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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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你最远的地方,

路途最远。

最简单的音调,

需要最艰苦的习练。

……

这首不知名的音乐,这哀婉之声迎合着白姗的心境。白姗一落座,便迫不及待问道:“你掌握了他们什么最新动态了?”

白姗今天穿着妥帖的旗袍,一节腕子上挂了只碧生生的玉镯,衬得肌肤胜雪。粉颈上的银狐圆领,把脸勾勒出时下流行的椎形,在乌压压的发下面,透明似的,又生着光辉。

王凯警觉地环顾四周,过了半晌,害怕他要犯事样,才犹豫着张开嘴巴,轻声说道:“她交给我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神态比话还要神秘。

白姗微微移动身子,做出倾听的姿势。“什么任务,快说嘛!男人点。”

王凯因此一蔫道:“帮他们翻译资料。”……她听了明显恍惚了一下,隔着刘海审视王凯的表情,见他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我还以为交给你标书起草的任务,这有什么秘密可言。”……白姗听了顿时如泄气的皮球,有些失望。

“不对,不对,白总你听我说嘛,这可不是一般的资料,这是他们从别国弄回来的绝密情报,要求我不得告诉任何人,否则……”

“否则什么?”白姗问,”什么样的绝密资料?”

于是王凯把那天文琪专门找他谈话的情形又重复了一遍,不过他夸大了耸人听闻的那一部分。

“真是天助我也,”白姗从座位跳起来说道,“天让人灭亡,必先让人疯狂。”

“白总他们这是想干吗?”“这还不简单,这分明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白姗就如一名战地指挥官一样又指挥道:“摧毁它,不让她们得逞!”

“可我还是不明白?”……王凯用眼神问。“你可以在翻译中做手脚,将错误的翻译成正确的,将核心参数翻译成轻描淡写的……”王凯听着听着,不由地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种小儿科的做法太容易暴露自己了,一旦投标失败,自己的下场堪忧啊。“不干,绝对不上她的当!”

从王凯心胸起伏的尺度上,白姗大致看出他的心思,便开始许诺说:“只要文琪这次投标失败,我就一定能够再回到销售总监的位置上,那时我们将要钱有钱要名有名……”

巨大的诱惑就如一道彩虹,美丽炫目,虚幻却也是动人心魄。

见王凯不语,白姗又进一步鼓动道:“我们现在反正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试一把哪知道有没有希望,万一成功了呢,对吧?”

用胆怯地余光看了她一眼,王凯心想,做人厚道一点吧,不要做菲律宾吧。

很快,他的那点心思又被白姗立即捕捉到了。

为此她祭出最后一个杀手锏:“那小金库的事这么多年祁远盛不也没发现的?没事,听我的保证没事。”

点到为止,王凯却是心头一颤,绝望地仰起头说:“那好吧,一切听从您的。”说完拿桌上的一杯水倒进嘴里,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味道。

 

站在江海高架天桥上,下面车辆横流,不知名的车就如不同的人群,或雀跃或疲惫或哀伤地砥砺前进着。

王凯南下到这个著名的大都市里,高房价、低收入常常令这位来自贫困地区的大学生不知所措,为此他常常夜不能寐。彩票以及各种能够想到的一夜暴富的设想,他都想到了,最后,还是觉得唯有事业上的成功才能拯救他。

他趴在天桥上看着车水马龙,看着从身边擦身而过的卖草莓的小贩,发现草莓鲜嫩欲滴,而自己的内心一天天老去干涸,于是长长地叹息一声:“岁月总是在青春时,自己已开始老去。”

撑不住的时候可以对自己说“我好累”,但永远不能在心里说“我不行”。王凯觉得很有道理。一个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不!”他咬着下唇,把声音从胸膛里挤出来。

自我增强了信心。王凯决定回自己的单身宿舍加班,先把文琪交给的资料翻译出来再说,至于白姗交给他的任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砸老板的饭碗,丢自己的岗位,这一点他在职场上摸爬多年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况且,现在这职位虽然没有权,但薪金并没少一分。干吗非要去冒险呢?眼前的利益高于一切。

