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真正的潜能

罗伯特·史蒂文·卡普兰（Robert Steven Kaplan）丨文 林荫庭丨译 腾跃丨编辑

雄心勃勃的专业人士常会花大量时间思考战略，期望事业能因此更上层楼。他们会努力争取更响亮的职称、更高的收入，希望掌管更多的营收、收入和员工。他们对“成功”的定义，往往受到家人、朋友与同事很大的影响。

但很多人后来发现，即使自己很努力，也做出了成绩，在事业上却仍然缺乏真正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我曾在高盛（Goldman Sachs）任职，过去几年来在哈佛商学院开课，并指导一些经理人和MBA学生，我曾见过为数极多的高管，虽然很有成就，却还是对自己的事业深感挫折。他们回顾过往时，会感慨原本应该有更高的成就，甚至希望当初选的是全然不同的路。

自己定义成功

有位任职大型证券公司、事业非常成功的研究分析师来见我，原因是他对自己的事业发展感到灰心沮丧。讽刺的是，其实他的知名度很高、评价也很高（在业界排名第一），收入丰厚。但他告诉我，担任这职务十年后，他已经倦怠了，不喜欢他的上司，而且自认日后升迁无望。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希望能做投资经理，却走上了分析师的路，也不曾认真重新检视自己的职业生涯发展。他觉得被困住了，害怕会失去在业界的地位，不愿让人们失望，但也不想再继续做目前的工作。

我们谈话时，他质疑自己是否一直忙于达成某些特定的目标，赢得他人认可，反而忽略了自己真正喜欢是什么。事实上，他对分析股票与评估经营团队很有兴趣，但也希望能实际参与投资决策，并为结果负责。我鼓励他采取行动，和几家投资公司（包括目前任职的公司）谈谈转换职务的可能。结果，他任职的公司提议他转调到资产管理部门，出任投资组合经理一职，他也接受了。他发现，公司高层很希望留住他，不论他担任什么职务都可以，高层主管也很讶异他对投资方面有兴趣。后来，他成了一名优秀的投资经理，有些后悔没有更早几年重新评估自己的职业生涯，幸好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做了转换。

如果你也同样感到挫折，甚至后悔当初选择的职业生涯方向，希望这篇文章能够帮助你：“我是否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潜能？”这个问题并不等同于：“我要如何爬到最高位置？”或“我的事业要如何才能成功？”相反，你必须透视内心，自己界定成功的意义，然后找到你自己通往成功的道路。

要找到那条路，必须退一步重新检视你的职业生涯。首先必须认清的是：好好安排事业发展，是你自己的责任。太多人在职场有“受害者情结”，但其实他们可以拥有相当大的掌控权。若要取得掌控权，就必须以全新的眼光，从三大面向检验自己：了解自己、做好关键工作、展现人格特质与领导力。

检验指标1：了解自己

为自己的事业负责，第一步要正确评估自己目前的技能与表现。你能写出自己两、三项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吗？大多数人可以细数自己的强项，却很难举出自己的重大弱点。这个举动需要有意义的自省，而且难免需要请别人告诉你残酷的事实。不幸的是，你通常无法寄望上司准确评估你的优、缺点，你必须自己主导这个过程：寻求指导、要求明确的意见回馈，并向组织内各个不同层级的很多人士寻求意见。你必须持续搜集这类意见，因为随着事业持续发展，你会面临新的挑战和要求。

最近，我与一位大型专业服务公司的部门负责人会晤。虽然几年来他在职场上平步青云，但自觉已经开始停滞了。他的下属和CEO与他互动时，不再像以往那样热情有劲，他却不知道原因何在。在我们的讨论过程中，他可以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强项，但我要他举出自己的弱项，他却给了一些很一般性的答案，比如“也许我太没有耐心了”及“我需要更高调些”。我催他说出上司对他的明确意见，他却无法明确说出自己任何一项弱点。临走前，我要求他做一件事：至少访谈五位同事和下属。几个星期之后，他带着好几项“惊奇”再来见我，例如有人告诉他，虽然他做事很仔细，也很有决断力，但管得太细，作风独裁，不懂得倾听。得到这些深入的意见后，他开始寻求指导，改进缺点，并定期征询同事和下属的意见。一年之后他告诉我，由于持续努力，他的工作成效已经改善，也对事业重拾信心和乐观。

