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族传说(全8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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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风宫手段

现在,贺烈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四人时,心中的感觉与寻常门中弟子自然全不相同!

他的目光迅速地扫过牧野静风他们四人,发现只有血火老怪身上才携有一个包裹!

那么,包裹里会不会就有伏龙堡的“伏龙尺”呢?

与这身着红衣的古怪老人在一起的三个人又是什么人?

当伏龙堡副堡主质问对方时,一向严谨的贺烈这一次却没有喝止副堡主毕盛的举止。

他对对方的身分同样充满好奇!

更重要的是一旦那神秘人物怪罪下来,可用毕盛作为挡箭牌!

血火老怪听得毕盛之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是当家人么?”

他的声音很独特!

毕盛见对方语气颇有不屑之意,愤忿之意顿时油然而生,哼了一声,道:“我的话在伏龙堡多多少少有些分量!”

他的话既是说给血火老怪听的,也是说给贺烈听的!

昨夜贺烈突然要带一半的弟子赶赴这儿时,毕盛对贺烈之举很不理解!

更让他气愤的是贺烈面对他的劝说,根本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伏龙堡的副堡主,贺烈如此做,他自是难以接受!但贺烈在伏龙堡威信极高,毕盛才忍气吞声,与贺烈一道来了此地!

他对血火老怪说这番话,其实也等于暗中提醒贺烈不要忽视他毕盛的存在!

却听得血火老怪冷声道:“你们当家的应该告诉过你,这儿根本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他以前对牧野静风毕恭毕敬,而现在却是一脸傲然!

毕盛大怒!

他刚吐出一个字:“你……”贺烈已沉声道:“毕兄弟,不可对前辈无礼!”

分明是血火老怪对毕盛不恭,他却如此说,自是因为他已感觉到这身着红衣的古怪老者有非同寻常之处!否则他也不敢如此喝斥毕盛!

贺烈不可能让毕盛因小失大!

毕盛对贺烈在这时候当着外人的面喝斥他,顿时感到既吃惊又愤怒!但慑于贺烈的威严,他没有当场发作,心中却已对贺烈更为不满!

贺烈何尝不知道此时毕盛心中的感受?他在心中道:“假若你知道只有堡主才知道的秘密,你便不会怨我了。”

血火老怪看了他一眼,缓声道:“想必你便是所谓伏龙堡的当家人吧?”

贺烈很恭敬地道:“晚辈正是伏龙堡堡主贺烈。”

血火老怪“嗯”了一声,略一转身,面向洞庭十二坞的人马,道:“这儿又是谁为当家人?”

一个清瘦的中年汉子由人群中跨出,但见他身着长衫,文质彬彬,与其说是横行于洞庭湖上的一方霸主,倒不如说是一介文弱书生!

他拱手施礼道:“承蒙十二坞众兄弟们看得起,让在下阮十三操劳十二坞的诸类事宜。前辈有什么吩咐,我们湖上的兄弟都在听着。”

贺烈曾与阮十三有过过节,心知此人之心狠手辣决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城府极深,眼下见他对血火老怪也是这般恭敬,不由暗自嘀咕道:“难道除了我伏龙堡之外,他们十二坞也为一个秘密所约束着?还有接天楼、临安白家……”

这时,没等血火老怪相问,接天楼主席千雨、临安武林世家白家的白宫羽已先后向血火老怪施礼。

席千雨一张蜡黄的脸倒颇为平静,而白宫羽的神色便有些尴尬难堪了。

白家的人在这儿出现本就是一件难堪的事,而当家老爷子白宫羽向一个来历不明的古怪老者谦然问好,则更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

牧野静风颇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他很难明白为何血火老怪有这般能耐,可以让几个一方霸主对他如此服贴!

血火老怪像是自言语般地喃喃道:“三十里外,接天楼、洞庭十二坞……伏龙堡、临安白家……”

倏地,他的眼中精光一闪,如电般扫向八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沉声道:“惊魂堂的人何在?”

乍闻“惊魂堂”三字,众皆一惊!有不少人脸上有微凛之色!

因为惊魂堂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三大杀手组织之一!

惊魂莫舞醉黄花……

惊魂堂;

莫舞一族;

醉黄花!

很奇特、神秘的名称,正暗示着三大杀手组织的神秘莫测!

传说惊魂堂的每一个杀手都冷酷、无情,且武功深不可测!

传说惊魂堂自在江湖中出现之后,他们的杀手只失手过二次。

一次是杀手在出手之前突然暴病身亡!

一次是被杀的目标在杀手之前突然暴病身亡!

传说第二个杀手最终被惊魂堂按堂规责令自绝而亡!

因为,惊魂堂绝不容许任何的失败!虽然被杀的目标是死了,但不是死在惊魂堂的人手中,那也是一种失败!

惊魂堂的人必须做到如果被杀的人即将病死,也必须抢在他病发之前将他杀死!

因为种种传说,惊魂堂显得越发的神秘莫测,又因为被惊魂堂定为目标的人从来没有活下来的,所以一切传说都只能是传说而已,无法得到印证。

甚至于惊魂堂是否存在,江湖中人也是莫衷一是!

如今,血火老怪突然如此发问,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于那八个戴着竹笠的年轻人身上。

他们是不是惊魂堂的人?

但见八人中有一个年轻男子缓步向前,在离血火老怪仅有数尺远的地方停下了。

自始至终,他的右手一直略缩着,隐在他那长长的袖子中!

血火老怪望着对方,道:“你是惊魂堂的人?你们堂主何在?”

仍是那种不容他人不回答的咄咄逼人的口气!

谁也不知竹笠下的年轻人此时是什么表情,只知他的声音平静得就如一潭死水!

“惊魂堂的人只谈交易,至于堂主何在,客人无需关心,老人家是否要与我惊魂堂的人谈一笔交易?”

他果然是惊魂堂的人!

从未公然在世人面前现身的人,这一次终于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血火老怪的脸上有一种冷酷的笑意:“年轻气盛,所以对你们先辈留下来的话很不以为然,想凭自己的武功搏一搏,对不对?”

