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1 回生堂正堂·夜·内
李林青貌似亲切地拉过顺娃：平日，医馆里，就你和赵剑？
顺娃：先生常出诊，在的时候不多。
李林青：那，这次，他又去哪儿出诊了？
顺娃：他……
红姑站过来：赵先生受我们拜托，出远门了。
罗七爷：红姑！
红姑：怕啥？就是吗。
李林青：受你们拜托？我能知道，拜托了什么吗？（笑看罗七爷）七爷？
罗七爷挺身拦在红姑身前，对李林青：这就对了。有啥问我老头子，他们孩子家，都不晓得……
王步云低声、急切地：师父……
罗七爷摆手制止，对李林青：在这儿讲，还是要去啥地方？
（别上烟杆，巴望敞开一线的门）
众人随着看过去。
门外，朱世南朱子桢父子正窸窸窣窣向内窥视，被关注，忙闪开。
7-2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强子狱卒靠在栅栏内外，强子脸上挂着笑容，看一脸疑惑的狱卒。
狱卒：笑够了？
强子点头。
狱卒：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强子：换了你，也会笑。
狱卒：呸！换了我？晦气！
强子：你不晓得，我和虎哥，生死之交。
狱卒：是吗？
强子神往地：他比我有本事。他出去了，你想，我还能远么？
狱卒轻蔑地：是。你是不远了。就快走到头了。
强子：是熬到头儿了。（舒展筋骨）在里面这两天，都憋坏了！骨头都生锈了。
狱卒同情地看他：真不晓得，是出去了好，还是在这里好。
强子：当然出去好了。警察大哥，你真会讲笑话！
狱卒：我讲笑话。哼！
强子：哎，有没有树叶？扁扁的那种。
狱卒：干啥？
强子打量四下，苦笑：算了，这儿哪儿有树啊……
狱卒看他，长叹，摇头。
7-3 回生堂正堂·夜·内
警察四下搜索，弄得乱七八糟。士兵已不见。
王步云红姑给龙虎擦药。
龙虎：到底咋回事儿？赵先生，能是坏人？
王步云：我咋晓得。不认识啊！
红姑：赵先生是大好人！他们是不是……别是，我们白天在这儿……（看王步云）这会儿，故意来挑不是……
王步云瞥她一眼，露出温暖的笑：我想不会。真那样，该找我。
红姑：找你？他们敢吗？
王步云：那也不该找不在家的郎中啊。
红姑：可是，把我爹弄去问话了。
王步云：放心，就隔壁。
红姑：我去看看！（起身）
王步云一把拽住：别去！
红姑怔住，王步云急忙松开：放心，有我在，就算有麻烦，也大不到哪儿去。
7-4 回生堂赵剑卧室·夜·内
布置简朴，有书香气。此时却被翻得乱七八糟。
一片狼藉中，李林青罗七爷坐在角落里交谈。
李林青：就这些？
罗七爷：可不就这。
李林青：贵阳？上贵阳就能救出令徒？
罗七爷：这不是龙虎出来了吗，还有强子。哎对了，我倒想问问你，强子……
李林青摇头：我不清楚。
罗七爷不满地瞟他：那你总该清楚，为啥这么横头愣脑地翻找赵先生吧？
李林青：这个……七爷还是不知道的好。
罗七爷闷哼一声，呼地顺过铁烟杆装烟，李林青一惊。
张警官在半开的门外敲门：李长官？
李林青回头：请讲。
张警官：抄出来的东西，要不要带回去？
李林青：要。还有那个顺娃，也带走。
罗七爷霍然起身：不行！
李林青一凛：怎么？
罗七爷：我红口白牙答应人家赵先生，照看医馆，你们翻东找西，弄成这样，也就罢了，还要抓人走，还要……
李林青：这是公务，还望七爷……
罗七爷：我不懂你啥公务，只晓得，我应了人家，得安心操持好！你不能拿走东西，更不能带人走！
李林青起身：七爷，这怕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罗七爷：我是讲了不算。可拿人拿东西，是不是得等人家回来商量啊？这算啥？
李林青：七爷以为，赵剑还会回来？
罗七爷：咋不回？他答应帮咱们办事，自然……
李林青：赵剑不像你们看见的那么简单。我既负公务而来，必有交代。还望七爷成全！
罗七爷：不行！（冲出）有我老头子在，看谁敢拿人盗物！
张警官：七爷……（阻拦）
罗七爷：闪开！（烟杆轻轻一拨，张警官趔趄出去）
李林青追出：七爷别动怒，有话好说！（经过张警官时低声吩咐）照做！
张警官：是！
7-5 正堂·夜·内
罗七爷气哼哼出来，反剪烟杆：龙虎！
龙虎霍然起身：在！
罗七爷：给我看好。我应了赵先生，看好医馆，照顾顺娃子。这帮人要抓人，还要抄医馆的东西物件，万万不能！
