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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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号餐位

他在男人中属于长得很标致的那种,脸孔和身材很讨人喜欢。而且一看就知道是见过世面的人,眼里有一股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神色。

我的服饰知识太有限,只能估计他打的领带可能是“金利来”。

他每次来都坐靠墙的527号餐位,点的套餐是最贵的那种——二十块钱一份的。而且另点三碟小菜外加一听啤酒,边吃边喝,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想是收入不错。

他进餐厅从我面前过时,我留意到他胸前挂着“天顺广告公司”的徽标,想他定是天顺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了。他既然是一个人在这儿吃快餐,目前大约还不会是老板。我听说天顺公司在26层,是一家很挣钱的公司,老板出行都是前呼后拥。那公司中层管理人员的工资,也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这是一个活得挺得意的人。

他和那年轻母亲有一点相似,就是绝少与人说话。他每次进餐厅,也很少有人和他打招呼。他总是独往独来,独斟独饮,独吃独坐,好像外界和外人都不在他的眼里。

我注意到,除了那位年轻母亲不时拿眼睛瞟他之外,也有其他姑娘不时把探究的、欣赏的目光抛到他的身上。我心想,这是个在情场也会得意的人。仿佛是为了给我的判断做证明,不多日子之后,就见一个漂亮姑娘坐在他的对面吃饭了。他脸上一改平日的那副傲色,很殷勤地和那女子边说笑边吃喝,而且不时做出很夸张的手势。

这使我越发觉得,那位年轻母亲对他的瞟视,也属于女人对自己感兴趣的男人情不自禁的一种目光关注。正是由于这个判断在起作用,所以当那位年轻母亲在一个中午端一碗西红柿鸡蛋汤向他走去时,我脸露笑意地看着。我以为她是要去向他表示点什么,一点也不知道一个事故就要发生,更没有向那个正眉飞色舞向女友说着什么的男子发出要戒备的信号。

那个正午和过去的许多个正午一样,一点也没有要出事的迹象。餐厅里的温度和以往一样——在这个温度由中央空调控制的大厦里,你几乎感觉不到一年四季温度的变化;餐厅里的喧哗声和过去一样,说话声、咀嚼声和杯盘碰击声一如往常;餐厅里的气氛也和往常一样,那股混合着温馨和轻松的味儿在餐桌上弥漫。谁也不知道这个一切正常的中午会发生伤人的事故。

那天正午那位年轻母亲和平常一样准时走进餐厅,照例要了一份三块钱的套餐埋头吃着。这种最便宜的套餐包括两样素菜和一份米饭外加一小碗西红柿鸡蛋汤。她吃得很快,我曾把她的吃相和别的姑娘比过,她的吃相实在不雅。虽然她的相貌还是一个姑娘,可她的吃相确有点像乡下妇女了。她刚刚吃完,那位身份不清很像保姆的妇女便抱着她的女儿准时出现在了餐厅门口。我还向那个瘦瘦的正拿两只眼睛四下里打量的小女孩做了个鬼脸,那孩子立刻扭过头在人群里去寻找她的母亲了。接下来的情节和以往一样,她接过女儿,麻利地解开怀把奶头塞进女儿嘴里,而后开始用手去轻轻地摩挲女儿的身子。大约就在这时,那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出现在了527号餐位上,平时和他在一起的那位姑娘也在他的对面坐下。我所以注意到这些,是因为我看到那年轻的母亲已飞快地抬头向527号餐位瞟了一眼。

坐在527号餐位上的男子和他的女友要的依旧是最贵的那种套餐,而且加了小菜和啤酒。可能在他们吃喝到一半的时候,这边年轻的母亲也已把孩子喂饱,我看见中年妇女抱了孩子往外走。往日的这个时候,做母亲的是也要跟着出门去上班的。可令我有点意外的是,她这时抬手示意让服务员过来,重又要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眼睛没有离开她的我以为她是没有吃饱,要破例地再加一碗,令我诧异的是,服务员把汤送来以后,她端起碗就向527号餐位走去。她可能是要去和他说几句话,边喝汤边说会显得自然些,我当时心里这样想。这时的餐厅里人已少了许多,不少人已吃完向门外走了。如果坐在527号餐位上的男子稍稍扭一下头,他是可以发现正向他走去的那位年轻母亲的,可惜的是,他正全心和坐在他对面的那位漂亮姑娘说话,一点也没有发现有人在向他走近。那年轻母亲走到他身边时,仿佛是叫了他一句,因为我看见他朝她扭过头来,就在这一瞬间,有一股东西飞到了那男的脸上,跟着听到了他的一声惨叫。在最初的一刹那,我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我看见那年轻母亲把手中的碗当一声蹾到桌子上,才知道是她把碗中的西红柿鸡蛋汤全泼在了那男的脸上。糟糕!我想我当时是叫了一声,我很快记起了我的职责。我飞快地跑进了餐厅并边跑边抽出了腰里的电警棍,我想我得制止由此可能引发的冲突。还好,我跑过去把他俩隔开时,那男的仍在捂着脸痛楚地尖叫着,疼痛使他暂时失去了报复那女人的能力,而那女人,似也没有再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打算,只是站在那儿一脸冷笑地看着那个双手捂脸不停叫着的男人。

你咋能这样胡来?我朝那年轻母亲吼道,这可是犯法行为!

她没有理睬我,只是依旧看着那惨叫着的男人冷笑。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把他送到6层医务室之后再来找你!我边朝她叫边扶着那男的向门口走。为了防止她跑走,我朝闻声跑过来的餐厅经理示意看住她。她好像也没有要跑开的企图,听了我的话后干脆在身旁的餐椅上坐了下来。

那男的在电梯里叫得很惨,那种叫声我过去没有听见过,它令我的头皮一麻一麻,心也一揪一揪的,我估计他可能要破相了。和我同时扶他去医务室的是他的女友,那女友在他的惨叫声里连着追问:你认识她么?她为啥要用热汤泼你?你说呀!

我竖起耳朵,我也非常想听听原因。两个人一定有过什么。遗憾的是,他只管叫疼,别的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我把他在6层的医务室里安顿好,便急忙向4层的快餐厅跑,我要对那位年轻母亲进行询问以便向保安队领导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