那人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静如止水:“我们只是觉得让我们毫无理由地听命于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可谓不可思议到可笑的份上!我们的先辈留下那些话,也许有他们的苦衷。”

顿了一顿,继续道:“可我们没有必要为此负责!”

血火老怪怪笑一声,冷声道:“你可知你如此做的后果?”

“杀手本就是必须笑傲生死的人。连死亡我们都不放在心上,还有什么可以让我们担心的?”

血火老怪古怪地一笑:“你既然知道此事,说明你就是惊魂堂的堂主了,惊魂堂数十上百年来一直在我们的荫佑下,今天却敢违抗我们的旨意!”

年轻人缓缓地道:“我不是堂主,惊魂堂上任堂主已死,现任堂主还没有产生。”

他在说到他的堂主之死时,毫不避讳。因为死亡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便如同出门时不经意间会遇到的阴雨天一样。

年轻人继续道:“上任堂主在临死之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们八个人……”

“他敢!”血火老怪双目微赤,神情骇人!

“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害怕的?而今他把这份担忧让我们八个人分担了,更是无足轻重,也许惊魂堂的堂主将在今天产生!”

他的左手抬起,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七个同伴,道:“如果今天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儿,这个人便是惊魂堂堂主!”

血火老怪目光一寒,沉声道:“以死相抗,很有志气!”

他的血红外衣突然无风自鼓,猎猎飞扬,其声更冷:“如果八个人全部亡命于今日,又当如何。”

“惊魂堂从此将不复存在!”年轻人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们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堂中所有的人,那些不敢违背前人的话的人已全被我们杀了!今日如果你能够杀了我们八个人,惊魂堂便已全军覆没!”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重锤般击于每一个人的心灵!各帮派普通弟子虽然不知详情,却也为这年轻人如此不屈的斗志所感染!

而白宫羽、席千雨他们几人则隐隐有汗颜之感,自感远不如这些年轻人这般勇敢无畏!

白茹怔怔地望着这年轻人,心中暗道:“这人竟如此与众不同!他们连自己同门也杀,未免也太残忍了,可这份硬朗的骨气,倒是难能可贵!一个不畏死的年轻人,他的血必定是极热极热……却不知在那竹笠下隐藏的是一张怎样的脸容……”

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刻竟也沉默不语了。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变得有些混乱嘈杂,只听得有人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是什么帮派门下的人?”

“不知道……”

白茹向四周一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她的个头比周围的男人都要矮上一些!

白智秋低声道:“四周突然出现了数百人,服饰各异,三教九流的人皆有,却又都手持兵器……啊……他们竟隐然已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

白茹无法看见外边情景,不由有些着急,听了白智秋的话后,她不由道:“区区数百人如何能对这儿七八百人形成合围之势,二哥定是在骗我。”

白智秋道:“他们似乎颇懂阵法,人数虽少,却自有一种气势……奇怪……奇怪。”

围于众人外围之人正是原来聚于镇子北首的二三百人。

当众人的注意力为这些不速之客所吸引时,白宫羽的长子白隐却在思索另一个问题:“父亲一向刚正不阿,更不曾惧怕过什么,为何面对这身着红衣的老者时,却似乎性情大变,总是有顾虑重重的感觉。”

血火老怪也已看到了围于几大帮派之外的人,神色间有了欣喜之色,他回过头来,对牧野静风道:“少主,四周的人乃风宫中人,他们都是一些真正的勇战者,只要有必要,他们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附近的人听得他称牧野静风为“少主”,都是心中一惊,不由对牧野静风多加注意了!

牧野静风却是心中一动,暗忖道:“风宫一向如风一般不可捉摸,甚至有无风宫的存在也难以确定,没想到风宫不仅真实地存在着,而且弟子众多!”

再看围于众人外围的二三百人,气势竟不弱于二倍之多的对方之人,不由记起江湖中盛传的说法:仅凭风宫的力量,便可以与中原武林相抗衡!

这种说法未必准确,但也决非空穴来风,毫无根据!

而风宫之人装束各异,显而易见他们一向是以各种不同的身分出现的,如今因为血火老怪的召唤方聚集于此。

风宫的存在方式似乎颇为独特,显然十分涣散,门中弟子渗透于每一个地方。

但在这种涣散的背后,却又有某种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其实,这种存在的方式,要比寻常帮派更具有无形之战斗力!

“假若我真的是风宫少主……”牧野静风心中升起这个念头时,赶紧又将它压下了。

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凭这些人,便可以找到幽求,找到我儿子么?”

血火老怪一脸肃然地道:“风宫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没有风宫找不到的人!”

说到这儿,声音突然一冷:“也没有风宫杀不了的人!”

“人”字甫出,他已倏然出手!

他所攻击的正是站在他几尺之外的那个戴着竹笠的年轻人!出手便是凌厉至极的杀着!

牧野静风很难相信,方才还对自己恭敬得近乎卑微的血火老怪在对他人出手时,会如此狠辣凌厉,恍如成了另外一个人!

掌风如刀,向对方席卷过去,一招之间,已让众人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空气顿时凝滞而沉重,成百上千的人已鸦雀无声!

年轻人应变极快,身形略摆之间,左掌暴起,奋力向血火老怪的掌势迎去!

“蓬”地一声响,年轻人闷哼一声,只觉逆血翻涌,胸沉气闷!

他的双脚以快捷无伦之步伐如穿花乱蝶般挪掠飘走,转瞬间已在原地以奇特的方式踏出十几步,方将对方的浑厚掌势化去!

芦苇荡中地面皆是卵石,年轻人看似飘忽地闪掠挪走之际,脚步所踏过的地方,卵石皆已粉碎!

血火老怪的功力着实骇人!三大黑帮的诸多弟子不由脸色微变!心道:“这如朽木一般的老者居然有这一身惊世修为,只怕我们当家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听得血火老怪怪笑一声:“好小子,居然能接我一掌!”