龙虎：师父……这……
李林青追出，凛然：罗七爷，我再说一遍，我们是执行公务。干扰执行公务，要吃官司的！
罗七爷：吃官司？我……
王步云：师父先息怒！（疾近李林青，低声）李长官，到底咋回事？
李林青指罗七爷：你这位师父可真……（耳语）
王步云大骇：真的？
李林青：那还有错！要不然，我吃饱了撑的！
王步云点头：明白了。别急，我来劝师父……
李林青：最好快点儿。我不想驳你面子，可……
王步云：放心，我有分寸，晓得这是大事！
李林青无奈点头。
王步云暗暗抱拳，冲门口：来人！
（OS）士兵：有！
顷刻进来四五个持枪士兵，冲王步云敬礼。
王步云：警戒！没我师父点头，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不许带出这里一步！
士兵：是！（如临大敌动作）
李林青凛然看王步云。
王步云轻轻冲他挤眼，凑近罗七爷。
李林青会意，装出无奈样子，抱肩踱开。
王步云拢住罗七爷，低声：师父，弟子跟你老，讲几句悄悄话……
7-6 朱家朱子桢喜房·夜·内
朱子桢气鼓鼓踢门而入。
新娘从梳妆镜前立起，回身看他。
新娘一身丝质西式睡袍，玲珑性感，红烛红帐映衬下，更显诱人。
朱子桢不禁看呆。视线里，新娘的身影，重合了红姑的形象。
新娘：总算回来了。
朱子桢惴惴凑近：是啊……总得……总得……回家啊……
7-7 东套院·夜·外
桂娘疾来，玉青正端着夜宵要进门，看见桂娘，停下行屈膝礼。
桂娘示意她噤声，凑近，指喜房，投去询问目光。
玉青神秘地冲喜房努嘴。
桂娘凑近窗户静听。
（OS）新娘：好没道理，你这个人，哎呀……
（OS）朱子桢：夫妻之间，还讲啥道理……
桂娘玉青交换眼神。
（OS）新娘：好哇！还以为，什么书香礼仪之家，这么轻薄！
（OS）朱子桢：夫妻之间，谈何轻薄厚重……早该洞房花烛，误都误了，这就补上！
（OS）新娘：你是喝了酒还是吃了药，怎么……哎呀，轻点儿……
玉青偷笑。
桂娘瞪她，接过夜宵，打发她离开。
（OS）新娘：别……好痒！不要……
玉青一步三回头，桂娘厉目想对，玉青疾去。
桂娘听着，默念“阿弥陀佛”。
（OS）新娘：哪有你这样的，四光大亮，不知羞！
话音未落，房里烛火熄灭，传出朱子桢粗重的喘息声。
（OS）新娘：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
桂娘不禁紧张起来。
（OS）朱子桢：啥算了算了的。
桂娘犹豫着要离去。
（OS）新娘：别闹了！我让人送夜宵呢。
（OS）朱子桢：夜啥宵夜宵……
桂娘端着夜宵转回奔门。
（OS）新娘：这就算洞房花烛了？
（OS）朱子桢：那还咋？
（OS）新娘：总得喝个交杯酒吧。
（OS）朱子桢：喝！
桂娘审视端着的夜宵，四下找人想吩咐什么。
（0S）朱子桢：明早喝！
桂娘闻听，愣住。
房里传出新娘的嘤咛，桂娘顿了顿，端着夜宵离去。
7-8 回生堂正堂·夜·内
李林青和警察们不见了。
罗七爷木然坐着吸烟。
龙虎王步云守着罗七爷，频频对视。
红姑默默收拾残局。
罗七爷忽然翻龙虎王步云：你两个又搞啥？
王步云：我们没讲话。
罗七爷重哼：没用嘴巴讲。用眼睛！
红姑偷偷瞟他们。
王步云：师父，别生气了。那种事情，拦是拦不住的。
龙虎：是啊师父，官家……
罗七爷：少给我提官家！
龙虎闭嘴。王步云脸上掠过一丝阴云。
罗七爷霍然起身，对龙虎：跟我来！（奔后堂）
龙虎迟疑。红姑示意他顺从。龙虎跟去。
王步云看红姑，一脸无奈。
红姑给他个鬼脸。
王步云笑，凑近：师妹啊，我发现，你很不寻常！
红姑不看他，手里忙活：许是吧。我得过失心症，一阵明白一阵糊涂……
王步云：是吗？（凑近）那……啥时候明白，啥时候糊涂？
红姑停下看他，并不躲闪：好比这会儿，我就有点儿犯糊涂了。
王步云：咋讲？
红姑拿手里几本医书拍打王步云：我就弄不清，你到底是人呢，还是啥？（调皮地做个鬼脸，疾离开）
王步云：我？是人还是……（瞪红姑背影）啊，你讲我不是人哪！
红姑咯咯笑，背对他收拾桌椅茶具。
王步云：真调皮！哎，你平日，是不是也总这么跟他们逗啊？
红姑：跟谁？
王步云：虎哥，强……（怔住）
红姑手也停下，缓缓回身看定他：你真能救强子哥出来？
王步云凑近，端详她：你问这话的时候，是明白呢，还是糊涂？
7-9 朱家朱世南书房·夜·内
桂娘一脸欣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总算是好了！到底是后生，打打闹闹当有趣……
