有多说话,只是拔出佩剑,先前一指。凌操得到命令,大吼一声,猛地跃出,身后士卒如开闸的猛虎也都蜂拥而上。

攻略江夏的战斗开始了。江夏作为荆州对抗江东的要塞,我们孙氏和刘表的必争之地。当年哥哥征讨黄祖,就是为了将摆在我们眼前的这个钉子拔除,现在我继承哥哥大业,也将这里作为了我开疆拓土的起点。

凌操的精兵正在朝江夏城猛冲,出人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只见江夏城城门大开,一彪人马涌出城门,队伍的大旗上写着硕大的一个“黄”字——黄祖竟然主动出城迎战了。

我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想要收住兵马,重新布置。但是,两军交锋,士气可鼓不可泄,凌操冲锋的队伍已经如离弦之箭,我又怎么能再让他们停下来呢。现在只能依靠凌操的攻击力,击破敌军,占据战场主动权。我有点懊恼和沮丧:看来我的军事指挥才能长进不大,要是哥哥指挥,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我登临高坡,眼望前方的战斗。只见凌操的一千步卒如一柄利剑猛地插入黄祖军中。黄祖军足有数千之众,且实力不弱。战斗十分激烈,喊杀声此起彼伏,战场上人仰马翻。

战斗进行了半个时辰,两军都已疲惫,我本想派出大部队进攻,但由于前方胜负未分,而且我担心黄祖还有伏兵,便按兵不动。静待前方的战斗结果。

凌操单刀匹马左冲右突,橫勇无敌,丹阳兵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无不以一当十。荆州守军拼死抵挡,但最后还是没能抗住凌操不讲道理的猛攻。黄祖军的阵形开始混乱了。

我在后面看得清楚,黄祖在帅旗下指挥作战,他看形势不妙,竟然撇下将士掉头就跑。我暗骂一声:“懦夫!”

凌操大概是看到了黄祖帅旗后撤,他带着十几名亲兵猛攻敌军中军,目标很明确,就是直奔黄祖而去,我明白了,这凌操是要冲阵生擒黄祖啊。

我为凌操的胆魄喝彩,于是传令后军擂鼓助威。霎时间,我军战鼓齐鸣,震天动地。在这战鼓声的鼓舞下,凌操越战越勇,他向前疾驰,劈开了敌军军阵,猛插入中军。

黄祖如丧家之犬,向江夏城狂奔,凌操紧追不舍。眼看着,凌操距离黄祖不足百步了,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我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推凌操一把。我暗暗使劲:凌操,再快点,再快点,就差一点就捉住这老贼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看到,在冲锋途中的凌操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落下了战马,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我的头脑先是一片空白,继而我意识到,凌操被人击中了,是弓弩弹弓之类的远距离射杀。我懊恼地猛拍大腿:“哎哟!凌将军被击中了,快去救人!”

我的话刚刚落音,身旁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嗷”的一嗓子,然后一位少年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前方战场。这个少年我认识,他就是凌操的儿子凌统。

前锋主将生死未卜,指挥失灵,荆州军站稳脚跟开始反扑,我急忙命左右两翼的军队出击,接应前军。凌统冲入敌阵,疯狂地砍杀敌军,拼死将他的父亲拽了出来。我再也坐不住了,也冲下山坡接应凌统。

当我看到凌统的时候,他已经哭得快要死过去了。在他怀中的凌操已经闭上了眼睛,凌操是被一支雕翎箭射中了心窝,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我军的猛将战死了。

凌操战死,前锋溃败,这一仗的局势已经逆转,今日进攻江夏已经没有可能。我不得不传令退兵。

我亲自询问凌操的部曲兵:“凌将军是怎么死的?”

士卒们含泪答道:“回禀主公,凌将军击败黄祖,穷追不舍,深入重地,眼看就要将黄祖捉住。没曾想,敌军中有个将领逆着败兵冲了过来,一箭射中了凌将军,将军当场就阵亡了……”

我又问道:“射杀凌将军的敌将是谁?”

众将士大多摇头,只有一个老兵答道:“主公,我曾扮作客商刺探江夏军情,因此我认识那人。”

我急问道:“他是谁?”