翻掌飞扬之际,暴喝一声:“再接一招!”掌影如狂涛骇浪般汹涌而出,漫天掌势以灭天绝地之气势,向对方袭去!

白茹目睹此景,心中“啊”了一声,暗自为这倔强不畏死的年轻杀手担忧!

而这年轻杀手的同伴们却始终都静立地站着,竹笠低垂,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似乎对自己同伴的生死并不十分的关心!

那年轻杀手的右手竟仍未伸出袖子,仍是以单臂向血火老怪迎击!

血火老怪又惊又怒,沉喝道:“找死!”

掌掌相接!

“咔嚓”一声惊心动魄的骨裂声响起!年轻杀手的左臂骨骼已被生生震碎!

与此同时,血火老怪双掌已在对方胸前连拍三掌!

“哇”地一声,一道血箭标射而出,年轻杀手的身躯被震得倒飞而去!

未等他的身躯落地,一个人影已闪电般射出,向他迎去!正好将他接着!

接下他的人是原先与他并肩而立的年轻女子!就在此人被血火老怪二招击退的同时,惊魂堂中又有三个人向血火老怪齐齐扑上!三人之中二女一男。女子用的皆是剑,而男子的兵器则都是链子枪!

众人见惊魂堂的人二招之内已败在血火老怪的手下,顿时大为意外,心中忖道:“江湖传闻惊魂堂如何神秘了得,今日一见之下,亦不过如此而已!”

牧野静风眉头微皱,他相信刚才这年轻杀手如果以双掌迎敌,绝对不会输得如此惨——可他为什么始终不愿出右手?

难道,在这右手上,又有什么秘密不成?

思忖之际,血火老怪以一敌三,已与对方拆了十余招!

血火老怪似乎存心要杀一儆百,出手皆是惊人杀着,十丈之内的人只觉一股莫名的炙热,难以抵御!人群因此不由自主地散开了些!

这正是血火老怪的“血火神功”使然!

蒙敏在牧野静风身边悄声道:“这三个人的武功似乎比方才那人高上许多!”

牧野静风未曾答话,只微微地点了点头,此时合三个人之力,已可与血火老怪斗个平分秋色!

三个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已是年轻一辈中的顶尖高手!尤其是使链子枪的那个稍矮之人,在同伴的掩护下,搅起漫天枪影,神出鬼没,挟锐利破空声,万点寒星炫目惊心!

链子枪本是外门兵器,能将链子枪的威力发挥至如此境界,着实不易!

血火老怪倏然怪啸!

怪啸声中,他已将自己至刚至烈的血火神功功力提至七成!此时恰好一根链子枪由他身后闪电般扎至!血火老怪头也不回,左手反手疾抓。同时,他的右掌已狂吐而出!

“噗”地一声,是兵刃与血肉相磨擦的声音,链子枪在即将与血火老怪的手相接前的那一刹间,本是快捷逾电的枪尖突然速度一滞,血火老怪的左手所抓之方向顿时偏了!

而链子枪一滞再吐,竟将血火老怪的左手手掌刺了个透穿!

两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声蓦然响起!

却并非血火老怪所发出!

血火老怪在自己左掌被伤的同一时间,右掌已划过身前一女子的颈部!

虽然手掌与皮肉尚有数寸距离,但掌风却与刀刃无异!

血火老怪七成功力攻出的“血火三味”中第二式:赤血遍野,其威力已是惊世不凡!

掌风扫过,鲜血喷洒!

与那女子同时遭受致命一击的,还有她身边那个使链子枪的稍矮同伴!

她的同伴一击得手的同时,忽觉一团红影如电而至,隐隐夹着血腥之气!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团红影已准确地击中了他的眉心!

“啪”地一声,似乎头颅中有什么爆裂开了,随之而感到的是脑中一片奇热!

热得仿佛有一团火焰在他的脑中燃烧!

仿佛一切都已在这团火焰中熔化!

包括他的思维——他的生命!

击伤血火老怪的代价,居然是需得同时付出他自己的性命!也许在生命消亡的最后时刻,他也不曾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血火老怪的“血火神功”既是至刚至烈的内家功力,同时亦诡异古怪之极,“血火神功”的最高境界可以化血为火,凝碧血为劲气!

方才血火老怪被对方刺穿手掌之后,惊怒之下,不顾自己的“血火神功”尚未大成,强行催运,伤口处迸出的血已不再是普通的血,而是隐含“血火神功”的如狂焰一般的“火血!”

所以,对方在猝不及防之下,已被这诡异一招所杀!

但血火老怪因为体内真力催运过度,亦大伤真元,身子微微一晃!

三人中惟一还活着的女子面对自己同伴的死亡,竟不畏怯,身形再进!

剑法简捷明了,没有任何花招变化——这正是杀手武功所共有的特点。杀手是为“目的”而战的,而不是为荣誉或尊严而战,一个杀手的优秀与否,便在于他能否杀死足够强的对手,至于手段如何,却并不重要!

而她的剑法无疑是为杀人而创的剑法!

寒森剑气以一去不复返之势向血火老怪电射而至!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人影如淡烟般飞身闪在血火老怪与那女杀手之间,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嘭嘭”数声脆响,血火老怪与惊魂堂那名女杀手同时不由自主地踉跄倒退!

卓然立于他们之间的赫然便是牧野静风!原来他方才已看出女杀手的剑法虽然不俗,但与血火老怪的武功相比仍是有一段距离,如果不出手制止,她必将会步她同伴的后尘!

虽然他与惊魂堂这一神秘杀手组织并无多大关系,但惊魂堂这些年轻人宁死不屈的举动让他颇为敬重,即使出于要依靠这些人相助寻找爱儿及小木的下落这一点,也不应让这一场血腥杀戮再继续下去。

血火老怪与惊魂堂的人皆吃惊不小,没想到牧野静风挡开两个生死一搏的人竟似乎并不困难!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用他的兵器!