采取这类行动，需要花时间，秉持谦虚的态度，并且愿意面对自己的缺点、恐惧和盲点，而许多人宁愿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然而，一旦人们明白自己的优缺点之后，他们改变和进步的能力常常让我赞叹不已。

当然，要让别人说出你的缺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你的下属。必须在一对一谈话时才做得到；而且你必须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明白你是真诚的，他们才可能变成你的“老师”。当员工看到你确实有根据他们的意见采取行动，知道你珍惜他们的意见，就会越来越愿意主动提供忠告。

一旦掌握了自己的强项与弱项，下一个挑战就是想清楚你真正喜欢做什么事。你的梦幻职业是什么？与目前正在做的契合吗？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热爱的是什么，不然就是太在意同侪的看法，以致入错行。最近有一位MBA学生来见我，他不知道自己该从事对冲基金、私募股权基金或是投资银行，希望得到我的建议。我问他对金融市场是否有兴趣，他立刻说“不”。他甚至不很清楚这些工作的主要内容是什么。但当我问，假设他在银行里有一千万美元，他想做什么；他的答案非常清楚：想在音乐界发展。他的音乐造诣很高，够资格开演奏会，而且他热爱音乐这一行。他发现自己受到同学影响，也想进入获利高的金融服务业，如今必须重新思考选择。

哪些行业最被看好？社会的主流意见时时在变化。25年前，一般人都认为医学与法律工作收入丰厚、社会地位崇高。如今有些医生和律师却备感挫折，发现当初选择职业时可能太过在意同侪和社会的观感，忽视了个人兴趣。如今，对冲基金与私募股权基金是热门行业，但如果进入这行，却对实务欠缺热情，可能会有好几年都觉得自己必须从零开始。爱你所做的工作，才有力量承受个人的挫败，克服困境，面对并矫正自己的缺点，而且愿意投入长时间的工作，以充分发挥潜能。

检验指标2：做好关键工作

在你自己选择的行业里，如果你在最重要的几项工作上表现不够优异，就很难在这一行里成功。这道理听来非常简单，许多高管却未能认清自己职务上影响成败最大的三或四项关键活动。假设你是医学研究人员，最关键的三大任务可能是：进行前沿研究、发表作品、募捐。假设你管理一个大型销售团队，最重要的任务可能是：吸引、留住与栽培杰出的销售人才，细分客户，客户关系管理。如果你正在考虑换工作，必须知道新岗位的哪些部分工作会影响成败，并问问自己是否喜爱这些关键工作。同样，若能认清目前职务中哪些部分是关键，可以帮助你决定如何分配时间与提升技能。

即使是有前途的领导者，有时也会忽视上述事情的关联性。不久之前，一家大型工业公司新上任的部门负责人告诉我，他正苦于如何提高销售额和利润。他抱怨自己花太多时间来解决问题，白天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工作。我要求他举出这一行最重要的三项成功因素，他才发现其实他并不清楚。接下来几个星期，他访谈了同事和客户，得到以下的结论：在他这一行若想成功，必须与排名前25名大客户的采购经理建立密切关系；挑选适当的人才来担任重要的销售和制造主管职位；维持尖端的产品创新。他也发现，他的部门在这三方面表现都很差劲。

接下来他重新安排自己的工作，把一些对成败影响较小的事情授权其他人处理，自己则专注于提升三大关键领域的成效。六个月后他告诉我，他更换了好几位高管，包括销售经理及产品开发主管，并成立一个主管委员会，每周开会一次，讨论重大议题。他也表示，自己越来越能根据成功的关键因素来排定自己（与他的领导团队）的优先级。销售与获利开始攀升，现在他很有信心事业会重新回升。