“他叫甘宁,字兴霸,乃巴郡临江人。他年轻时常带着一群手下在江上为非作歹,因此他也被称作‘锦帆贼’。他作战总要佩戴铃铛,老远听到铃铛声,人们就知道是甘宁来了。”

老兵的话没说完,凌统已经暴怒跃起,他哭喊道:“甘宁狗贼,我凌公绩(凌统字公绩)现在就要宰了你,我要你血债血偿。”

众将急忙上前拉住失去理智的凌统。

这时周瑜在我身边说道:“主公,我知道这个甘宁,此人颇有勇名,他率八百门客投奔刘表,刘表不能用,将他安排到黄祖这里,黄祖三年没有提拔他。不知道这次他为荆州立下大功,黄祖是不是要重用他。日后遇到这个人我们还需要小心仔细。”

“甘宁,甘兴霸。”我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我看着凌统伏在父亲身上伤痛欲绝,不禁想起我的父亲也是这般惨死,而凌操的死我作为主帅负有直接责任,伤痛和懊恼令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我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看着身后的江夏,怒道:“黄祖,让你多活一天,明天我誓要夺下江夏城,用你的狗头雪耻。”

次日,天刚蒙蒙亮,我的军队就已经集结完毕,凌统穿着孝衣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主动请缨做全军的先锋,我同意了。望着前方薄雾中的江夏城,我将要对它发起最后的冲击。

然而,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东边疾驰而来,马上的传令兵奔到我的身前,说道:“启禀主公,长史大人(张昭担任长史之职)命我向您报告,江东豪强连接山越起兵叛乱,各郡形势岌岌可危,请主公火速率兵回援。”

闻听此言,我大吃一惊。

第三节

后院起火,稍有不慎我将失去江东,无奈之下,我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夏城,率领主力回师。

大军途经豫章郡,行走在山林之间,我想起了那年在宣城被山越偷袭,险些丧命。我感慨道:“江东疆域宽阔,但是却多为蛮荒之地,人民没有接受过文明的洗礼,桀骜不驯,我一定要想办法扭转这种局面。”

鲁肃在我身边,说道:“主公,江东风土人情难以一朝一夕更改,我们能做的就是将反叛者镇压,只要将对抗我们的人铲除,其他人自然会顺服。”

我颇感无奈,说道:“镇压反叛,说来容易,做来却难,山越散布在险峻的山林中,来去飘忽不定,围剿起来十分费力,这次镇压了,不久又死灰复燃,如此反复,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兵力,多少钱粮,而且效果又不理想。”

鲁肃笑道:“主公,当年春秋五霸之所以能称霸,是因为他们都知人善任,他们总能将部下的特长充分利用,主公,现在咱们江东就有对付山越的能人,你为何不听听他的意见呢?”

“对付山越的能人?你是指……”

“贺公苗。”

“哎呀。”我一拍额头,懊恼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快,召贺公苗前来见我。”

贺齐,字公苗,会稽郡山阴县人。在会稽郡担任郡吏,后来又被委任为剡县县长。他在剡县的传奇经历连我都听朱治说起过。

当时在剡县县内有个叫斯从的小吏仗着家族的势力在剡县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激起剡县百姓的强烈不满。贺齐打算为百姓除掉斯从这个祸害,而县里的主簿告诉贺齐,斯从不但家族势力庞大,而且与附近的山越民族关系密切,一旦惩治了斯从,其家族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联合山越人前来袭扰。但是主簿的劝告并没有动摇贺齐的决心,贺齐还是毫不客气地将斯从斩首。没过多久,斯从的家人果然纠结了数千人来攻打县城,贺齐率领军民奋起抵抗并取得胜利,从此之后,贺齐的威名响彻剡县及邻近地区,连山越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太末、丰浦两县发生大规模民变,贺齐被调任为太末县长前往两县平乱。贺齐到任之后立即采取了惩恶扬善等有力措施,一个月的时间就将这场民变平息。

哥哥占领江东之后,对贺齐也是非常欣赏,认为他将会是一位出色的地方行政官员。

数日后,贺齐见到我,我开门见山地问他:“公苗,如今山越扰动,江东不宁,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贺齐不愧是对付山越的“专家”,他朝我施礼答道:“回禀主公,山越问题由来已久,当年讨逆将军对山越采取镇压手段,虽然在短期内取得了成绩,但从长远看效果并不理想。一味的暴力镇压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山越问题,根据我这几年对山越作战的观察,要想长治久安,必须用强硬和怀柔两种手段并举,即武力镇压和政策招抚同时实施,简而言之,就是改过去的‘镇压政策’为‘镇抚政策’。”