芦苇荡上千人此时不由一静。当血火老怪称牧野静风为“少主”时,都已对牧野静风颇为注意,如今终于见他出手,其武功之高已是惊世骇俗,各人心中不由又是一凛!

目睹此景,白隐不由向父亲白宫羽看了一眼,他发现本是神色凝重的父亲此时更是面凝寒霜,脸色有种说不出的阴沉!

白隐心中不由一沉,忖道:“想必父亲是因为这所谓的少主武功惊世,更为担忧吧?”至于父亲为何如此忌惮血火老怪与牧野静风,却是不得而知了。

血火老怪有些意外地道:“少主,为什么……”

牧野静风抢过话头,道:“人各有志,何必强人所难?”

血火老怪一怔,道:“不如此何以服众?背叛风宫的人只能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亡!这是永远也不能改变的规律!”

言罢又转身对惊魂堂的人喝斥道:“你们也应该见识到了我少主的盖世神功,如果你们还记得你们前任堂主所说之话,就应该记得世间有一个是你们必须绝对服从的人!”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似乎是在对全场上千人宣告:“现在,我告诉你们,此人便是有‘战族’血脉的少主!”

所有的目光齐齐“嗖”地一下集中在牧野静风身上!

牧野静风顿时心感不安!

蒙敏更是如此,她相信牧野静风很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他根本不应该让血火老怪助他寻找幽求、牧野栖,自然也就不应该来到这儿!

想必是因为这儿有大半的人都听说过“风宫”,所以血火老怪与牧野静风说的话落在众人耳中时,众人心中的吃惊程度难以形容!

难道真的存在着一个传说中的风宫吗?

难道眼前这位“少主”便是风宫少主?

接天楼楼主席千雨向血火老怪拱手道:“非是在下信不过前辈,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所以在下希望见一见能让在下心服口服的信物!”

听得此言,伏龙堡堡主贺烈心中一动,忖道:“难道他们接天楼与我伏龙堡一样,也有东西落在他人手中?而且也与伏龙堡一样在历任掌门人心中隐有一个秘密?”

血火老怪正待答话,却见惊魂堂尚且活着的杀手突然齐齐向牧野静风扑来!

先前没有出手的几个人,武功显然比前几个人更高!而且他们之间配合得极为默契,攻袭封杀的角度极其合理有效!

牧野静风顿时隐于一片刀光剑影之笼罩下!

血火老怪堪堪说出“少主小心”四字,便见牧野静风已如行云流水般飘然掠飞!

一片幽亮的光芒在众人目光下弥漫开来,牧野静风的身形已隐于这片“伊人刀”的光芒中!

“叮叮当当”之金铁交鸣声响起,很密急,却并无杂乱急促的感觉,仿佛不是在进行着一场生死搏杀,而是同门之间的切磋,所以才会有那般的“默契!”

光芒倏敛!

“伊人刀”已入鞘!

对方每个人的兵器都已寸断于地上!清晨的阳光照在断碎的兵器上,泛着刺目的银光!

而更让众人感到惊骇的是,惊魂堂五个人的竹笠之笠顶都已被削去一小截,但竹笠却仍是稳稳地戴在他们的头上!

每个人都明白方才牧野静风完全可以不去斩断他们的竹笠,而斩落他们的头颅!但牧野静风并没有这么做,他甚至不愿借机揭去他们的竹笠。对于杀手来说,最需要的一是冷静,二是隐密,若让杀手的真面目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那么杀手的生涯也许从此就该结束了。

此时惊魂堂众人的心情绝对不会很平静!

牧野静风缓缓地道:“你们走吧。不过我想你们既然能够不畏死,那么你们可以做的事应该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做杀手?其实杀人或者被杀,都不太可能是很愉快的事。”

惊魂堂的人如果识趣的话,应该立即抬脚就走,他们应该明白他们并非牧野静风的对手!

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走,惊魂堂在江湖中有浩大的声势,绝不是毫无理由的。倘若他们就这样不堪一击,那么他们早就该烟消云散了!

惊人的事便在这时发生了。

只见已被击断左肩,并重伤倒地的年轻杀手竟又缓立而起,奇迹般地站起来了!六个尚且活着的惊魂堂之人每两人为一组,并肩而立——他们并没有退却!

也许,在他们看来,只要杀了眼前这个被血火老怪称作“少主”的人,他们便可以真正地不再为他人牵制!

在他们的心目中,牧野静风便是那个让他们上任堂主担忧了二十多年的神秘人物!

当重伤者以一种惊人的毅力重新站起的时候,牧野静风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忽然明白有些事情并不能按他的愿望发展,即使他愿意放过惊魂堂的人,惊魂堂的人却仍是不会放过他们自己,也许冥冥之中,有一种让人身不由己的东西会促使惊魂堂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去做他们认为必须做的事!

虽然牧野静风无所畏惧,但他并不希望与惊魂堂的人结仇,因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要生死搏杀的理由!

只是已没有容他解释的时间了。

六个惊魂堂的杀手,如六道泛有寒意的旋风般向牧野静风疾扑而上!

他们手中的兵器已被牧野静风毁去,但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永远不会缺少的就是兵器!

他们此时所用的兵器赫然便是他们头上所戴的竹笠!

六顶竹笠从六个不同的角度暴射而出,竹笠上凝有他们体内的真力,在强大的内力激荡下,竹笠已涣散,竹笠的篾片、棕竹叶片片飞散!

但这竹笠却非寻常竹笠,在篾片、棕竹叶之中其实隐有一个圆形的薄铁环,竹笠被内力震散之后,向牧野静风射来的正是隐于其中的铁环!

六个铁环大小、厚薄并不相同,所以飞行的方向、角度也全然不同!

铁环破空之声尖锐如破帛,声势惊人,但六只飞环并非直取牧野静风,而是在离牧野静风尚有一定距离时已相互撞击!

铁环撞击的时间、角度千变万化,六只飞环在相撞之下,突然变得虚幻不定,诡变无穷!

此时,在众人的眼中,攻击牧野静风的已不再只是六只飞环,而是不计其数的飞环以不可捉摸之诡变向牧野静风席卷而至!