朱世南：看把你美的。我早就晓得，子桢他嘴上硬，到底，还得……这不……
桂娘：老爷圣明！老爷圣明！
朱世南看他：我圣明……哼！鬼晓得……
回忆镜头：
稍早前，同样地方，朱世南疾入，朱子桢紧跟。
朱世南：哎呀你跟到我做啥吗！老子要咋，还要报你不成？！
朱子桢：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就是想看那女子！
朱世南：那又咋？老子孑然一身，家财万贯，想看哪个女子，都天经地义。
朱子桢：亏你讲的出口！天经地义，也不看自己啥年岁了！
朱世南：老子的事你少管！
朱子桢：我是管不着。我的事你也少管！
朱世南：屁话！我是老子，你是儿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管着你！
朱子桢：管管管！我可告诉你，这么大年纪了，可别做花心梦，当心中风！
朱世南：混账东西！敢咒老子！
朱子桢：忠言逆耳。
朱世南：呸！你以为我不晓得你？里里外外，从使唤丫头到商女娼妓，多腥多贱你都敢碰！如今娶了亲，给老子好生过日子，传宗接代！少转花花肠子！
朱子桢：传宗接代……你要是续上一房小，这活儿还是你干吧。我可没那闲心！也不知哪个花花肠子……
朱世南：我再讲一遍，老子的事你少管！
朱子桢：根本也没想管。
朱世南：那最好！还有一句，也给老子听好——那女子，你想都别想！
朱子桢：哪个？
朱世南：你自己晓得，少跟老子装傻！
朱子桢：我真傻。
朱世南：你傻个试试！老子给你挑明了，那女子身边，土匪、当兵的一大帮，凭你，玩不起！搞不好……
朱子桢：咋？
朱世南：哼。懒得跟你讲。自己仔细着！
朱子桢：我……
朱世南：滚！
回忆镜头结束。
朱世南长叹：不管咋，安宁一天是一天，平和一晚是一晚。
桂娘：老爷这是……
朱世南焦躁地摆手：好了，不讲他了！一提就心烦！（低声）那个罗红姑……
桂娘：少爷少奶奶如今这样子，老爷还……
朱世南：两回事！
桂娘：两回事？
朱世南沉吟地：怕是……我前头……没讲清……（看桂娘，下决心似的长叹）罢了！你也不是外人，我索性挑明，不然办起来，总不对付。
桂娘凑近：老爷尽管吩咐……
朱世南凑近耳语，桂娘听了大惊，不敢相信般看他：老爷……
朱世南：咋，你也想管老子？
桂娘急忙低眉顺眼：不敢！（无奈地）老爷的事，就是奴婢的事……奴婢一定拼死办好……
朱世南：拼啥死啊，又没让你去干仗。
桂娘：是。奴婢……
朱世南：跟你讲过了，别奴婢奴婢的！
桂娘：是！
朱世南：此刻去办，正当其时！利落点儿！
桂娘：是！
7-10 回生堂诊室·夜·内
罗七爷抽烟，看着跪在面前的龙虎。
龙虎：徒儿糊涂！辜负了你老人家！我……
罗七爷：当真只是勾连，没入他们的伙？
龙虎：没有！徒儿对天发誓！
罗七爷：混账东西！（烟杆猛敲龙虎肩头，火星飞溅）
龙虎强忍不动。
罗七爷：当初你咋跟我讲的？
龙虎埋头：我错了！
罗七爷：懂不懂？助匪就是通匪！通匪就是匪！
龙虎不语。
罗七爷长叹：我一直担心，就怕你惹出祸来。谁知，你还就……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收了那些枪。
龙虎：师父教训的对！
罗七爷：对有屁用！做都做了……幸亏步云……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低声）你是老大，咋让老二牵着鼻子走啊？！
龙虎：我……
罗七爷：我告诉你，（看一眼紧闭的门）这次，王步云，仗着手里枪杆子，帮你躲过一劫。可不是每次都有这运气！
龙虎：徒儿明白。
罗七爷：你这孩子，我最晓得。此番，受了他的恩，心里一定想着怎么报答呢吧？
龙虎：这个……强子还在里面，徒儿还没想别的呢。
罗七爷：是啊……强子……强子……你呀，自己闹就罢了，还扯上强子，我……（恨恨又举烟杆，却凝住）
龙虎：那天街里的事，实在是赶上了。
罗七爷：我晓得。红姑都讲了。这丫头也是……
龙虎：不关师妹的事。全是我的错！
罗七爷：你倒大方，啥都往自己怀里揽！
7-11 正堂·夜·内
红姑巴望后堂：啥话讲这么久啊，不会睡着了吧。
王步云饶有兴致地翻看医书：不会。
红姑瞥他：刚整好，别又弄乱了！