贺齐黝黑的皮肤似乎在诉说着他常年在山林间艰苦卓绝的战斗,我暗暗回味着他的话:“镇抚,镇抚……这个镇抚用得好……”

贺齐的话令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个人,这个人曾经向我提及,对付豪强地主和山越要恩威并重,他的策略获得了母亲的赞赏,只是当时我太年轻,虽然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但却没能立刻启用这个人。这个人就是陆逊。

当年陆逊向我献策的时候我们还都是十几岁的少年,现在我已经是江东之主,他又在做什么呢?

这时,贺齐又说道:“主公,对付山越其实不难,难的是扫灭那些鼓动山越造反的江东豪强,我与山越作战并不吃力,但对付起那些狡猾的豪强,我感到力不从心。还望主公快想办法将那些反对我们的豪强消灭,否则后患无穷。”

贺齐的话再次提醒我,在山越背后,是更加狡诈凶悍的世家大族,对付这些人只用强硬手段也是难以奏效的。无论如何,我必须尽快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将混乱的江东稳定下来。

我打发走了贺齐,独自一人在帐内沉思。我再次想到那个神秘的陆逊,我打算启用他,但是我又担心他世家大族的背景,他会不会在手中失去控制呢?我思考着江东的未来,浮想联翩,这是我的老毛病了,自从继承哥哥的基业以来,我就时常陷入这种幻想,我幻想着种种不利的局面,幻想着有很多人躲在暗处要算计我,幻想着一旦我失败了我的家族和手下人将会面临的惨景,有时候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有妄想症。但是好在种种妄想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它还无法左右我的思维,我处理事情也不会被这种幻想所左右。

我站起身,走出帐外,蓝天白云,秋高气爽,片片黄叶随风飘零,我深吸一口气,传令道:“召吴郡陆逊陆伯言到京口见我。”

第四节

京口,属扬州吴郡丹徒县,地处长江下游,北临大江,南据峻岭,形势险要,为兵家所重。这里就是我的治所。

陆逊在京口我的官邸中觐见了我。多年不见,陆逊已经脱去了青涩稚嫩,显得更加稳健更加成熟,他那一如既往的儒雅气质在老成的外表下更显得深沉。他见到我,脸上微微一笑,施礼说道:“吴郡陆逊拜见将军。”

我笑道:“伯言不必多礼,咱们年纪相仿,又是同学,以后大家可以以兄弟相称。”

陆逊却道:“陆某不敢,虽然我与将军是同学,但现在您是江东之主,从这个角度看,我是您的臣民,所以不能兄弟相称。”

想不到这个出身高贵的年轻人会这么彬彬有礼,谦虚谨慎,我对他越发有了好感。我问他:“伯言,我现在正在用人之际,我知道你腹有韬略,怎么样,跟着我干吧,我保证你的才华会有施展的机会。你们陆家也会因你为骄傲。”

我说这话是给足了陆逊面子,我原本以为他会感恩戴德,没想到,陆逊淡淡地答道:“回禀将军,让我出仕也可以,但在这之前,我想了解将军治理江东的理念是什么,如果你我理念相同,那我为孙氏报效万死不辞,若大家理念不同,我看也不可强求。”

我心中一震,面前这个白面书生看似谦虚,实则他极有原则。他这样当面说我,几乎是质问的口气,奇怪的是,我却不生气。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踱了两步,说道:“如今天下大乱,汉室衰微,我继承父兄基业,坐拥江东六郡,正是一展雄才之时,我将先稳定江东,然后剿灭黄祖,击败刘表,占据荆州,到时候,我向西可入益州,向北可窥视北方,一旦天下有变,我将率江东儿郎逐鹿中原,建立万世功业。”

我说着,心思也飞到了九霄云外,似乎我现在已经跨骑骏马,带着我精兵猛将纵横在中原大地,威风凛凛,群雄拜服。

陆逊听罢我的自述,施礼说道:“孙将军豪情盖世,志向宏远,陆逊佩服之至,但是我还想问,将军将如何稳定江东,又如何处理与江东豪族的矛盾呢?”

