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戈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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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林海战断臂男 向榕断臂男就此分离

师徒二人一路上难得共同露出轻松愉悦的心情,驴子也心领神会,欢快的嘶叫了两声,一片其乐融融的样子。

盛夏时节,林中虫鸣不断,缠绕头顶,挥之不去,难免令人渐渐心烦意乱。

夏侯义的神色忽好忽坏,无法令人放下心来。

“师父,前边有个岔路口?”向榕指着前方说道。

夏侯义探头望了望,一脸疑惑,“我倒是忘了该走哪条路了,等一等,看看有没有老乡路过。”

两人站在岔路口中央,翘首以盼,期望出现一个救急的“活菩萨”。

可是两人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路过的老乡,却等来了林海。

林海从后面骑马赶来,见到两人坐在地上,勒住坐下马,不怀好意的笑道:“敢问两位在此等谁?”

夏侯义仰视着他,知道来者不善,默不作声,向榕也感觉此人一脸阴阳怪气,令他生嫌,别过头,没有应答。

林海自嘲一笑,跃下马,断臂男与向榕不约而同的站起身,与他对立。

“不要这么神经兮兮的,我也只是问个路而已。”林海笑里藏刀。

向榕摇摇头,耿直回道:“那你还是另寻他人问路吧。”

“小兄弟何必对我这么生硬,同是赶路人,碰见即是缘分。”林海笑道。

夏侯义横过身子,挡在向榕身前,“我们这就要走了,你若问路,找别人吧。”

林海注视着夏侯义渐渐发红的眼球,嘴角轻轻扬起,内心暗道:哼,走火入魔,还能这般活蹦乱跳,看来有必要提前送你一程。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两位请便。”林海一脸奸恶小人的模样,退了半步,皮笑肉不笑道。

向榕看了一眼夏侯义,断臂男镇定自若的向左边的路口走去,向榕牵着驴子紧随其后,走了几步后,迟疑的回了回头,见林海正一脸奸笑的看着他俩。

师徒二人走了没一会儿,向榕再次回头,并不见林海踪影,奇怪道:“师父,我怎么感觉他在刻意跟着我们。”

夏侯义的眼球已经渐渐被血色染红了一般,他面目冰冷,言语生硬,“怕又是一个小贼。”

向榕凝眉望了望身后,只有驴子默默跟在后面,就当他以为相安无事时,那林海从天而降,落于两人身前,拦住去路。

“别急着走,不等等我吗?”林海轻描淡写的说道。

驴子突然受了惊吓,乱叫个不停,向榕费力的拉住驴子,担忧的看向夏侯义,此时他们身处罕见人烟的山路里,蓝天白云之下,无处逃遁。

夏侯冷眼看了一眼林海,他那双眸子此刻已经灌满了鲜血,鲜红夺目,引人生畏。

“把驴子拉远一点。”

向榕一手硬拉着驴子,一手荡在空中,“师父?”

“呆在一旁不要插手。”断臂男双手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向榕咽咽喉咙,他当然知道自己没什么价值,只是师父他不是不能动用真气吗?眼前这个人看样子不是什么蝼蚁之辈,师父不会吃亏吧?

“还不快走?”夏侯义急迫催促道。

向榕没有办法,只能牵着驴子不甘心的向后走,驴子变得有些暴躁,一直拖着向榕向后走。

等完全离开林海的视野后,它才变得安稳下来,对此,向榕更是担心起师父的安危,他将驴子拴在树上,自己一个人站在离断臂男不过百米的地方驻足观看,以便随时能出手相助。

“敢问这位兄台有何事?”夏侯义面不改色道。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隐瞒,你交出《莲心诀》,我放你们师徒二人离开,怎么样?”林海捋了捋脑后的长发,回道。

“我若不交呢?”夏侯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似乎要爆裂。

林海随即一笑,“你已走火入魔,朝不保夕,何必与我拼命,时间对于你来说就是生命,不如乖乖把东西交给我,你继续带着你那徒弟乐逍遥。”

夏侯义鼻子冷哼,“走火入魔?敢问你是谁,要这《莲心诀》干什么?”