一声长啸,“伊人刀”已脱鞘而出!

牧野静风更是人如矫龙,向漫天飞环迎去!

“平天六术”中有暗器手法,而深得“平天六术”精髓的牧野静风,听声辨位的修为自非他人可比,漫天环影在他人眼中似乎无法捉摸,但牧野静风看来却并非如此!

牧野静风以他登峰造极的轻身功夫,在形踪不定的环影中穿飞如惊电,身手快捷无伦!

待到牧野静风身形落定如渊亭岳峙时,六只飞环已悉数套在他的“伊人刀”上,“伊人刀”横向前指!

倏地,牧野静风的惊世内力由“伊人刀”激荡而出!一阵脆响声过后,六只飞环已悉数断裂坠地!

与此同时,惊魂堂的六人已借机逼近牧野静风,仍是两人为一组,两人其中一人略靠前,另一个则处于其后。

牧野静风虽惊诧于对手的顽强,但亦感觉到对手的武功并不可怕,眼见略靠前的三个人向自己挥掌而来时,他不愿伤及对方性命,当即收刀,以“平天拳术”相迎!

出手便是“平天拳术”的第一式:拳法无边!

拳风呼啸,仿佛已化虚为实,挟凌驾万物之劲气,激荡迸射!“拳法无边”一式甫出,周围离得较近之人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向他们逼迫过去,不少人已不由暗凛,向后退出数步!

伏龙堡堡主贺烈吃惊不小!他万万没有料到被血火老怪尊为“少主”的人,不但其兵器的造诣已臻化境,连拳法亦是如此超凡!

那么,自己原先的计划岂非根本没有机会实现?

就在贺烈思绪不定之际,数道血光突然标现于人们的视野之中!

鲜血来自于惊魂堂的人身上!但却并非为牧野静风所伤。

人们惊骇地看到,略处于同伴后面的三个惊魂堂杀手,突然由自己怀中掏出数枚暗器,向在自己前方的三人后背射去!

他们的同伴似乎根本没有来得及闪避,已被暗器射了个正着!

三人同时狂喷鲜血!

如此意外变故使众人目瞪口呆!

被伤的三人竟并未反扑,而是毫不停滞地向牧野静风攻去!似乎他们对自己被同门暗袭之事根本不在意!

人们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牧野静风最初也是一惊,内力不由下意识地一收。出乎他意料的是,被同伴所伤的三人并未因此而停止对他的攻击!

就在他一怔之际,突然感觉到一股空前强大的力量如泰山一般压至!

周身顿时去路尽封,除了与这强大到可怕份上的力量一搏之外,牧野静风竟已别无选择!

刹那之间,牧野静风突然明白了。

他明白这强大得可怕之力量并非因为突然有绝世高手出现,这股力量仍是来自于惊魂堂的杀手!

而且是来自于“受伤”的三名杀手!

牧野静风明白看上去似乎是惊魂堂的人同门相残,其实以暗器射向同伴之人的目的,是为了全面激发同伴的力量!

这一定是被江湖人称作“夕阳手”的一种奇特诡异手法!

夕阳,虽然即将没落,但它的光亮却极为炫目!

炫目到可以搅起满天云蒸霞蔚!

而这种诡异的手法便如同夕阳一般,可以让一个生命即将消失的人,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惊世力量!

只不过在江湖中传说的这种“夕阳手”,是以独门手法通过封穴、激活人的穴位、经脉,而使人的力量在一瞬间比平时强大数倍、十数倍,而这一次,惊魂堂的人却是以暗器达到这种目的!

前面三名杀手因为同伴以暗器相助,虽然他们体力已伏下隐患,但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们的功力却已强大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而合三人之力同击牧野静风,其威力更是匪夷所思!

立于牧野静风身后的蒙敏、叶飞飞突然感到一股浩然无匹的惊世力量向牧野静风压来,以至连她们也颇不好受时,不由大惊失色!

面对功力空前强大的对手,牧野静风心中丝毫没有必胜把握!只是此时除了全力一搏之外,他已别无选择!

牧野静风的功力在十年前便已出神入化,可跻身绝世高手之列,这十年来,虽然他淡泊江湖,但凭着玄绝无比的内功心法“混沌无元”及“逆天大法”,他的功力在不知不觉中亦在悄然增长,到如今,其内力修为已不知到了何等境界!

面对汹涌而至的空前强大之内家真力的狂击,牧野静风不敢怠慢,瞬息间已将自身内力提高至十成!

全力击出!

“轰”地一声,双方的骇世功力暴然相击之下,产生了惊人的气劲!

三丈之内所有的卵石在那一刹间,竟悉数爆碎!

剩余气劲更如狂风怒浪般向四周席卷过去,四周功力较弱者顿时不由自主地踉跄而退,芦苇杆成片成片地倒下!

被无形劲气击得纷飞的石屑遮住了牧野静风与惊魂堂六人的身影,一时谁也不知战果如何!

石屑渐渐落定。

双方都立而未倒。

但惊魂堂的三名杀手是因为有他们身后同伴的支撑才未倒的——事实上,他们在挥出最后一招时,生命便已结束!

当众人看清场上局势时,无不为牧野静风的撼世功力所慑服!

血火老怪大喜过望!他高声道:“少主神功,还不足以让你们心服口服么?”

怪眼一扫席千雨,道:“你想看信物对不对?”

席千雨眼见牧野静风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此时自己绝不可对他有所逆违,于是道:“这是在下先辈传下来的话,在下不敢不遵照!”

血火老怪转身望向扶着业已死去同伴的惊魂堂三人,冷笑道:“如果你们能如接天楼那般识时务,便不会招来如此祸端!”

言罢,他反手摘下背负在自己肩上的包裹,伸手探入其中!

席千雨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瞳孔则在慢慢地收缩,收缩!

血火老怪的包裹中是否真的藏着困扰了各帮派二十几年的东西?