王步云：都记着呢，从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去。倒是你，收拾了半天，是不是胡乱摆的啊？
红姑：原先咋摆的，我也不晓得，可也不是胡乱摆。
王步云：懂医？
红姑摇头：就晓得几位草药。
王步云：是吗？难得。哪儿学的？
红姑微笑不答：你说，顺娃去了，会不会挨打？
王步云：不至于吧……讲不好。
红姑苦笑：不是废话！
王步云：他们的事，少管。
红姑：赵先生到底犯了啥了？
王步云：看，刚刚才讲，少管少管……
红姑凑近：不多管，就问这一句。
王步云苦笑：那你可问着了。还就是这，我答不上来。
红姑气闷转身，大力甩辫子，扫了王步云脸庞一记，走开：油嘴滑舌，不理你了！
王步云轻抚被红姑辫子扫过的地方，怔怔看她添灯油的背影。
红姑不回头：你不睡，你那些当兵的，也不睡了？
王步云：啊？我……（怔怔地）
红姑回头瞪他：你啥？大家不安置，爹上了年纪，也不安置？
王步云：总得等他老人家问完话吧？
红姑：啧，也是……（焦急看向后堂）
7-12 诊室·夜·内
罗七爷沉吟地：红姑，和盘龙垭的仇，你……
龙虎：是我错了！（看定罗七爷）早晚，徒弟会给妹子一个好交代！
罗七爷：好交代？（瞥门）她没啥颜色？
龙虎想了想，摇头：没。
罗七爷轻叹：你晓得的，红姑是女孩子家，我本没打算……
龙虎：徒儿明白！心里一直记着呢！报仇，是男人的事！
罗七爷一凛：你该不会是……（眼睛放光看龙虎）
龙虎叩头：徒儿错了！都是徒儿的错！
罗七爷欲言又止。
龙虎缓缓直起，神情木然。
赵剑旁白：龙虎不想让师父为他担心。更不想挑明，那些看上去离经叛道的作为，究竟是为着什么。他要独自承担一切。不管背负多少嫌隙，也不去计较得失。只要最终完成心愿，就足够了……
（叠画）
龙虎给罗七爷装烟。
罗七爷：你仔细着，王步云，可不是良善之辈。冲死人开枪，土匪都做不出！
龙虎：我也真吓了一跳。不过，他那也是……
罗七爷：也是为了给咱开脱，对不对？
龙虎点头，举过油灯给罗七爷点烟。
罗七爷：糊涂！（叭嗒叭嗒吸着烟锅）这人哪，讲话、办事，骨子里的气就露出来了。想开脱，办法多的是。偏就他那样子，顶恶气！这小子，将来碰出个乱世枭雄也讲不定。可绝不可交！记住！
龙虎：是！
罗七爷：不过，眼下，还就得先央求他……
龙虎：师父千万别这么讲，步云他受不起！
罗七爷：受不起？他巴不得老子去求他呢！
龙虎：真要这样，我……我……
罗七爷：你咋？大丈夫能屈能伸！再咋，也得先救出强子！
7-13 黔山城街巷·黎明·外
罗七爷红姑匆匆走着。
红姑左右看路：爹，回家走那边才对吧？
罗七爷白她：才一趟，就比我还识路了？
红姑：不是。
罗七爷：啥不是？讲的对！回家，是走另一边近些。可这会儿，城门都还没开，就只西北角儿上有个豁口。
红姑：那为啥不等门开再走，白绕好多路。
罗七爷：咋，进了趟城，脚板变嫩了？
红姑：啥呀。人家心疼你！一夜没睡，还……
罗七爷：真心疼我，就好生回家呆着，少给我惹些事！
红姑：是。（忽然白他）我惹啥事儿了？又没做不该做的……
罗七爷看她：你不用做啥，只这脸蛋身坯，就够惹事了！
红姑：讲啥哪？
罗七爷摇头：女娃长大，旁人就嫌不中看，家人就怕太中看……
红姑噘嘴：又来了。
罗七爷：别嫌爹啰嗦……
红姑：不嫌！回去，我就套一身麻袋，拿东西裹上脸……
罗七爷：昏话！
7-14 回生堂正堂·黎明·内
王步云整装，龙虎直瞪瞪看他：强子今天能出来么？
王步云：干啥？订酒席啊？
龙虎：对呀。
王步云：该订就订。就算他不出来，咱也得喝一场不是么。
龙虎：哎……到底行不行啊？救强子？
王步云：得碰运气。
龙虎：啊？这咋又变了？（凑近）你可答应师父了！
王步云：我答应师父的是尽力。这事，不是我一人讲话能算的。
龙虎：可……我，你都能……强子就更……
王步云：你是你他是他。
龙虎怔住：啊？啥意思？
7-15 黔山城街巷·黎明·外
罗七爷红姑疾行，城垣在望。
红姑：二师兄真能救强子哥出来？
罗七爷：你先告诉我，跟强子到底是啥意思？
红姑羞怯低头：啥啥意思？没……
罗七爷：强子倒是好的。我这三个徒弟啊，也就他一个本分人。
红姑不语。
罗七爷打量她，又怅然看路：原本，我还想……
红姑：啥？
罗七爷：没啥。等强子出来……本来，我不想办这个寿了。眼下看，还得办！
红姑：当然要办了！里外粗细活儿，我包了！
罗七爷：晓得你能干！（加速，红姑紧跟）
7-16 回生堂正堂·黎明·内
士兵布置上精致早餐。
王步云：虎哥请！
