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3.15 机械师——还算新兴的职业

蒸汽历1026年二月。

一辆车顶镶嵌着五十七枚红蓝色宝石的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土伦工厂门口，五十七枚宝石代表的是这个家族在历史上出现了五十七个上位职业者。

澜涛家族，奥卡帝国的公爵，家族传承为堡垒和权柄。蓝色宝石为堡垒，红色宝石权柄。

当代澜涛大公，面容只有三十岁，其实已经七十四岁，现在高位职业为权柄。这位大公身后则是六名中位职业者。其中四位是他的贴身骑士，而另两位则是机械控制者。他们列队走下了马车，而在他们前方三米，气流术（空气炮）的释放，将道路的台阶，吹拂得干干净净。

前排的士兵们，在两侧列队，为大人物们开道。

两位机械控制者来自两个伯爵家族，这两个家族属于帝国海军派系的。

这两位机械控制者，在上个星期检查了秉核生产的蒸汽轮机，这两位在海军军械制造上有着丰富经验的机械控制者得出结论：虽然土伦港的蒸汽轮机还有些许瑕疵（毕竟是照着资料来弄的，没有手把手带），但是整体已经掌握了相关技术要领。

这些技术上的瑕疵可以有两种方式来消除：

1：由熟练的机械控制者，在生产中点出这些技术上的瑕疵，这是能解决问题的最快方法。

2：可以交付军队后，通过军队的使用，十几年的反馈来解决。

放在地球上二十一世纪，秉核这些瑕疵，代表着十几年时间里绝对的代差。但是在这个世界，千年的蒸汽时代，十几年的测试时间并不代表什么。

现在圣索克的波轮家族一直以来，在大型战列舰制造上，连门槛都没摸到。技术全部掌握在少数机械师手里，一旦技术封锁就相当于地球中世纪那群商人对镜子技术的封锁程度一样。

奥卡帝国，是一个工业化程度比圣索克要高得多的国家。

制度上是君主立宪制，在奥卡帝国，严重阻碍工业阶级权利大领主分封制度已经不存在，奥卡帝国的皇帝无法以自己的意志对国内的家族赋予权利。

十几个大家族之间为了保障优势，在工业领域是非常用心的。像圣索克的御苑家族那种依靠皇帝权利分封体系，能够优哉游哉活下来的旧贵族，在奥卡是不存在的，这些旧贵族在奥卡帝国已经是没落贵族。

在整个西大陆，奥卡帝国的综合国力是强劲无比的。单挑的话，能够吊打任何一个国家。但是这个国家有着严重的帝国病，那就是在东大陆严重碰壁后，帝国中央权威不足以弥合各个政治派系的分歧。

在外交上，各种急功近利，要么是耍手段，要么直接是靠着国力直接莽。而国内的，更是相互之间内斗。

是的，双方最高军事部门的办公桌上，除了对外国调查的情报，就是对国内对方的种种调查。

例如机械师这种资源，就属于海陆相互争抢的范畴。

陆军在抢机械师制造枪械，组建蒸汽装甲部队。海军在抢机械师，制造重炮战舰。

海陆冲突在四百年前，奥卡帝国最强盛的时候就埋下了。

三百年前，奥卡帝国国内矛盾最严重的时候，海陆为了钢铁煤矿资源，为了机械师机械控制者的抢夺发生了几次较大冲突。在冲突中，骑士们虽然非常克制的没有动用热武器，拿着没有开锋的斧头和重剑狠狠的互敲，弄得血淋淋的。

现在议会上武斗文明多了，却依旧常常墨水横流，鼻青脸肿。

工厂的大门被来客一方的卫兵紧紧把守着。

澜涛公爵纯公事的目的：一半就是指点土伦港的工厂的机械生产，另一半就是安抚这位抵达奥卡帝国的年轻控制者，使其效忠——在大部分人看来，这是奥卡帝国任何一方都能做的事情，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很好控制。现在大街上，用玩具和糖果就能拐过来几个。

澜涛公爵此来半公半私的目的：务必在陆军那帮混球赶过来之前，把秉核的岗位确定在帝国海军部门所需要的造船厂和舰炮铸造行业。

澜涛公爵纯私人的目的是：联姻，没有哪个家族会嫌弃传承。传承越多越好，传承何来呢？在这个大陆上，新贵族家族的崛起也是靠着迎娶那些经济没落的旧贵族家族的人，获得传承。