席千雨的神色凝重得可怕,贺烈、白宫羽、阮十三等人神色亦决不比他轻松多少!

而惊魂堂仅剩的三人似乎还未从自己同伴的死亡之事中反应过来,默然而立,既未看血火老怪,也未看牧野静风。

他们三个人的竹笠已去,当然可以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一男二女,其容貌都很平凡——越是容貌平凡的杀手,就越有出奇制胜的可能。惟一活着的年轻男子正是最先向血火老怪出手的那人。

他用右手扶着一个业已死去的女杀手,眼神中有一种悲愤到麻木的神情!

当蒙敏看到他的眼神时,心头不由一震!

蒙敏在十年前亦曾是一个杀手,一个被称作“有血有肉的兵器”的杀手,所以她对杀手的理解自然比别人多一些!

看到眼前情形,她相信惊魂堂这一杀手组织最基本的组织方式一定是“情侣杀手”,也就是说惊魂堂中的杀手皆是一对对的情侣!

以情侣为基本搭挡方式的杀手组织,每次行动时,皆是派成双成对的情侣行动,在情侣间自有一种其他任何人之间无法达到的心灵相通,他们的配合自然已是最为默契与相得益彰的!

这种情侣,自也是世间最为独特的情侣,身为杀手,他们的生命可以为杀人而牺牲,必要时,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也能够——灭情求胜!

惊魂堂的人显然做到了这一点,以类似于“夕阳手”的手法施加于自己同伴身上的人自然也明白:同伴虽然可以在极短的一瞬间把自己全部的潜能都发挥出来,但一招之后,无论胜与不胜,他们都是必死无疑!

因为,这种手法本就是迫不得已的手法。

既然明白这一点,他们双方仍是使出了这种手法——也许惟有情侣之间,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是很微妙的心绪。换了其他关系的同门,大概是没有人愿意承受这种手法的,毕竟那样即使得到了胜利,自己也已看不到了。而向自己出手的人若是自己的情侣,而且是相互理解投缘到已不分你我时,却是另当别论!

但使出“夕阳手”的人在自己的情侣死后,他们又焉能再生存于世间?他们与业已死去的人本就是同呼吸共命运的……

好残酷的求胜方法!

蒙敏曾为杀手,所以能够体会到惊魂堂所剩三人的心情。

在内心深处,她竟不由为这三个人担心起来!

正当蒙敏思绪不定之际,忽听得一阵嘈杂之声响起,声音最大的方向是在接天楼那边!

蒙敏定睛一看,只见血火老怪手中高擎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觥!

觥皆是用兽角制成,所以觥的颜色一般是幽黑色,更不可能如此晶莹剔透!显然血火老怪手中所持之物不是平凡之物!

忽听得接天楼中有人高声喝骂道:“老怪物,此乃我接天楼圣物,居然为你所窃取,今日若不交还接天楼,定叫你死无全尸!”

人影闪动!转眼间血火老怪身侧已有十几个人围着!

这些人皆是接天楼的弟子!人人对血火老怪虎视眈眈,只要席千雨一声令下,他们便可为夺回此觥而战!

牧野静风见局面越来越混乱,不由暗暗自责,他对惊魂堂残剩的三个人道:“在下并无意做所谓的风宫少主,方才一战,更是迫不得已,他们虽然不是死在我的手上,却亦与我有关联,实是抱歉得很。”

他的态度无疑是很诚恳的。

但对方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默然无语,双目微垂,只是半扶半抱着自己的同伴,默默地立着。

牧野静风暗自奇怪。

蓦地,他发现六个惊魂堂的人当中处于后侧的三人嘴角处赫然有血渗出,滴落……

难道——他们亦已死了?

牧野静风心中之吃惊难以形容!强抑心绪,他略略向前一看,才知这三人果然亦已死亡!

——他们一定是因为知道无论同伴攻击牧野静风能否得手都是性命不保,身为情侣,他们自是不会再苟活于世间!

他们在嚼舌而亡的那一瞬间,凭借着体内仅剩的力量,支撑住了同伴被震出的身躯,然后——双双死去!

所以,对牧野静风出手的虽只有三人,但承受后果的人却有六个!

当牧野静风发现惊魂堂六人皆亡时,心情顿时复杂至极!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了对付自己,他们不惜付出六个人的生命!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无论能否战胜自己都要付出六个人的生命!

难道身为杀手,对生命真的就看得如此轻如鸿毛?

既然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再珍视,那为什么又对自己的同伴那般忠诚?

牧野静风觉得自己无法明了他们的思想。

他却不知道惊魂堂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的上一任堂主留下的话让他们明白一旦违抗“神秘人物”的命令,就必须做好走上不归路的准备!

当他们发现牧野静风的武功,高到合他们几人正常的武功根本对付不了的时候,他们只有选择了最后一着玉石俱焚之路!

可惜最终这“玉石俱焚”的愿望他们并没能实现。倘若他们知道牧野静风并无意为难他们,他们又该作如何想法?

六个生前心灵相通的年轻人在生命消亡的最后时刻,凭借他们的意志,将他们的身躯互为依靠,竟奇迹般地立在那边,不曾倒下,以至于除了牧野静风之外,一时还没有人知道他们六人都已死亡!

这时,牧野静风听得血火老怪沉声道:“席千雨,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席千雨本就蜡黄的脸此时更无多少血色!他已看出血火老怪手中的觥正是他们接天楼的信物!

这便说明血火老怪应是让他二十多年来一直惴惴不安的人!

席千雨脸色变了变,然后对围在血火老怪身边的接天楼弟子喝道:“还不速速退开!”

众弟子一惊,失声道:“楼主,这老怪物……”

话音未落,人影一闪,席千雨疾闪而进,“啪”地一声,已重重地在那人脸上掴了一掌,那人脸上应声而肿了老高!

席千雨嘶哑着声音道:“敢对前辈如此不敬?”