初春的夜凉,用来堵窗缝的布帘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几步之远,王凯也懒得去捡。随手抄起一件外套,闻到淡淡的汗臭味,便又嫌恶地丢开,正巧砸到小茶几上吃剩的泡面上,洒了的泡面味,顿时充满屋子。王凯却无心去管,把思想全部集中到电脑屏幕上,对着那幽幽白光,快速翻译着资料。

与日语接触,并最后成为他吃饭的另一个本领,今天看来,实在是有点捉弄人的味道,但也在一不小心中成就了一个人。

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出差。

兄弟们都说出差和旅游,是艳遇概率最高的两件事,这话应该还是有些道理的。可几天的展览会结束后,他一个五官端正、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帅哥,居然一点艳遇的火花都没沾着,想想都觉得有些遗憾!

此时他觉得现实生活就是残酷,要换成偶像剧里,他长得这么帅,一个人在大街上走,肯定有一个富家千金开着奔驰跑车把他给撞了,接下来丢给他一只水晶鞋作为赔偿,一个灰小伙儿的爱情故事就自然而然发生了。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多小时,王凯随意地在附近商场里闲逛,准备买些土特产回去。转了一圈后,发现商场的角落有一个开放式的日本商品专柜,就是酱油当橄榄油卖的那种,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不为商品,只为一个身材火辣、打扮时尚的妹妹。他眼睛一亮,刻意移动脚步,靠近她身边,开始装傻,把她当服务员一样问:“美女,哪种水果软糖好吃?”美女看了他一眼,倒是相当热情,满脸笑意地开始给他介绍起来。

令他意外的是,美女一开口,他就心花怒放了,生硬的普通话一听就知道,这个娥眉螓首、皓齿朱唇、曲线玲珑、身材曼妙的大美人,原来是个国际友人。

心里一阵窃喜,他故意装作说着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和她慢慢玩起对白游戏。配合她说话的语调,他装着装着慢慢感觉自己都口吃起来。

鹦鹉学舌,把本质丢了。

“留学生?”他问别人问题的时候习惯笑容满面,这样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

“嗯,读的中文系。”

王凯心里暗忖,不光是你,等中国强大到一定程度,全世界都得读中文系。“我是从锡都来成都出差的。”

“真的啊?我暑假正准备去锡都实习呢!”她显得有些兴奋的样子很是撩人。

世界比较小,事情比较巧。这样一来,他们想不拉近距离都不可能了。

“那到锡都后联系我,我带你去蠡湖摩天轮看夜景,真是太美了。”王凯微笑着,夸张说。

“太好了,谢谢你哦,我叫蛭子,你呢?”一双大眼睛看得王凯有些心慌慌的。他没有回答她,而是别有用心,很绅士地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关键时刻,男人,还是得玩深沉。

由于时间比较紧,他还要急着赶去机场,也是故意地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问她的手机号。他想,如果她想要找他,自然就会联系他,否则,就算问了她电话号码,写在手心天天念,也是白搭。

艳遇三十六计,哪一计最管用?欲擒故纵!王凯早已经过单纯期了。

世界只需要三个多小时就改头换面,当看到起伏的山峦如苍劲的水墨画绵延在机身下方,熟悉的城市轮廓出现在视线之中,他知道,到家了。尽管他在这个城市还无处安身。

下飞机的时候已是夜晚,锡都被称为小上海,夜生活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代表一种文化,一种格调,一种情绪,一种时代特征。他喜欢喧嚣,因为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生活中什么都可以缺,但不能缺喧嚣。

这是孤独的挣扎。

时光就如指缝里的阳光,总是在不为人知中溜走。

回到锡都后,王凯已经忘记当初寂寞的邂逅和约定。但“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蛭子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在电话中告诉他她已经来到锡都时,令他有些始料不及。