……

走进土伦造船厂后，澜涛公爵放眼望过去，整个工厂内一片整洁。工人们分区工作，而每个区域之间，又有着联系。一个区域完成工作后，临近的刚好是下一个区域。

虽然蒸汽轰鸣，但是井然有序。公爵虽然不懂，但是对秩序微微点了点头。而他身后机械控制者冒出一句：“这里已经进行了工序分配。”

澜涛公爵回头问道：“博达伯爵，你刚刚说的是？”

博达伯爵说道：“公爵大人，机械控制者在工厂内工作，为了方便控制，往往会将整个工厂的生产空间，生产秩序进行整理。整个生产流程在厂房空间内清晰的形成一条线条。出现了次品，机械控制者会立刻快速的顺着这条清晰的线条，找到那里的问题。这个道理如同军队结构一样，士兵、士官、上校、将领，结构清晰，哪个部分环节出问题，可以快速找到。”

另一位机械控制者苏承补充道：“这里的秩序和条例，我们来说就相当于，将领看到了另一只军队的军容。这里的这位机械师，家族传承非常深厚。”

澜涛公爵听此，不由点了点头自语道：”出自名门？！”

六十米外，隔着三堵墙。

坐在多足机械腕足机械装备中的秉核。

秉核拿着一个颜料板调和的红色纸张，放在了灯光下。对着一个热处理的工人说道：“看好了，这个环节，热处理三十秒，就是这个颜色，在四挡灯光照射下的颜色。处理到这个情况就差不多了。记住，上面会有一块块氧化的斑纹。现在开始，我们开始计时。”

赤红的金属落入了处理平台，工人按照标准一个个处理，秉核一个个讲解特征，并且用手指着，要看哪几个特征。

秉核对材料的观察，是不局限于眼睛的，但是对于这里的普通工人，他们把握生产的时候，局限于双眼和耳朵，还有皮肤对温度的感觉。

为了确保加工环节上的正确，秉核提示工人该在什么时候用眼睛注意看，用耳朵注意听，用手掌注意感觉热浪。

其实地球上工厂的工人们也就是这么干的，二十世纪，地球的社会变革，让工人们的组织结构很强。地球上工人通过高频率交流，在同一标准组织下控制生产，也就对整个生产环节每一个细节把握的很强。

但是现在这个世界的工人可没有那么强的组织性。亦或者说，机械师能力超强，机械控制者全能，对整个生产把握的效率太高了，没必要形成那么强的工人组织。当强者承包了一切，弱者往往会下意识认为自己没必要做。

性格活泼的秉核，在这个月内在工厂用技术奠定了权威，但是又没有制造任何贵贱隔阂。在公共食堂，在大家面前可以毫无形象大快朵颐。看不出任何贵族脾气，看起来心灵单纯，不会算计任何人。（事实上现在用不到揣度人心）

秉核在生产中偶尔犯小迷糊，但是每次犯迷糊都会拿出小本子在记录，然后和大家的错误一起记录在工厂板报上，让人感觉到有趣的同时，也暗暗警醒。这个工厂的氛围并不压抑，却又保持良性竞争。

土伦工厂中是纪律的，但是无时无刻不在表现公平。每一个环节秉核都参与了，而且都努力站在非机械师的视角上，使得该环节的人能够独挡一面。

可以说这个工厂，在秉核离开后也依旧能够萧规曹随拿出合格产品，因为秉核努力想按照地球的模式复制生产模式。

在秉核离开后，这个工厂也可能运作数年，但是也许数年后就会出现问题。

一旦秉核离开后，当没有机械控制者对工人讲述注意要领后。实质上每一个环节上有熟练经验的工人变得不可替代。

如果换上其他人、贵族来管理，由于这个社会天然的身份等级制度。让工人们就会在等级差距下存在下位者的生存危机感。

那么这些工人就会开始有意无意的强调自己在这个工业环节的重要性，会对该环节的技术敝帚自珍，不会教导新的工人，试图垄断职业。

（上一世活到了二十二世纪，秉核的平等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而这种平等观念，是地球社会经过数次战争后养成的，是人类社会组织性的关键要素。）