检验指标3：展现人格特质与领导力

第三个必须检视的重要方面与人格特质和领导力有关。这两项特性似乎很抽象、难以定义，却往往决定了你的表现是“好”（good），还是能提升到“卓越”（great）的水平。

检验人格特质的一个指标是，你是否将公司和同事的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上。优秀的领导者愿意为别人效劳，不计较这么做对自己有何好处。他们愿意训练、教导别人。他们的心态像是公司老板一般，设想如果自己是最高决策者该怎么做。他们愿意提出对整体组织有利的建议，即使可能对本身所属部门不利也无妨。他们有勇气相信，即使短期内这些行动未必对自己有利，长远来看自己还是会有收获。

身为领导者，你必须愿意挺身直言，即使有时你的言论未必能讨好众人。CEO提出的构想，下属通常都会点头附和，虽然有些人私底下可能很不以为然，却不会坦白说出来。但其实，多数CEO都非常希望听到不同的意见，好帮助他们作出更好的抉择。有前途的领导者，对于别人在什么时候、用什么语气来批评自己，要有相当的敏感度。他们也必须了解，一旦采取自保的态度，没有坚持表达内心真正的想法，他们的职场发展就可能陷入瓶颈。

有家公司的CEO告诉我，很后悔最近聘雇的一个重要人员。以前他手下的三位高管分别面试了不同的候选人，对最终人选并没有表达太多意见。等到新人上任，而且开始出现问题之后，CEO才知道，原来那三位资深主管中的两位，私下都对这个人选很有意见，但他们揣测CEO心中早已作了决定，觉得不应该坦言自己的疑虑。CEO非常生气，虽然承认自己在这场麻烦中也有责任，以后一定会更积极鼓励同事发表不同意见，但他也对那两位不能直言的高管降低了评价。

原本很有自信的高管，有时会高估了说真话的风险，反而低估了保持缄默的坏处。我鼓励人们用不同的方式克服这种犹豫心态，譬如，我建议有前途的高管存钱，以建立经济安全感，并避免在情感上太过依赖这份工作。虽然你可能会觉得，似乎永远无法再找到像现在这么好的工作，但你必须相信，在其他公司仍有许多好机会。在某些案例里，我建议人们训练自己成为特定领域的专家，以建立自信。我也鼓励人们花更多时间来确认自己真正的信念，而非一味揣测上司爱听什么。职场犹如体育竞赛场，你必须展现自信，甚至带点率性。我曾与几位高管谈过，他们最棒的经验都是鼓足勇气、信心十足地向上司和同事表达异议。意外的是，事后他们反而赢得更多的尊敬。

新崛起的高管如果真诚关心公司福祉而坚持己见，大多数杰出的CEO都会很看重他们。做对的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奖赏，短期内是心理上的奖赏，长期来看，在事业上也会有回报。当然，你必须相信公平正义终究会得到伸张才会坚持做对的事。我很少看到有人因为说真话，并恰当表达深思熟虑的异议，而使事业受挫的（即使这些意见并不讨喜）。但我见过很多苦闷、思虑不清的人，为了自保而唯唯诺诺，结果反而陷入困境。

走出自己的路

每一种报酬很优渥的行业都会历经起起伏伏，每天、每星期、每个月，都可能遇到不尽如人意的事。每个人都会碰到挫败和沮丧。有些人一碰到障碍就放弃计划，迷失方向，终至毁了自己的表现；而且这些伤害会格外令人痛苦，因为你是咎由自取的。本文提供的建议，就是想帮助你避免这种自己造成的伤害。没有人能阻止你充分发挥潜能。挑战在于，你必须找到自己的梦想，培养实现梦想所需的技能，展现该有的特质和领导力。最后一点，你必须有勇气定期重估、调整方向，并且追寻能反映真实自我的那条路。

罗伯特·史蒂文·卡普兰是达拉斯联邦储备银行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此前，他担任哈佛商学院高级助理院长，马丁·马歇尔工商管理实务教席教授。

译自“Reaching Your Potential, ” HBR, July-August 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