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中化到超级网络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在全球生产网络主导的国际劳动分工中,伴随专业分工细化和生产要素配置方式的变革,基于产品内分工的模块化生产、外包、制造和销售,已成为全球性布局的活动。然而,研发创新活动相对于价值链的其他环节是最不易实现移动的,也是跨国公司中国际化程度最低的功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因为早期企业研发创新的资源和条件都很缺乏,系统化的研发创新活动对于企业来说是一个奢侈品。考虑到资源可获得性、创新效率和成本等因素,大部分公司的研究机构和创新活动还是集中在母国。
20世纪90年代之后,研发创新活动在地理位置上开始出现碎片化现象,例如芯片设计产业的发展就是典型案例。跨国芯片企业除了在美国布局研发设计之外,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都成为重要的芯片研发设计中心。更多全球知名企业如通用、微软、英特尔等,也都开始在全球范围内进行研发的分散布局。尽管还没有达到类似全球供应链一样的碎片化程度,但随着研发活动在地理空间上散开,研发活动参与者表现出超越跨国公司内部组织的特征,更多参与者开始融入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创新网络。
21世纪以来,随着信息网络技术的加速发展,跨国社区的兴起以及大规模的人口流动,新的全球知识生产方式和消费方式不断兴起。信息网络技术不仅降低了知识沟通和协作成本,加快了全球范围内的知识扩散,而且促进了知识生产日益垂直化和专业化。创新从单向的、线性的活动变成互动的、非线性的复杂系统,呈现出参与者日益多元化、网络化和交互频繁等新特征。从企业角度而言,随着技术变得更复杂、创新效率不断提高,许多企业由于自身能力和条件的限制,不再是单打独斗,而是更多地“结网”发展。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外部创新资源为己所用,哪里有新思想、新技术、高端人才,研发创新活动便向哪里集中。世界6万多家跨国公司,不仅掌握着全球2/3的国际贸易和90%的外国直接投资,更掌握了全球70%的技术转让与80%的创新成果,其每年的研发投入占世界研发经费的1/3以上。
技术联盟、专利贸易与授权、联合研发等各类创新组织形式不断兴起,创新从企业内的部门间协作扩展到外部不同主体间的网络合作,甚至扩展到更广阔的社会组织、金融服务、社会文化等层面,进而推动全球超级创新网络的形成。那么,什么是全球超级创新网络呢?要回答这一问题,需要从全球创新竞争和合作的角度进行思考。所谓全球超级创新网络,是指在全球范围内不同行为主体之间以创新资源高效共享、获取和利用为目的形成的深度互动合作、高度互联互通的网络。这一网络的出现意味着全球化开始超越商品和资本,进入以人才、知识和技术的竞争合作为特征的创新全球化阶段。为什么说是“超级”呢?这主要是从创新网络的发展趋势和未来形态判断的,具体可以从广度、深度、强度等几个方面来理解。
一是在“广度”上,全球超级创新网络突破了产业集群、区域创新系统等对于网络边界的限定,联结行业、地方和全球区位概念。在网络行为主体上,包括行业内、区域内企业及上下游企业、行业领先的跨国公司、大学及研究机构、科技中介服务机构等。在网络关系上,既有基于本地社会关系网络的属性,又包括通过外向型战略与全球其他外部企业和机构建立的各类创新合作关系。在网络边界上,除了研发环节的全球化链接,还拓展到创新链条的全球布局。比如,现在很多跨国公司在华的研发战略已不仅仅局限于创新链的某一个环节,而是围绕创新链进行全方位立体化布局,研发、生产、销售齐头并进。
二是在“深度”上,全球超级创新网络嵌入不同国家的创新特质,受到各国经济、文化、法律、政治等因素影响,其运作模式、开放程度等必然发生较大变化。网络构成也呈现多层次特征,既包括技术和知识网络,也包括人才网络、资本网络和基础设施的网络。网络资源不仅包括静态资源,也包括外部的动态资源。网络行为主体之间的创新活动也更加多元,如技术学习、创新扩散、新技术、新产品、新服务的贸易,等等。网络内部整合包括物与物的整合、人与人的整合、人与物的整合、组织与组织的整合,其整合速度非常迅速,将产生越来越多的创新生态系统。
三是在“强度”上,全球超级创新网络强调网络价值,网络主体不仅重视自身价值实现,同时也注重合作者的目标;各主体之间不仅仅停留在成员主体间的简单交流合作,而是通过移动互联、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推动网络各行为主体线上线下深度精准合作。与以往网络形态相比,全球创新网的网络互动性、信任程度都极大增强。这将在很大程度上提高网络内部的知识流动速度,促进行为主体之间的隐性知识吸收和技术的掌握。当知识和资源的交换可以在网络中任意节点间进行时,将大大增加共同价值创造的可能性,爆发巨大的创新能量,这也是其他类型的网络或创新模式所难以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