如果秉核离开十年后，这个管理环节必然出现问题——这里不是经历数次社会意识形态变革的地球。上千年的蒸汽历发展到现在，机械师、机械控制者在生产中的作用不可替代。

澜涛公爵在工厂中，找到了秉核，可以说，在进入三号生产车间后，第一眼就看到了秉核。

在看清楚有多个机械腕的工业机甲上，这个特别俊俏的孩子。澜涛公爵笑了笑，扭头看着一旁两位机械控制者脸上的表情。

两位机械控制者都有轻微吸气的声音（很轻微，但是瞒不住一旁的权柄。）

博达机械控制者用一丝干笑道：“十四岁？这是谁家的孩子。”

……

在土伦工厂内最高规格的办公室。

最高规格，也就是铺上瓷砖地板，放上了木头家具，有着搪瓷大茶杯。

奥卡帝国的大人物却对这里简陋的招待毫不在意，而是用目光一直看着座椅上的男孩——自从出国了，没有国内那么多条条框框，秉核现在面对这位公爵大人，也没有国内那么局促了，而是笑了一个酒窝，很随意的坐着。

澜涛公爵：“孩子，说出你的姓氏，这是贵族之间的礼貌，你家里的家长应该告诉过你吧。”

秉核：“自走出家族的成员，若无让家族骄傲的荣耀，是不可说出姓氏的。公爵大人，请您理解。”

公爵挂着笑容用逗孩子的语气说道：“十二岁的机械控制者，你认为你让你的家族蒙羞了吗？难道你还想晋级上位职业？”

秉核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族的机械控制者中没有上位职业者呢？”

一旁的机械控制者不禁宛然。很显然，秉核的一些常识不足。惹起了在场的人趣味的心态。

一旁的机械控制者补充道：“在大陆上，还没有通过机械控制者晋级三大职业的方式。”

“什么？”秉核惊道，然后很快收回惊讶的语气。

秉核换上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没有机械控制者晋级三大职业的案例。整个大陆都分为东大陆西大陆呢。”

然而秉核换上语气后，还带着稚气的眼神中却忘了藏起好奇，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想知道原因的表情。

被秉核的表现，弄得不禁轻笑。

澜涛公爵笑后，用认真的语调强调道：“无论东大陆和西大陆，都没有机械师家族传承晋级上位职业者，让我猜猜，你的家族，波轮对吗。”

秉核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吧，我叫波轮凯斯。能告诉我为什么，机械师不能晋级上位职业者吗？”

澜涛公爵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机械控制者解释道：“不是不能，而是根本没有。”

秉核脸上的表情不由变得恍然。

上位职业传承据说是在八千年前诞生的。

圣索克图书馆内某本书上所说：弄出这些上位职业的并不是哪一个家族，而是神赐时代结束后，为了缅怀人类神赐时代荣光的几个超级组织。这些组织存在了近万年。

该组织一开始还继承了神赐时期的开明精神，后来变成了封闭腐朽宗教性质的组织。这些组织在数千年前，搞出了上位职业后，组织的权利就被上位职业者攫取，再然后就让那些组织彻底分裂了。分裂后形成了现在大陆上的公爵、王室等家族的前身。

而分裂后的各个家族，很显然是没有能力用演脉术探索上位职业了。这些王室、公爵最多用演脉术对现有的中位职业者体系进行总结。

而至少在一千年前，工业革命还没有兴起的那个时代，机械师、机械控制者还是冷门职业。

在八千年前，最黑暗的宗教时代，是不可能以机械师为基础诞生上位职业的。

骑士、瞄准者、医牧师才是八千年前的热门职业。

公爵大人非常仔细的对秉核的阐述现在当下顶层贵族圈的常识。

在了解了这些情况后。

秉核面色稍霁。心里嘀咕道：“只是还没人能搞出来，不代表绝对搞不出来。”

秉核抬起头，对澜涛大公笑了笑，突然抬起腿，犹如画圈一样，侧翻一个跟斗后站立。然后做出了复杂的动作——这是定体术的动作。

而澜涛大公认出了这些动作。他收起笑容，然后再次打量了一下秉核的体形。

这位大公顿了顿后，微笑说道：“难怪看到你第一眼，就感觉轻盈，原来是练过定体术的。”

秉核笑了笑说道：“大公，你现在相信了吧？”

澜涛公爵疑惑问道：“相信什么？”

秉核：“相信，我在试图晋级上位职业，让家族荣光啊？”

澜涛公爵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嗯，嗯，（突然翻转）我不相信。”

然后他笑着看着翻白眼的秉核，用郑重的语气说道：“波轮凯斯先生，我很欣赏你的努力，奥卡帝国欢迎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