林海嘴巴紧闭,歪着脑袋看向夏侯义,不予回答,片刻之后,转而说道:“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夏侯义神情冰冷,低头叹息,“不说也罢,但你要记住,想拿走《莲心诀》,不可能。”

天空中风起云涌,本来万里晴空,却不知哪里飘来万朵乌云,遮天蔽日,周围狂风四起,好似虎啸山林,狰狞气息逼出。

向榕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天空,惊愕之余不免心生胆寒,真不知是凑巧要下雨,还是那两人发出邪功,引来变天。

身后那不争气的驴子又开始哀嚎乱叫,向榕咬咬牙,只能去看那驴子。

“要下雨了呢!”林海内心同样难掩惊愕,但面上依然平静的说了句。

夏侯义看出林海露出一丝怯意,不屑鄙夷,内心滚滚怒意极具上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有如此强烈的怒意,难道这就是走火入魔后所带来的后果,这种感觉最初令他感到害怕,但片刻之后,他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这种肆无忌惮发泄的快感。

林海一直注视着断臂男灌满鲜血的眸子,不知为什么,他开始感到害怕了,眼前站着的似乎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嗜血的魔鬼。

他在早些年也与走火入魔的人交过手,他们并没有这般令人生畏的眼神,那些人在他眼里就是“废人”一般,而眼前这个人却不是,他貌似凭着走火入魔更近一层楼了,变得失去了人类该有的情感。

林海心中惴惴不安,眸子躲闪,他以为断臂男会因为走火入魔而神志失常,但他显然没有。

夏侯义体内感到一股燥热,这股燥热令他久违,是真气在与他建立联系,真气在主动寻找他!

夏侯义难掩激动,本以为会失去它们,当再次感受到它们时,这种感觉胜过久旱逢甘露,无以言表。

说实话,夏侯义本想凭着自己一身技艺来会会这个家伙,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哼,回光返照吗,别想骗我了,我劝你在完全走火入魔前,交出《莲心诀》,省的就此变成一只野兽祸害人间,或许我还可以放过你那个小徒儿。”

林海心存疑虑,就算他走火入魔侥幸活了下来,但也势必会变成一只没有意识的“野兽”,这是天下人所熟知的,眼前的夏侯义只是在强撑。

夏侯义不断感受着体内真气的涌动,这种畅通筋骨的感觉太美妙了,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真气。

“好,你执意如此,我成全你,在你彻底走火入魔前杀了你,为民除害!”林海义正言辞,眉目凌厉。

林海摆好架势,一双铁拳紧握,他的左右手大如沙包,布满老茧,皮糙肉厚,一看就是精修皮肉的结果。

夏侯义还在畅快的享受着真气在体内涌动的快感,丝毫没有注意到林海,林海不怒自威,一双铁拳握得“咣咣”直响。

林海与白茉莉修炼的都是《菠萝密语》,《菠萝密语》也是一本内功心法,主修气功,强调调息。

只见林海压下心中杂念,双拳在空中不断比划,似乎隔空对夏侯义下诅咒。

夏侯义微闭双眼,感受着内体真气,但当他想将体内真气逼出,发动真气波动时,体内真气却突然停止运转,戛然而止,断臂男猛然睁眼,却见林海赤手空拳而来。

夏侯义可以感受到林海体内的真气不断聚于双拳,而且看他的架势,他已猜出此人是归陌派之人,而修炼的正是《菠萝密语》。

《菠萝密语》留给了他无尽的创伤,现任归陌掌门左轩就是使用《菠萝密语》杀害了他师父,此仇一直记在他心里,只怪他过往的日子苟且偷生,不敢面对现实。

他要荡平归陌,手刃左轩,断臂男内心的仇恨如滔滔江水,喷涌不止。他要在他神志彻底丧失之前,为师复仇。

林海眼看夏侯义露出破绽,心思涣散,一拳打出,重重击在夏侯义胸口。

夏侯义瞬间口吐鲜血,被揍得飞出了数米,但他并未倒地,依然直挺挺的立在地面,断臂男眸子一闪,眼前的林海有些模糊,他刚刚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想到荡平归陌,杀其党羽,他只是想杀左轩一人而已啊!

林海不给夏侯义任何喘息的时机,脚下蓄力,力奔上前,与断臂男还距数米时,凭空对着断臂男疯狂打出数拳,顷刻之间,十几个像拳头的虚影凭空而现,接二连三飞向夏侯义,速度之快犹如飞箭。

夏侯义精神恍惚之际,眼睁睁的看着数个拳影飞来,他不断催发体内的真气,但却发现,体内的真气似乎改变了流通的方向。

转而流向他的大脑,夏侯义突然疯狂吼叫,只感觉脑子要被挤炸了一般。

向榕恰在此时赶来,只看见夏侯义被数道拳影打在身上,撕心裂肺的吼叫,他冲上前,叫喊道:“师父!”