龙虎端详：裕丰祥现做的？！这啥时辰，步云，你好神通啊！
王步云：还不是仗你虎爷威风。
龙虎：我？我威风个屁！
王步云：这人要真威风起来，就是放个屁，也有人跟着闻。还得一路笑嘻嘻喊“好香好香”。
龙虎笑：你呀……（落座）甭管谁威风，不吃白不吃！（大肆开动）
7-17 黔山城垣豁口内侧·黎明·外
红姑罗七爷赶到。
罗七爷：这女子，跑得兔子样快，要累死爹啊！
红姑：你不是催快快快吗！
罗七爷：那也……
红姑：讲人家脚板变嫩了，让你看看变了没有。
罗七爷：没变没变……（指无人值守只容两人并行的城墙豁口）就是那儿。
红姑：好小哦！还当多大个口子。
罗七爷：跟狗洞差不多哈。
红姑：别这么讲，要是狗洞子，我可不过！
罗七爷：那要看为啥！
7-18 回生堂正堂·黎明·内
龙虎吃得吸溜叮当，王步云坐在近旁，饶有兴致看他：虎哥这吃相，就透着英雄气！
龙虎咕哝：肉麻了啊！
王步云：大实话！用不了多久，就虎哥这吃相，准成黔山城一景。
龙虎：胡扯！
王步云：真的。（凑近）还记得，当年，咱俩聊过——你，早晚成大事！
龙虎：我当下的大事，就是把这一桌吃干净！你再啰嗦，连汤水都没份儿了。
7-19 黔山城垣豁口外侧·黎明·外
城垣在后，丘陵在前。
罗七爷红姑回望豁口。
红姑倏而明白了什么：我想到了！
罗七爷：想到啥？
红姑：咱这不是要回家。
罗七爷一凛：是回家。你先回。
红姑：不！我跟爹一起！
罗七爷：你晓得我要干啥啊，就一起？
红姑：早早出门，路不对，那么小的洞子钻出城去，不是为赶个先，避开人么？
罗七爷停下，看跟着停下的红姑，神情复杂。
红姑：咋？错了？要是去拦赵先生，避开那个行李的……
罗七爷竖食指，机警四顾，嘘声、责备地：这娃，心思都到了，咋还这么大声？大清早，你那声，三里地外都听得见！
红姑下意识捂嘴。罗七爷拉她疾去。
7-20 回生堂正堂·晨·内
龙虎大嚼着靠坐，笑嘻嘻看王步云：接着讲！
王步云：这黔山城里，官家就那么回事儿，老财又都是没出息的陈腐家伙，看来看去，没个真能拿大事儿的。城外匪帮林立，多少年多少代也没个定数。盘龙垭算大杆子，可也没到呼风唤雨那一步。里看外看，就一个字，乱！
龙虎思磨，点头。
王步云：师兄跟盘龙垭攀了渊源，我晓得，你心思里藏着的是劫富济贫、打抱不平的打算……
龙虎沉吟。
王步云：为啥不跟师父讲明白？
龙虎咽下食物，看定王步云：啥还没干，讲个屁啊！
7-21 丘陵间小道·晨·外
罗七爷忽然站定，对红姑：就这儿吧，回去……
红姑：不！
罗七爷：咋？又……你该不会，还想着赵先生回来救强子……
红姑：想哪儿去了？现在这样子，别讲救人，就他自己，都……
罗七爷：那就是吗！你……
红姑：我不放心你！那个李长官，昨晚架势，能是个善茬子吗？女儿不懂事，可人都有相儿啊！他决不会随便罢了！
罗七爷沉思点头。
红姑：再想想赵先生那脾气……爹该比我明白啊！
罗七爷：哎！赵先生……
红姑：反正，女儿认准，赵先生是好人！爹这一去，碰好了，劫回去了，倒好。万一，有个险，女儿跟着，不是……
罗七爷抬手制止她说下去：不是这话！你一个女儿家……
红姑：女儿家咋了？不是照样打土匪？！
罗七爷看红姑英气，有些欣慰，倏而又皱眉：我还担心顺娃。不晓得，赵先生，跟顺娃到底啥渊源。要放不下，那可……（皱眉）
红姑：他们终究是要找赵先生。寻不到人，扣着顺娃，还是想管饭是咋？
罗七爷没太明白：啥？
红姑：哎呀，就是，抓不到赵先生，他们不会总不放顺娃。反倒，抓了赵先生，安个啥罪名，顺娃倒怕要吃边角儿……这道理，我都想的出，赵先生咋会不明白？到底，还是结实保住赵先生要紧！
罗七爷一凛，异样看红姑：这女子，要成精啊！
红姑：对了吧？就这，我跟你……
罗七爷：还是不行！
红姑不满地：嗨！这半天，都白讲了！
7-22 回生堂正堂·晨·内
士兵撤去残席，换上显然从外面采购的精美茶器汤水。
龙虎：照你意思，我还不得成了黔山城的土霸王？
王步云：别讲那么难听。
龙虎：难听好听，不就那么回事儿。
王步云：不好么？
龙虎摇头：师父从小就教咱走正道儿……你不管咋，穿了号衣，吃了军饷，就是出息！我……
王步云：其实，虎哥想从军，轻而易举！只不过……
龙虎摇头：我现在挂着通匪罪名，从军……
王步云：不不。那根本不算啥。军里不少人，出身还不如你。老话讲，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你是英雄，再有运气，咋都好！可要不是英雄，运气都躲着走，啥也就别想了。
