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城里的包裹
正月一连几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白云悠悠。初七一早，朱爱新电话说准备回朱家村看看，说是妻子梁巧珍准备回乡种地。朱爱明一听便笑着说：“老二，你现在也学会开玩笑了。城里上班干干净净，种地整天和泥巴打交道。”
近几年朱家村种地种田的人越来越少，基本去城里打工了。朱家村的荒田荒地倒是不少。要说梁巧珍回来种地也许就是承包土地。可就是路途遥远的朱家村，谁会想到来承包田地呢？大宝一家几个人饭后在院子里议论。
忽然，听见院外有车声。朱爱明和何梅赶紧跑出门迎接，生怕懈怠了哪位稀客，出远门一看，院子右侧竟然停着一辆面包车和镇上的一模一样。
这时，从车内走下朱爱新一家三口，朱爱新还是老样子，着一身西装，配着些许褪红的领结，手腕上还是那块手表，脚上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儿子朱耀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孩了，而是变成了一个英俊的青年，身着一身运动装，早已高过他的父亲了。他的妻子梁冬琴身着毛领大衣，显得雍容高贵，只是脸上的表情不怎么自然，三个人每个人手里拎着一个包裹。那辆面包车司机看着三人下了车，便调头开走了。
何梅和朱爱明心里一惊，心想朱爱新以前的那辆轿车怎么这次没有开回来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们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像往常一样，跑过去迎接，接过他们手里的包裹，一起进了院子大门，大黑狗也跟了进来。
朱爱新向四周看看，时隔五六年，大宝家还是老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是两家人相互打过招呼，便进了屋，三人把手里的包裹放在凹凸不平的地上。他们看了看小七和来贵，也没多问，朱爱新给了来贵红包，然后指着三个包裹说：“这些朱耀小时候的玩具遥控小汽车，还有一些旧衣服和鞋，不嫌弃的话，你们将就地用。”
何梅看见这些包裹，很高兴地说：“这些好东西，哪会嫌弃？”说完便打开包裹，看看这个，捏捏那个，衣服和鞋质量都不错，只是颜色有点褪色，没有任何破损之处。她心想，朱爱新这次总算给了一点实用的东西。以前朱爱新花钱买了那些贵重礼品在她看来都不实用，都给她糟蹋了。
何梅自己连忙和大宝去给三人倒茶，便让桂花收拾一下，看看谁能穿便给谁穿。于是，桂花第便把这些衣服以及一些松紧带和针线带到吴阿婆家，借用了一下吴阿婆家的缝纫机。吴阿婆家早些年儿子娶媳妇的时候，因为姑娘会缝纫，便特地买了一台缝纫机，而媳妇跑走之后，这台缝纫机便一直闲置在家。桂花不怎会做衣服，但是简单的裁剪缝纫还是可以的。最后桂花把一些花哨的裙子改成几件小裙子或袖套什么的，给了吴阿婆的孙女。吴阿婆乐得直夸桂花会做人。
等到桂花带着这些改好的衣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朱爱新全家已经吃好中饭，把朱家村上下逛了一遍，准备回城。朱爱明已经叫好了村里的三轮车停在前院门外。朱爱明一手拎着一只鸡和一只鸭，捆在一起，一手拎着几斤黄豆，何梅正装着一篮子萝卜、南瓜、土豆、红薯什么，正准备出门送朱爱新一家三口上车。
朱爱新看着桂花抱着那些变了模样的衣服，忍不住说出了实情——妻子梁冬琴遇到了国企下岗潮，已经从企业里下岗好几个月了。原本好端端的铁饭碗说没就没了。家里的经济收入一下子缩减了一半，朱爱明自己所在的单位也精简了不少，儿子上高中日常开销也不少。所以这次回来想打肿脸也充不了胖子，顿时感觉对不起自己的兄弟，毕竟自己读书的时候，老大朱爱明对自己还是付出很多。他现在一心希望儿子朱耀能够考进名牌大学光宗耀祖。
说到这里，朱爱新笑着对身旁玩耍的来贵说：“还有就看你了，你可要把我们老朱家的这大门变得闪闪发光的哦！”
来贵不认识新来的客人，看着这个有点陌生有点熟悉的面孔，忽然笑得咯咯直响。“你看，你看。”何梅惊喜地说。来贵自从被陶妖精抢过以后，就对陌生人感到害怕，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大家都转而看着来贵，他笑得更欢了，把大家逗得笑不停。
幸亏，他的笑让两家人沉重的心情忽然开朗起来，大家比较愉快地道别了。几个人将朱爱新一家三口送上三轮车。等三人坐定后，朱爱明把手里的东西系在车上，嘱咐他们看好，下车别忘了。三轮车终于开始了嘚嘚嘚的轰鸣声，载着朱爱新全家越行越远。大黑狗跟着车行的方向奔去送客。
“没想到吃皇娘的二叔也会这样！”大宝目视着远方感慨道。其余的几个人站立不语。过了好一会，何梅招呼大家进屋。朱爱明还是不舍地站在那里，喃喃自语地说：“哎，这下老二的日子难过了，城里什么都要买，连一滴水都得花钱买。不像乡下水不要钱，菜和粮食自己种。城里没钱活不了，农村没钱照样活。”
何梅看了看朱爱明，安慰道：“他们总会有办法的。回屋我们想办法把欠你老大的钱还上一些。”
朱爱明还是眼睛看着远方，叹道：“唉，这些年都是老二帮衬我们，每年缴纳公粮代金都向他借钱。”
何梅不想说什么了，她心里已经不清楚欠朱爱新多少钱了，有钱她也知道要还，可是目前手头上就是没有钱。
朱爱明和何梅两人脸上布满了愁云，走进了堂屋。大宝正目不转睛地看电视，来贵已经摇床里睡了，桂花让小七试穿刚裁剪的衣服。“你们饭也不吃了？”何梅进屋一边说，一边转身去了厨房。三人连忙起身也去了厨房。只剩朱爱明没去吃饭，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烟来点上，走到院子中央沉默不语。要说以前朱爱明酒倒是爱喝，烟倒是抽得很少。
“妈，爸怎么突然抽烟了？”桂花看见了小声地问正在盛饭的何梅，她知道父亲肯定遇到烦心事。
“他弟媳下岗了，他一点忙也帮不上，能不烦心？”何梅小声答道。
“唉，没想到吃皇粮的舅舅也会有这种境遇，我去劝劝爸。”桂花正准备转身去院子中央。
“别去了，让你爸抽会烟。你们先吃吧。”何梅说阻止道。
桂花只好点点头，何梅端着饭碗去了堂屋，边吃边看着熟睡的孙子，心里的愁云慢慢散去。每个成人世界都不是那么一帆风顺，总会风雨兼程。
饭后，何梅把家里的一些旧衣服缝补了一番，又让朱爱明第二天早上放牛的时候顺便送给山顶朱小虎的儿子大山。大山已经不小了，成天衣衫褴褛，衣不遮体的。何梅一想到他，就觉得他太可怜了，心里时时惦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