夏侯义神智突然清醒,扭头看向飞奔来的向榕,大声叫道:“不要过来!”

向榕停下脚步,面目纠结。

林海不敢放松警惕,他注意到他那几道拳影在接触到夏侯义的瞬间突然消失了,而且看断臂男的样子,也不像是挨了十几拳的模样。

夏侯义浑身都在颤抖,灌血鲜红的眸子渐渐褪去红色,眼珠蒙上了一层漆黑。

林海有些惊恐,内心暗道:彻底入魔了吗?

夏侯义周身不断漏出真气,暗中一股无形的气场在不断蔓延,林海目不转睛的看着夏侯义,他发现夏侯义体内的真气在不断攀升,似乎要把本体挤爆一般。

夏侯义看着眼前的林海,口齿不清的说了句什么,他心中还尚存一丝清醒,知道自己已彻底走火入魔了,体内的真气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它们有自己的意识,他可以感觉到它们残暴杀戮的本性。

“呼”的一声,以夏侯义为中心,向外迸发出一个咄咄逼人的气场,地上细小的砂石落叶被排挤一空,断臂男的头发也随之胡乱飞舞。

向榕知道这招是师父的“真气波动”,只是这一次,这招的范围更大,波及范围似乎已经达到了五十米。

林海看着突然发飙的夏侯义心里不免有些惊慌,他想起白茉莉的话,他不是此人的对手,直到现在他才真的相信,这似乎是真的,这个断臂的男子竟然一下喷涌出如此强烈的真气,如若换作一般人,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先真气耗尽而亡。

“哼!”

林海试图奋力一搏,挥拳迎上,进入“真气波动”的瞬间就感到一股无形之力在将自己像外推,而没前进一步,那力量越大,身体也越发难忍。

夏侯义脚下如挂千斤,一步一个踩出一个脚印,不断向林海靠近。

林海被这强大的气场牢牢困住,只能后退而不能前进,再看夏侯义的眼眸,漆黑如洞,不可见底。

“啊!”

林海大吼,双手作势合在一起,对着紧逼而来的夏侯仪放出一发凝练成团状的真气,真气显形的瞬间便在这气场之中爆裂而散,林海还被余威震出波动气场,甩出数米。

林海摔在地上,摆了摆被震得生疼的双腕,心有不甘,他爬了起来,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向榕眉头一皱,径直扑向向榕,夏侯仪腹部极具膨胀,吐出一发“炮弹”。

林海在奔袭的途中,惊讶的侧过头,竟看到断臂男吐出了一发“真气”,难掩吃惊,心里暗道:他的真气没有在这气场中爆裂!

林海惊讶之际被重重打中,滚落在地。

向榕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相比上一次对阵沙仞,师父为什么变得更强了?

林海爬起,愤恨的叫嚷道:“你已经彻底走火入魔了,别以为你还能张狂多久,等着各路人马一齐来追杀你吧!”

林海言罢,一跃到树上,几下便逃遁了。

夏侯义眼睁睁的看着林海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收了“真气波动”,身体无力的瘫倒在地,向榕急忙跑过了扶助断臂男。

向榕注视着夏侯义,只见夏侯义的眼球完全成了黑色,而且他的身体很热,还有一股无形的热量在外泄。

“师父?”

夏侯义抬起头,用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凝视着向榕,久久说出一句,“你怕吗?”

向榕一怔,立马摇摇头。

“但我怕。”夏侯义站起身子,眸子上的漆黑不曾褪去。

“师父......”向榕眼角含泪。

“我快感觉不到自己了,体内的真气不断在吞噬我的精神,它们似乎想要彻底把我驱逐出去。”夏侯义低着头,精神萎靡,说着向榕不解的话。

“师父,那我们快去应天寻找解决办法吧!”向榕急切的说道。

“不,来不及了!”夏侯义立于向榕眼前,出奇的镇定。

天空中慢慢下起了小雨,狂风不知在何时消失了,乌云也尽数散去,林中响起悦耳空灵的鸣叫。

“我必须要铤而走险一次!”夏侯义愤愤说道。

向榕不知所云的看着夏侯义,忽然感到一股极强的引力将他吸附在夏侯义身上,夏侯义的身上很烫,“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向榕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只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物质“穿”进了自己体内,这一过程持续了数秒,待结束后,向榕便被“放开”了。

“师父,这是?”