我沉吟片刻,看着陆逊,他也在看着我,我们面对面,我问他:“伯言有什么好办法,尽管说吧,只要对我江东有利,我都会采纳。”

陆逊答道:“当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江东地区也终将成为其他势力觊觎之地,要想战胜外敌、平定内部的叛乱,没有一定数量的军队是肯定不行的。如今江东境内山越活动猖獗,他们又大多依仗险要地形长期作乱,严重影响郡县的安定,已经成为江东的心腹大患。这个问题不解决,不但难以图谋天下,就连自保江东都无法实现。我觉得应该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重以重兵攻叛军的人口聚集区。得胜之后不仅能打击山越的嚣张气焰,同时还能将俘获人口中的精壮补充我们的军队。如此一来,咱们不但军队的人数增加了,战斗力也会更强了。江东局势的稳定也就指日可待了。”他顿了顿,又说道:“至于江东豪族,数年前我已经向将军献策,只要区别对待,恩威并重,不出数年,江东大局就可以稳定。”

听罢陆逊所言,我仰面大笑道:“哈哈哈,伯言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将才,你的这番建议堪称金玉良言,实话对你说,我早就定下了镇抚山越,怀柔豪强的策略,如今你我意见相同,我实施起来再无迟疑。”

陆逊笑了,他笑得很真诚。

我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问他:“伯言,你有妻室了吗?”

陆逊脸一红,低声答道:“伯言尚没有娶妻。”

我看着他扭捏的神情,心中暗笑,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害羞。我提高了声音说道:“陆伯言,你愿意跟着我建功立业吗?”

陆逊答道:“将军雄才大略,天纵英明,我愿追随明主,建立万世功业。”

“好!如此我便做媒,让你娶媳妇儿。”

陆逊愣了:“啊?主公,您刚才说什么?”

我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差点笑出来,我忍住笑容,正色说道:“我做媒,将我的侄女许配给你,那可是我哥哥的掌上明珠,你若娶了她,就是我孙氏的自家人了。”

陆逊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提出这件事,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谢道:“既然是主公做媒,那么伯言就听从主公安排吧。”

“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将大侄女许配给陆逊是我心血来潮,但又不是完全的“无厘头”,在作出决定的那一瞬间我想得很明白。陆逊是江东豪族陆家的杰出人物,拉拢了陆逊就等于将陆家拉到了我的阵营,这对其他各大家族有很好的示范作用。陆逊向我提议“怀柔豪强,恩威并重”,那我何不从这个人着手,对江东大族们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联姻陆逊是我一生的杰作之一,我不但以他为突破口开始了对江东大族的进攻,同时我也得到了一名足以独当一面的忠臣良将。

陆逊婚后不久,便主动请缨平叛去了。据他后来提交给我的战报,丹阳山越费栈暗中接受曹操的委任,煽动山越民众发动叛乱,作为曹操攻打江东的内应。陆逊前往丹阳进行征讨。面对敌众我寡的不利局面,陆逊沉着应战。他让手下士兵便插牙旗以迷惑对手,同时利用夜幕为掩护,故意击鼓鸣号向费栈的部众展开攻击。陆逊的疑兵之计立竿见影,费栈无法分辨陆逊军队的虚实,在陆逊的进攻面前一触即溃,很快便败下阵来,陆逊首战告捷。接着陆逊又陈兵丹阳、新都、会稽三郡山越聚居之地,强募山越青壮当兵,羸弱者则补充民户。经过陆逊一番打击,不但三郡长期出现的山越叛乱得到了根本性的控制,而且还得到了由山越士兵组成的精兵数万人,可谓成绩斐然。

除了陆逊,我又分派诸将对境内各地的山越势力进行清剿收编,吕范率部兵发鄱阳、会稽;周泰、吕蒙、黄盖、韩当等人分别担任叛乱频发之地的县令、县长,负责当地的战事;贺齐则出兵征讨江安、汉兴、南平三县。从传回的战报看,他们都没有辜负我的厚望,都得了不错的战绩。猖獗一时的山越及地方豪强叛乱总算是被压制住了。

我镇抚山越取得了十分巨大利益,同时,我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