龙虎：英雄？（看王步云）当土霸王，就算英雄？
王步云：只要是自家打下一片天下，再小，也是大！
龙虎：你是咋弄的？这才几年……
王步云：我是碰巧，帮着制服了长官新置的好马。差点儿丢了命！虎哥，你跟我不一样。你有本事，有担待，一定是当家作主的！
龙虎沉吟一下，苦笑：那可真得走了大运才能……
王步云：有本事，加有心，大运扑着你来！躲都不好躲的！
龙虎：哪有那么神！我……
王步云：运气真来了，非要闪，（俯近，阴森地）当心闪掉性命……
龙虎骇然。
7-23 小山岗·晨·外
罗七爷暂住疾行，远眺。红姑气喘吁吁疾跟近。
罗七爷：嗨呀，这娃，咋就讲不听呢！回去！
红姑：不！
罗七爷：爹晓得，你……
红姑：爹不是嫌女儿跟着累赘！
罗七爷怔住。
红姑有些怨责地看他：跟到这儿，女儿想明白了——爹真正怕的，是……（别过脸去）是怕女儿招惹……
罗七爷：住口！你……（惴惴看红姑）你……没有……爹不该讲那招惹不招惹的话……
红姑猛然转向罗七爷：我这模样，真会惹祸？
罗七爷低头不看她：我……我也，不放心你娘和巧妹……她们……你八成也不放心那个啥钱大勇吧？
红姑缓缓看他，下了决心般，侧转，斜刺里奔下山岗。
罗七爷缓缓抽出烟杆，想装烟。他看着红姑迅速离去的背影，低声慨叹：女子，长大了……（轻轻摇头，别回烟杆，继续赶路）
7-24 朱家朱子桢喜房·晨·内
新娘坐在镜前梳妆，像要扮回中式装束。
朱子桢赤身睡在喜床上，咕哝着翻身：罗……红姑……红……红……姑……
新娘狠狠瞪他，想摔手里的簪子，又凝住。
回忆镜头：
较早前，她娘家，精致而西化的闺房里，她穿西式服装摔摔打打。
衣着富贵的女人（背影）端坐在沙发上：娘知道，你不想嫁去偏远地方。可早就定下了啊！你要是又有了人家，也是句话，不是没有吗。
新娘：没有也不嫁！
她娘：不嫁不嫁！咱不嫁了！那万贯家财，让给旁人就是！
新娘：什么万贯家财，我不稀罕！
她娘起身：好好好！不稀罕！我这就退婚！你收拾收拾。
新娘：收拾什么？
她娘：废话么这不是，当然是人家给的东西物件了。一件件整好，一并退了。索性一了百了！
新娘：啊？还要退啊？
她娘：那依你怎么着？
新娘：送都送了，他还能要回去啊？
她娘：婚都能退，还什么不能翻腾？
新娘怔住。
回忆镜头结束。
新娘慢慢放下金灿灿镶嵌宝石的簪子。
她娘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女人哪，有金银才有依靠。嫁了他家，给他老大风光了。把他的家财分出来，落在自家名下。到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世上哪来如意郎君，真金白银才硬气……
新娘绽出苦涩笑容，凛然瞥傻兮兮睡着的朱子桢，（OS）：姓朱的，本小姐且忍你一时，看你不老老实实分大把财产出来……
朱子桢翻身，咕哝：红姑……好人儿……
新娘攥起簪子，起身轻步欺近，拿簪子狠狠杵朱子桢。
朱子桢吃痛梦醒：谁？！
新娘抄了枕头掩住簪子，拿枕头边角摩挲朱子桢：吓着你了……
朱子桢铮然坐起：哎哟！（看清是她，醒醒神）没……没……（揉眼）做梦……（忽然想到什么）我没讲啥吧？
新娘丢开枕头离开：讲了。
朱子桢惊慌：讲啥了？
新娘：咕哝咕哝的，听不清。醒着都懒得理你，谁还去听你梦话！
朱子桢松口气。
呼啦，他的衣服飞来，蒙住他头。
朱子桢：嘿……（胡乱摸索）
7-25 黔山街巷·晨·外
王步云带队，铿锵走过，路人侧目。
警察局堪堪在望。
王步云志得意满，耳边回响跟龙虎的对话。
（OS）王步云：正所谓福兮祸兮，通匪不好听，可谁都晓得你是匪，都凭空多了几分怕。正好乘势而起！
（OS）龙虎：可我是……
（OS）王步云：是也好不是也罢，一步跨出来，就回不了头了。
（OS）龙虎：照你讲，我这贼当定了？！
（OS）王步云：不是贼。是士绅！上等人！
（OS）龙虎：讲的容易！上等人……
（OS）王步云：世间大事，看着都不易。可对能人来讲，都不难！
（OS）龙虎：能人？
7-26 警察局小黑牢·晨·内
强子充满希望看着小窗透进来的一缕阳光。
（OS）王步云：比如你。你不会以为，跟强子一样吧？
（OS）龙虎：强子咋了？
（OS）王步云：他没能耐，没胆色，可他愿意受穷受欺负，也能受穷受欺负。你行么？
（OS）龙虎：我……
7-27 警察局门前·晨·外