那人没想到楼主竟会因为他称血火老怪一声“老怪物”而怪罪于他,顿时又惊又怒又气又恨,一时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接天楼众弟子不知楼主有不得已的苦衷,见席千雨面对掠走了他们接天楼圣物的人非但不挺身而出,反而重责自己的兄弟,不由个个都吃惊不小!

却听得血火老怪阴冷一笑,道:“一个耳光便可赎回他的罪吗?”

席千雨脸色略变,恭敬地道:“但凭吩咐!”

血火老怪古怪地一笑,由牙缝中挤出一个冰冷的字:“杀!”

席千雨大震,不由倒退了一步,额头立时有冷汗渗出!

牧野静风也决计没有想到血火老怪会说出这样的话,同时更惊诧于席千雨的为难。心中忖道:“席千雨是一派掌门人,难道如何惩责属下,还要血火老怪教吗?何况他的这个属下并没有大错,甚至可以说是对他们接天楼忠心耿耿!”

接天楼众弟子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他们楼主身上。

席千雨像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了一句话:“我会让前辈满意……”

他的右手慢慢地向自己的怀中探去。

接天楼众弟子目瞪口呆!他们知道自己的楼主这个动作的含意!席千雨最擅长暗器,这时探手入怀,便等于说要顺从血火老怪的话,亲自杀了自己的属下!

被席千雨掴了一掌的弟子先是不解,接着气愤,最后,他的脸上有了恐惧与绝望之色!

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嘶声道:“楼主,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没有错……”

席千雨缓缓地道:“不,你错了,你错在不该在今日对接天楼,对我如此忠心!”

“心”字与他的暗器同出!

一片银色光雨向那人疾射而去!

一声短暂而绝望的惨叫声响起,随后便是人体倒地的声音!席千雨的暗器手法颇为不俗,但在牧野静风眼中,却是有些平凡了。

而且牧野静风还看出席千雨射出暗器时,他的属下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的闪避!

这绝不是因为他的武功低到无法对席千雨的暗器避无可避的地步!牧野静风相信那是因为他已心哀如死,不会料到席千雨真的会对他下此狠手!绝望之中,他已无心反抗!

如此变故使围在血火老怪四周的接天楼弟子心生惊惧之意,不由退开了!

倏闻接天楼众弟子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席千雨,你竟然对自家兄弟下如此毒手,根本不配做接天楼楼主!”

说话间,一个面目阴鸷如鹰的老者排众而出!此人乃接天楼元老级人物,辈分比席千雨更高,当年席千雨与他的几个同门争逐楼主之位时,全赖此人鼎力相助!

席千雨见对方当众指责自己,脸色稍变,道:“七叔,我实在是有不得已之苦衷,当年我师父曾……”

“呸!休要拿你师父压我!他是我大哥,我比你更了解他,若是他知道你做了这等不义之事,定比我更鄙视你!我易黄也不再是你的七叔!”

自称易黄的老者在接天楼中显然颇有威望,他这一番话,使本对席千雨已有微辞却敢怒而不敢言的人也开始指责楼主残杀同门之事。而席千雨的亲信则反唇相讥,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血火老怪沉声道:“席千雨,你连自己的属下都约束不了,又如何为我办事?”

听得此言,席千雨面如死灰!

而牧野静风心中却颇不是滋味,心忖道:“血火老怪对我恭敬有加,已至到了诚惶诚恐的地步,但对待他人却心狠手辣,端的是不可思议!”

再看席千雨,神色又变了变,终于脸色一寒,声音显得干涩而扭曲地喝道:“刑堂堂主何在?”

一个脸色微黑的汉子上前一步,缓缓地道:“在!”

此人的神情言语,说明他对楼主的行为亦甚为不满!

席千雨目光并没有投在他的身上,而是望着遥远的地方,显得有些虚弱地道:“易黄冒犯楼主,按刑堂之律,应如何处置?”

刑堂堂主机械地道:“按第五条刑律,应断其一指或鞭打三百次!”

席千雨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你身为刑堂堂主,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刑堂堂主身子一震,未等他开口,已听得易黄暴吼道:“席千雨,你竟如此对我?”

而席千雨却不再理他!

易黄大步向前,傲然立于刑堂堂主面前,沉哼道:“岳晃,你待如何?”

他的目光咄咄逼人,其中隐有无限杀机,一触即发!

刑堂堂主岳晃像是自语般地道:“我岳晃在刑堂执事十数年,向来执法不阿,并不曾惧怕过谁,按接天楼刑律,易老你的确有罪!你不该以下犯上!”

易黄怪笑一声,脸上有了轻视的神色!

却听得岳晃继续道:“身为刑堂堂主,我该对易老行刑,可身为接天楼一名弟子,我却与易老一样,对楼主之言行不满!”

“所以,今日岳晃惟有自断一臂,才既不愧对接天楼,也不愧对我自己!”

话音刚落,他突然拔出自己腰间的刀,闪电般向自己的左手剁去!

鲜血迸射!血雾弥漫。

临安白家三小姐白茹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呼,花容失色!

其他人亦是目瞪口呆!

岳晃的脸色变得煞白如纸,但他仍坚持住了,以略颤的声音道:“我岳某已……残,不……不配再……再做刑……刑堂堂主,请……楼……楼主另……另谋高……高人吧……”

语毕,他再也支撑不住,仰头向后倒去!

席千雨没想到岳晃竟会以这种方式抗拒自己的命令,百般滋味顿时齐涌心头,他在心中叹道:“岳晃啊岳晃,你又何苦如此?”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冷静。

倏闻破空之声响起,一把明晃晃的刀直奔因失血与剧痛而晕倒在地上的岳晃前胸!

几个正待救治岳晃之人堪堪反应过来,“噗”地一声,刀已没及了岳晃的身体!

牧野静风大愕!

他决计没有想到仅仅因为自己一念之误,会带来这一连串的血腥!倘若自己不同意血火老怪召集这些人,那么就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人因此而死亡!

虽然他也知道这些人本是黑道中人,但黑道中人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尤其是今日的惊魂堂与岳晃,都是敢作敢为的硬汉,如此死去,实在不值!

