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安重荣
现在李晟基有两个选择,一是分散突围,二是继续保持密集队形上前迎敌。
不过在李晟基的心里,从来没有放弃兄弟自己逃跑的打算,虽然很疲倦,他还是决定咬紧牙关做最后一搏。
由于三娘他们在驿道南边,李晟基带着四十骑朝北边跑,跑到一定距离时便纷纷扭转马头,抽出了最后一根标枪在手静静地等着。
敌骑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看到安元义那张被仇恨扭曲了的脸,李晟基举起了手中的标枪,略略向后倾斜着。
李晟基正要发出投掷标枪的号令,突然见前面的敌军骑兵队伍后阵一阵大乱,连策马在最前面的安元义也频频回头。
契必信到了!
这时李晟基心中大定,一声唿哨之后,四十支标枪在清朗的月色下,带着清晰的呼啸声,划过一段美丽的弧线射向了安元义的前队。
来的确实是契必信,他在崞县与雁门县中间的路上碰到了李晟基报信的亲卫,听说前面有大队敌骑,契必信心中十分焦急,最后决定由自己带着一百骑一人双马中间不停歇急速赶往战场。
最终的结果没有悬念,安元义一百骑在前后的夹击之下几乎丧失殆尽,安元义自己也死于此役。
这样,“威震代州”的雄义都基本上不存在了,李晟基的五十横刀都士兵在此役中也牺牲了二十骑,加上李继基他们,有二十五骑没于此役。
李晟基心中没有一点喜悦之情,自己精心培养的“精锐”——横刀都,四分之一没于此役,李继基还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等天亮了,平定州的骑兵也全部赶到了,经过清点战场,雄义都战死的有四百余,其它的均不知去向,估计大多数都逃回了代州州城。
一路南下时,李继基心想,经过此役后,一般人应该不会轻易打承天军的主意了吧。
目光转向中路。
李承训抵达新城时,与单廷贵之间的约定已经过了八天。
回到一笑天客栈,仍没有见到单廷贵的踪影,不过离单廷贵之前说的“快则六天,慢则十天”还有两天,李承训决定还是遵照承诺,在客栈多等两天。
第九天,李承训去了一趟楼烦关的北关,北关防守的士兵不多,只有三百人左右,如果真有敌人大举南下,以区区三百人能防守住此关无疑是异想天开,因为楼烦关不像雁门关那样建在山上险峻处,用几百人没准还能抵挡一阵子,楼烦关是在两山之间的谷地因势建成,关城宽度远大于雁门关,仅用三百人来防守,敌人用一个波次的冲锋就可以拿下了。
第十天下午,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就在李承训心里暗骂“游侠”不重信义时,一笑天突然涌进来大群骑马的人,当头的一个不是单廷贵是谁?
原来单廷贵派人去平定州探听虚实,一路上去平定州的人络绎不绝,那人便跟着其他人一起南下,经过几天的“同行”,对平定州有了初步的了解,等到了平定州,见到了姚猛,又到乡下转了几圈,便知晓李承训口中所说的并非虚言。
等他回到代州告知单廷贵已经是六天以后的事情了,单廷贵又联络了“道上”的一帮人从楼烦关进入朔州新城,正好是第十天。
李承训见单廷贵带来了一百多骑,心里既兴奋又有些担心,便找了一个人少的时机问他:“单大哥,你能拉来这些人,兄弟我感激不尽,不过我承天军军纪严明,里面如果有为非作歹的……”
单廷贵知道他担心什么,一巴掌拍在李承训的肩膀上,“兄弟尽管放心,这些人都是我雁门八骑熟识的,彼等什么来历我一清二楚,你说军纪严明我就放心了,我等还真怕你等与那代州安家兄弟一样以残民为乐呢”
……
在单廷贵等人的带领下,李承训等人继续北上,由于打着承天军的旗号,朔州各路人马对这些人倒没有过多为难,等到了朔州州城所在的善阳县汇合了另外五名沿着桑干河向东探查的士兵,李承训他们的队伍竟又扩大了一倍,城里的客栈几乎被他们住满了。
这么大的动静,官府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朔州城里目前有三股较大的势力,新设的振武节度使麾下有两千步军,安重荣的五百巡边骑军,另外就是朔州马军指挥使安审信了,他手下有五百精骑。
新任的振武军节度使是一个文官,胆小怕事,等那两百多“承天军骑军”第二天离开朔州北上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安重荣是知道李承训一行人的来历的,见他短短几日便召集了两百多骑兵,心里也暗暗为他高兴。
但安审信就不同了,以前石敬瑭发出对游侠的“剿杀令”时,朔州唯一响应的就是他安审信,他是代州安元信、安元义兄弟的族兄弟,与石敬瑭一样都属于沙陀里同一个小部族,以往均以石敬瑭马首是瞻。
但节度使、安重荣都“持重为上”,光他安审信一人对付这两百多“游侠”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他暗暗派人去代州联络安元信。