夏侯义面目狰狞,四肢不由的乱颤,那漆黑如夜邪魅一般的眼睛,使向榕不敢直视。

过了好一会儿,夏侯义才平静下来,“徒儿,我向你体内灌输了一部分真气,这部分真气将强制突破你闭塞的筋脉,让你感受到体内真气的存在,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尽管你还不适合修炼真气,但......我必须冒一次险,接下来就要靠你的造化了......”

“我是多么希望你能自己感受到它,它就像一个孩子,吃软不吃硬,但它同时也是一个恶鬼,你要记住,你现在还是容易心思涣散,注意力不集中,这是修炼内功心法的大忌,但我没时间再调教你了,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向榕哑然,好半会才反应过来,“师父,你什么意思?”

“我们就此分别,你现在不能回井弦县了,那里太危险,我明白了,暗处不知还有多少人在盯着这本《莲心诀》,也就是盯着我,跟我在一起,你很危险,你要带着《莲心诀》离开这里。”

“不,我不怕危险!”向榕插话道,向榕并不知道夏侯义临时改变主意,要一人去归陌复仇。

“你听我说,即使别人对你产生不了威胁,现在的我对你也是个威胁,你带着《莲心诀》先去应天府,我把问题解决完再去找你。”夏侯义坚定说道。

向榕突然感觉浑身燥热,受伤的手脚犹如虫子再爬,他面露苦楚的看向断臂男,“师父,我怎么了?好痒......”

夏侯义淡淡一笑道:“没事,我在催化你体内筋骨的生长速度,你的脚筋手筋正在加快愈合,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

向榕咧着嘴挠了挠受伤的地方。

“不要乱挠,你记得,我提前通了你的筋脉,让你与真气建立了联系,但这不代表你就能熟练掌控它们了,一切还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特别是你要勤加调心!”夏侯义对向榕是一万个不放心,这步棋可谓错棋一招,但为了路途中向榕的安危,他不得不做。

“嗯,师父,我知道了。”向榕果断回道。

“呵,至少目前来看,你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要记得不到应天府不要强行修炼真气。”夏侯义上下打量着向榕。

向榕浑身一颤,吓了一跳,伸出手脚,看了看自己。

“你记住了没?”

向榕一脸茫然的看着夏侯义,“好。”

“我一直担心强行灌输你真气,会导致你走火入魔,我师父曾说过,他人的真气相对本体的真气实际上处于对立状态,完全融合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只有纯净的真气才更有磨炼的价值。”

向榕对此还是一知半解。

“但有些事情,你不懂时就先记住它,有朝一日自会理解。”

“向榕,去应天府莲心教遗址附近的村落找一个叫郑广达的人,你跟他说明来意,是我叫你找他的就行,你先在那里等我,等我解决了这里的事,再去找你。”夏侯义对他说道。

向榕顿时愁眉苦脸,“师父,你让我一个人去?”

“向榕,男子汉大丈夫,做人顶天立地,你不可能一辈子在我的羽翼下躲着。这次事发突然,你先去,我随后就到。你已经成年了,这么些年捕快的经历足以让你了解社会的阴险,我相信你能行。再说了,几百公里路而已,我当年断臂后,不也一个人跑到这里了?”夏侯义毫不客气的回道,脸上露出决绝之意。

“那好吧。”向榕委屈的说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两人牵着驴子又一起走了一段距离,夏侯义看着虽已然成年,但心智依然纯真的向榕叹了口气。

“记得,怀里的《莲心诀》藏好,不要给任何人知道,当然你若想看,你就看,但不要练。”

向榕极其不舍的看着夏侯义不情愿的回道:“好。”

“嗯,我走了,记得在郑广达那里等我,我一定回来找你的。”

向榕一抹眼泪,向跳进林间的夏侯义挥挥手,他不知何时才能在看见师父,但师父一直是他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他相信他,他相信夏侯义没有骗他,而他此时要做的就是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赶到应天府。

看似荒唐的事,也就这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