他不由向蒙敏看了一眼,发现蒙敏此时亦向他望来,两人目光相触,蒙敏向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牧野静风立即明白了蒙敏的意思,他决定依蒙敏所“说”的话去做——他与蒙敏之间,已可以超越语言而直接交流。

那么,又是谁取了岳晃的性命?

是接天楼刑堂副堂主金异!

金异突出杀着,昏厥过去的岳晃自然无法反抗,竟就此遭其毒手!

金异一击得手,立即越众而出,斜视着岳晃的尸体,道:“岳晃身为刑堂堂主,居然以这种方式抗拒楼主命令,妄图以此陷楼主于不仁不义之地,罪已致死!我身为刑堂副堂主,自应承楼主之命,对接天楼内有过之人实行惩诫!”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高声喝骂道:“金异小儿!你分明是想夺堂主之位,却将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卑鄙小人!”

又有人道:“金堂主禀公执法,何错之有?”

“阿谀奉承之辈,该杀!”

立时,在接天楼众弟子当中形成了壁垒分明的两大阵营,一场混战竟如此开始!

临安白家老爷子白宫羽的脸色此时已变得铁青!

他心中明白席千雨的苦衷。因为这也正是他自己的苦衷!

他在心中默默地自问:“若是我也对这红衣怪人顺从,那我们白家众人能接受吗?”

又忖道:“若是违背师父遗训,是否真的会为白家带来灭顶之灾?我是该为了保全白家上上下下而委曲求全,还是该轰轰烈烈地一战?”

一时思潮翻涌,难以决定!

接天楼弟子不时有人倒下,清晨的空气中开始飘荡着微甜的血腥之气!

同门相残,身为楼主的席千雨心痛如刀绞!

但他竟无法阻止这场混战!因为他连自己的心都已无法把持,又如何能控制数百弟子?

甚至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无法得到属下谅解的!

洞庭十二坞及伏龙堡诸人则冷眼旁观这场混战,对他们来说,接天楼自相残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这样一来,接天楼的势力将会大减,以后的江南武林中,他们便少了一个对手!

相形之下,反倒是洞庭十二坞的总舵主阮十三及伏龙堡堡主贺烈脸色凝重,仿佛他们并不曾意识到接天楼的衰落会为他们带来的好处。

眼见接天楼的人一个个倒下,易黄双目尽赤,倏地吼道:“惊魂堂以区区八人,也不曾怕死,难道我接天楼数百弟子,还不敢面对外敌,而只能自相残杀不成?全给我住手!”

他在接天楼虽有威望,但拼杀的双方却已是骑虎难下之势,哪一方先停手,必定会伤亡惨重!

血火老怪怪笑一声,道:“你阻挡不了他们的,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言罢,突然向围在外围的人挥臂道:“风宫的勇士们,现在是让风宫的名字响彻江南的时候了!”

他的眼神中,有一种疯狂的气息!

牧野静风心中一沉,暗道:“原来这些服饰各异的人竟是风宫之人!”

但见外围的近三百号人如一股旋风般向接天楼疾卷过去!

双方的人马甫一接触,立即迸出一片血浪!

风宫的人出手狠辣快捷至极!他们的武功虽然并不十分的高明,但却绝对的擅战嗜杀!近三百人便如一把尖刀般直插接天楼弟子的人群之中,然后迅速向四周扩散!

行动快捷如风!

转瞬间,接天楼弟子已倒下数十人!

本是互相残杀的接天楼弟子面对这悍然攻击,已别无选择,只有共同对敌!

受厮杀进退之人的冲击,一直如雕塑般立着的惊魂堂六个人终于倒下了!

众人的注意力本一直为接天楼的人所吸引,在惊魂堂六大杀手的尸体轰然倒下时,他们才惊骇地发现惊魂堂已全军覆灭!

只是风宫中人在芦苇荡中搅起的这场血雨腥风让众人已无暇去过多地留意惊魂堂的覆亡!

白宫羽忽然回头对白隐道:“隐儿,你可知这场血腥厮杀为何而起?”

白隐没想到其父有此一问,不由一愣,略作思索,方道:“孩儿却是不知……只是这红衣老者太过嚣张无理!他说他是风宫中人,难道风宫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么?”

白宫羽知道自己长子白隐性情稳重,出言谨慎,今日却言语犀利,显然已对血火老怪动了真怒!

白宫羽轻叹一声,压低声音道:“他是要借此来慑服我们白家及洞庭十二坞、伏龙堡的人!”

白隐慨然道:“在接天楼中尚有岳晃那样不怕死的人,何况我们白家?爹,恕孩儿直言,倘若老怪物要想凌驾于我们白家之上,孩儿我第一个不答应!”

白宫羽默然无语。

这时,席千雨已是汗如浆出!他终于明白血火老怪只不过想找借口灭了他们接天楼,以慑服他人!

于是,他强忍心中的懊恼与恨意,对血火老怪道:“前辈,我接天楼中虽有……虽有几个冥顽不化之人,但终究只是少数,前辈……大可不必赶尽杀绝!”

说这番话时,不时有扣人心弦的惨叫声响起!

本是一片金黄色的芦苇荡,如今已渐渐被鲜血浸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

血火老怪声冷如冰地道:“风宫一向只有绝对服从的属下!你们接天楼的人既然人心不齐,就只能是自取灭亡!”他扫了席千雨一眼,接着道:“你只需遵照你先祖留下的话,全心为风宫效力即可,接天楼即使全军灭亡,风宫也能够为你重塑一个接天楼!”

席千雨顿时明白接天楼已是必亡无疑了!

他的身躯因为极度的惊愕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既然接天楼已注定要覆灭,那么自己又何必忍气吞声,既不为弟兄们理解,更为他们所不齿?”席千雨如此一想,不由将心一横,沉声道:“我是为了接天楼数百弟子才归顺……前辈,而不是为了自己,如果前辈不放过接天楼众人一条生路,那么在下也别无选择了!”

他的右手已握在自己腰间的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