李承训一行人沿着驿道大张旗鼓地北上,一路过云州,登白登山,探查牛皮关,沿着青坡道继续北上,探查边墙的防守情况,最远处抵达了蔚州的天成军所在。
等他们回到云州附近时,队伍已经膨大到五百余骑,由于人太多,李承训安排他们在云州云冈石窟附近扎营,自己带着横刀都士兵、雁门八骑沿着十里河一路西行,两天后便抵达了武周城。
过了武周城继续沿着小路向西,走了约莫五十里路,这时的地貌、景象就与云州附近大不相同了,只见秋高气爽的黄土高原上,牧场、梯田相映其间,蓝天白云,草场上的牛羊,田里金灿灿的黍米,让人恍然觉得到了河套一带。
一条大河横亘在边墙内部,这条河便是在关内被称为苍头河,关外称为紫河的河流。沿着仓头河北上,不到三十里路便来到了静边军。
静边军城是大唐目前最接近契丹国境的边城了。
静边军城地跨苍头河两岸,中间有一座木制栈桥连接。军城现有军民约三千多人,其中一半是驻守边关的军人,剩下的也多是他们的家属,由于从静边军城沿着苍头河再往北走就要越过边墙,以前静边军城最为兴盛之时可容纳军民上万,北方的皮毛、牲畜,南边的食盐布匹在此聚集,生意往来之热闹在河东道一时无两,不过自唐末动乱,振武军南迁,契丹兴盛后便慢慢衰败了下去。
一行十八人当晚在静边军城歇息,第二天一早便沿着苍头河一路向北,单廷贵他们跟着李承训久了,知道他们所属的横刀都异常精锐,他们也互相较量较过,除了骑射一项,其它的马战、步战、近身徒手战都在他们雁门八骑之上,一问之下,知道这些功夫都是平定州刺史大人亲手教授的,心中十分佩服,加上他们又谦和沉稳,单廷贵他们对加入横刀都便越发热切起来。
中午时分,远处尚存的边墙已经隐约可见了,再走了两刻,苍头河两边的山势突然变得陡峭起来,几乎垂直的山壁夹着苍头河,只有河岸西边一条小路通向北边。
见此情形,李承训心中一惊,赶紧从怀中掏出地图一看,难道这就是大人所说的杀胡口?
正沉吟间,一边的士卒喊道:“都头,快看!”
李承训收好地图,举目一望,只见从北边那条小路上跑过来一骑,那马上的骑士紧紧抱着马脖子,再近了一些,只见那马匹、骑士身上都是箭只,后面跟着七八骑,有的是汉人装扮,有的是胡人打扮。
那马上的骑士见了李承训一行人,心里一松,长时间紧绷着的身体一软,整个人便从马上掉下来。
“元丰!”
“一阵烟!”
接着两声惊呼发出,前面的是李承训发出的,被追的那骑士正是西路军中的元丰,后面的呼声是单廷贵发出的,他已经认出来了,追踪的八骑正是横行于边墙内外,以嚣张残忍著称的塞北马匪“一阵烟”!
李承训让一个士兵下马去照看元丰,自己带着八人抽出了皮囊里的标枪,雁门八骑也纷纷举起了弓箭。
“前面还有我们的兄弟……”,元丰昏过去前说的一句话让李承训瞬间便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九杠标枪呼啸着射向对面的一阵烟八人,不过这八人能在塞北闯出偌大的名头果然不是盖的,八杆标枪全部落空。
李承训一咬牙,夹着骑枪就从冲了上去。
“咔嚓”,李承训的骑枪刺中了一名马匪,在高速奔驰的马匹的巨大惯性下一折为二,李承训的右肩也被对面马匪的马刀砍了一下,幸亏李承训这次是全副武装而来,四人全是锁子甲,铁盔,就算这样,也够李承训受的,右肩膀隐隐作痛。
抽出双手横刀继续向前,躲过对方铁骨朵势在必得的一击之后,李承训的横刀划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等他转过身来,一阵烟八匹马上已经没有人了,李承训见里面有几个后背、胸口插着箭只,知道雁门八骑从旁协助了。
再看己方,八人竟有四人跌落马下,生死不知,难怪单廷贵他们如此忌惮这一阵烟,这帮家伙马上的功夫还真不弱啊。
赶紧下马查看战友的伤势,其中三个已经牺牲了,另一个被一阵烟的铁鞭砸碎了肩胛骨,李承训安排两人照看他们,自己带着四人和雁门八骑继续向北奔驰。
转眼就到了那杀胡口,此处的道路只能容一匹马通过,李承训四人络绎而出,转头看时,雁门八骑并没有跟上来,那八人围在一起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李承训摇摇头,带着四人继续前行,越过这杀胡口,眼前的景色又是一变,此时关墙已经甩在身后了,前面是大片大片连绵起伏的丘陵,一路上,李承训他们找到了两个横刀都士兵,都是西路军的成员,不过都已经牺牲了。
李承基、李承恩他们呢?
这时雁门八骑经过激烈的争吵终于达成了一致,在单廷贵的带领下又追过来了。
李承训见一直这么跑下去也没个头绪,见旁边有一个小山包,便下马爬上了那小山包,从小山包后面探出脑袋朝前一望,眼前的景色使他目瞪口呆。
大片大片的缓坡草原,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地草原,大群大群的牛羊在草原上悠闲地吃着草,远处还有一大堆帐篷,密密麻麻的,只怕有几千顶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