为了表达男人的绅士,王凯把蛭子请到锡都滨湖一条街吃烤烧。他已了解到这位来自大洋彼岸的姑娘喜欢吃烤烧,毕竟她的家乡是烤烧的发源地,更重要的是烤烧省钱。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喝着酒,很快他就感觉有点飘飘然了,脸也红到了脖子根儿,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处男。反正醉了,那就干脆装得更醉吧。重要的是他这个人一喝酒就上脸,关二哥一样。

酒也喝完了,夜市已经渐渐打烊了,该回家了。他们相互扶着一路走在大街上,他试探地抓着她的右手,蛭子居然没有一丝拒绝。

“难道大洋对岸的女人真的如传说中那么温顺?”于是他有意地往她身上靠,走路时偶尔会碰到她的胸部,她可能以为他真的醉了,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偷袭。

然而王凯心里有些内疚了,占一个纯真小姑娘的便宜,实在有点禽兽的感觉。于是他不再装醉,从好像“宿醉”的状况中醒来,搀扶着她上出租车。关车门的时候,顺手塞了一张百元钞票给出租司机,接着告诉她:“以后你想喝酒的时候就找我。”

蛭子没有说话,朝他笑了笑,挥了挥手,就这样和他道别了,却在道别中把他的心已经带走了。

后来的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王凯如愿尝到爱情的禁果,就像吃一串葡萄是甜的,因此不能忘记蛭子,确切地说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纯真。因为那晚,他们把简单的游戏翻新出好多花样来,让宿舍的破床,都有些不堪负重了。

两人个的邂逅符合所有俗套也是最浪漫爱情故事的开端,帅哥邂逅美女,一见钟情。之后相识相恋不过是水到渠成,一切预示着情节往最幸福的方向前进。

这时王凯才明白,原来俗套就是一见钟情。

爱上一个人,顺带还爱上门语言。王凯为她学日语,她乐此不疲地当王凯的老师。他觉得将来娶这样的一位妻子也未尝不可,尽管他曾经像许多人一样憎恨那方水土的人,可当爱情来临时,好像所有的仇恨如蠡湖上空时常燃放的烟花,在欢呼中一次次盛开,又很快黯然。

相爱容易相处难。王凯也记不清楚是哪天晚上,也记不得是为了什么事,反正他跟蛭子的争吵就如许多恋爱中人一样没有来由但却不能罢休。他至今记得那种感觉,好像心底一万个小人在大喊着:“去死去死去死……”

她流着眼泪气呼呼地夺门而出,那一刻,他不知道蛭子也像所有女孩一样,希望有人在后面拽住她,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行,但他没有。也许那时正值两国因为岛屿之争陷入口舌战争之中,所以他也恨乌及屋配合起来样。

初恋就这样夭折了。

没有人料到,曾经绚丽的烟火消逝的速度远比绽放的速度更快。分手的那天,失魂落魄的王凯把自己灌醉,醉成一摊烂泥,时而傻笑,时而哭泣,最后醉倒过去。

他虽然能喝点酒,但酒量很小,所以平时他拒绝一切会让脑袋失去理智的东西,他认为“人只有清楚的时候才是人”。

想到这里,王凯站起来用力拉开窗帘,蛭子穿着深色百褶裙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之所以对蛭子这身打扮不能忘记,因为那天他们坐在蠡湖之光的月光下,蛭子一脸认真问:“我们能不能走进婚姻的殿堂?”他则像早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似地说道:“一切都会变好的,如果没有变好,那一定不是最终。”

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一语成谶,所有前世与来生都像逃不过早已经铺就的鸿沟。

王凯觉得现代人的婚姻,附加太多世俗的沉重,你越挣扎,越无法摆脱,越不尽如人意,他甚至开始相信爱情是命中注定,来的时候不能抵抗,走的时候也如风般缥缈无踪。

为此他问自己,人活得这么无奈,又为什么还要拼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