王步云一行到，王步云铿锵指挥列队，验枪，颇像示威。
值守警察惊恐，偷偷遣人往里通报。
（OS）王步云：信我，虎哥！等贺罢师父的大寿，咱就开干！有我在军里帮你，霸了黔山，决不是难事儿！
（OS）龙虎：你帮我？
（OS）王步云：然后你再帮我，我再帮你。
他整装，从容走向警察局大门，冲值守警察喀地行军礼。
7-28 丘陵·日·外
罗七爷独自健步赶路。
阿昌带着四个汉子，都是短工打扮，悄然尾随。阿昌明显身手不凡，四个同伴却有些力不从心。
7-29 警察局小黑牢·日·内
狱卒（同6-42）来到栅栏门外：丁强！
强子扑过来：在呢在呢！
狱卒：气色不错啊！
强子：大哥，有啥好消息么？
狱卒：好消息？（掩住痛惜神情）也算有吧。（后腰摸出一丛叶子茂密的树枝）你不是想吹树叶吗。反正也是呆着，吹个够吧！
强子高兴地接过来：太好了！谢谢！
狱卒：傻小子，还谢呢。
强子靠坐专心挑拣树叶：当然要谢。大哥好心，没拿我当犯人。
狱卒：平常犯人，谁管他。要上路的，就多照应照应，也算积德……
强子没在意：不管咋，都谢谢大哥！（揪下一片树叶，认真捋规整）红姑要能听见就好了。
狱卒：红姑？
强子：我师妹，也是……
狱卒苦笑点头：我道是咋，痴傻了似的，原来，心里装着女娃呢。
强子不好意思地吹树叶，是悠扬的《好花红》曲调。
狱卒痛惜地看他，摇头走开。
7-30 丘陵地带乱树林·日·外
树木杂乱，看不出路径。
罗七爷忽然驻步静听。
远远的后面，阿昌急忙示意同伴停下。
同伴甲杵膝喘息：妈的，这……
阿昌严厉冲他竖食指。
甲：咋了？这鬼影子都没一个！早他妈跟丢了。
（OS）罗七爷：没跟丢！
众人惊骇，阿昌恶狠狠瞪甲，拔枪，四人跟着拔枪。
风声乍起，四人惊恐四顾，阿昌急忙闪到一棵枯树后。
罗七爷随着风掠到，嘭地落地，正在四人面前，凛然地：跟了老长一路，真看得起我老头子！（呼地把烟杆指向阿昌隐身的树）阁下身手了得，敢问，是哪一路的？
7-31 警察局小黑牢·日·内
强子忽然停住吹树叶，皱眉：要上路？积德？……积德……（忽然满脸惊恐，团了树叶，疾扑栅栏，喊）大哥！警察大哥！
狱卒远远跑来：喊啥？！要死啊！
强子认清狱卒：大哥，你刚讲，要上路？……
狱卒：你是真傻还是装的？
强子：我……我……
狱卒：真傻也好，装傻也罢，（凑近低声）其实，这人死人活，看明白了，就那么回事儿。我看你，傻呵呵的，心里装个女子，以为人人都对你好，高高兴兴上路，也不错。
强子：我……你是讲，我要……
狱卒：明摆着吗——龙虎出去了，你就出不去了。不然，当官的咋交差？
强子：啊？虎哥……他……
狱卒：他出去不出去，也未必由得自家。你呀，下辈子活聪明点儿，晓得认人嘴脸……（轻叹，离开）
强子颓然溜倒，木讷叨咕：虎哥……不会……虎哥不会扔下我……不会！他讲过要救我的……他……他不会骗我……不会……
7-32 丘陵地带乱树林·日·外
四个跟踪者战战兢兢围住罗七爷，持枪在手。
阿昌对罗七爷抱拳：七爷尽管走路，我们不会妨碍。
罗七爷：走路？走哪儿去？
阿昌不满地瞪四个同伴。
罗七爷：怪不得哪个。老头子早听到了。走走停停跟着，又不现身，能是好意吗？
阿昌：在下奉命行事，还望……
罗七爷烟杆顺的身后，往回走：去不成喽！回！
阿昌长吁：七爷这是不给面子啊。
罗七爷凛然地：面子？我认得你是哪个？就给面子？（烟杆指点四个家伙）想让老头子给你们带路、拿人？哼！我这大半辈子江湖是白走的么？
跟踪者甲：少废话！（对阿昌）跟不成，索性抓了这老东西回去！
阿昌冷笑。
甲挥枪：上！
罗七爷冷哼一声，凭空跃起，烟杆横扫。
枪声、硬物击打声。
阿昌喊：别开枪！
三把驳壳枪已落地，三个家伙倒地惨叫，都攥着刚刚持枪的手腕。
甲狼狈滚出老远，骂：老东西！看老子……（举枪对冲过来的罗七爷）
阿昌：不要！（腾身而起，扑向甲）
一枚石子从暗处袭向甲。
阿昌袭到，一手去挡罗七爷，脚踢向甲持枪手。
石子到！阿昌凌空单手轻巧招架罗七爷的铁烟杆，脚挨了石子，踢飞甲的枪。
啪！
子弹打飞。
阿昌扑倒甲，格挡铁烟杆的手臂痛楚颤抖。
罗七爷：好小子！敢用肉胳膊挡老子的铁烟杆！
阿昌踉跄起身，忍痛活动手臂：多谢手下留情！
罗七爷：罗七纵横江湖几十年……
阿昌抢话：都靠偷袭取胜？
罗七爷一愣。
阿昌忽然跨步，踩住击中他的石子，利落地一掀一扬，一个漂亮而古怪的侧踢，石子疾飞向来路。罗七爷担心地看过去。
啪！
石子深深嵌入一棵老树。
树后，红姑紧贴树干，一脸惊骇。
7-33 警察局小黑牢·日·内
强子木然、绝望地念叨：虎哥不会……他不会……他还让我照顾红姑……红姑……虎哥……虎……
忽然，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垂死般喘息，耳边响起龙虎声音：红姑心里就装着你，我咋想，都是白搭！……讲啥都没用！有命出去才行啊。
强子忽然嘶喊：天哪！龙虎！龙虎……你不是吧？！（暴怒而起，冲向栅栏门，拼命攥住摇晃）
狱卒返回：哎，看开点儿，可别……
强子愤怒嘶喊：龙虎！你也太狠了吧？！让我替你去死啊？！龙虎！师父……师父……
狱卒惊恐四顾：别疯了！闭嘴！
7-34 丘陵地带乱树林·日·外
阿昌和罗七爷劈打格斗，罗七爷沉稳老辣，江湖侠气四射；阿昌凌厉精准，像部军用机器。
四个跟踪者举枪围住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远处的红姑现身，恨恨从树上拔出被阿昌踢得嵌入树身的石子，狠狠攥在手心里。
飞沙走石间，拳脚疾速闪动，风声绊着沉闷的肢体碰撞声。
粗重喘息间，格斗二人过话。
罗七爷：好小子，哪儿练的？
阿昌：公务在身，没心思聊天！
罗七爷：到底想咋样？
阿昌：既然七爷不给面子，只好请回去！不然，咱们都没法交差！
罗七爷：你真以为，制得住我？
阿昌：我知道，七爷一直手下留情！可我不会！
罗七爷：你跟李长官干？
阿昌：我们都是为政府干！
罗七爷：少唬我！政府！
阿昌：唬没唬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罗七爷：休想！
阿昌：你这可是妨碍公务！
罗七爷：接住了！（忽然出人意料地改变姿态，卸掉阿昌正面袭来的力道，重心转换，烟杆带风捶向阿昌头部）
阿昌失去重心，顺势前扑，手撑地，双腿剪刀般倒着舞起，瞬间夹住烟杆，人车轮般翻起，对四个看呆了的家伙：打死那女孩！
罗七爷红姑都一惊。
四个家伙这才发现红姑，齐齐举枪。
罗七爷怒吼：你敢！（大力甩开阿昌，扑向四个家伙，烟杆舞动）
红姑疾近：爹！
罗七爷：快走啊！（烟杆打翻甲乙）
丙、丁躲闪，红姑手里石子啪啪击中他们。
罗七爷冲过去，踢开他们手里的枪。
四个家伙发狠拣枪。
罗七爷对红姑怒吼：走啊！
红姑倏而驻步，瞪大眼睛看罗七爷。
罗七爷也僵住。
阿昌：都别动！
四个家伙循声看去，惊骇定住。
一根小手指粗细的牛皮绳，软沓沓绕在罗七爷面前，绳头一端在阿昌手里，另一端被阿昌牢牢踩在脚下。
阿昌站定在罗七爷身后，只要手脚并用发力，牛皮绳就会勒紧罗七爷的咽喉。伸出的铁烟杆，显然已来不及回防。
罗七爷自嘲地轻笑：好小子，有手段！
红姑：放了我爹！
阿昌：可以！劝他——刚刚想干什么，继续去干！
红姑捋衣领，眼里忽然放出凶光：放了我爹！
罗七爷：不要！
红姑的手已捋到衣领内藏的针，闻声僵住。
罗七爷：你这丫头，咋这么不听话？！还不回去看好家？！
红姑：可他们……
罗七爷：他们要找的，终归不是我！到底晓不晓得轻重？！
红姑怔住。
7-35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何局长瞪王步云：我我我……我不明白……
王步云：用不着明白！
何局长：他不是你师弟么？
王步云：他是匪首！
何局长：匪首当明正典刑！咋能秘密处决？
王步云：要么，我带人走！要么，秘密处决！
何局长：太为难兄弟了！
王步云：我这可是给你找折哪！别不识好歹！
何局长：可……可……为啥啊？
王步云：跟你讲了，用不着明白！明白太多，不好！
何局长有些怯。
王步云欺近，低声：这事办好了，大家方便。
何局长：大家？
王步云：你，我，还有……龙虎。
何局长大骇：龙虎？
7-36 乱树林（同7-30）·日·外
阿昌保持着7-34胁迫罗七爷的姿态，四个跟踪者捆绑罗七爷。
红姑愤怒看着，被罗七爷严厉的目光逼得不敢靠近。
甲紧绳索，发狠地：等着吃官司吧！
罗七爷冷哼，对跃跃欲试的红姑：闲事管不得！快回家！
红姑：可你……
罗七爷：他们不会把我咋样！
红姑：都捆上了，还要咋？
四人捆毕，阿昌撤了威胁。
罗七爷冲红姑吼：走啊！
几人持枪欺近红姑。
罗七爷凛然对阿昌：不至于这么绝吧？！
阿昌对四人：等等！
四人停住，回看他。
罗七爷对红姑：还愣着？快走啊！
红姑恍然明白了什么，疾退几步，转身飞跑，瞬间远去。
罗七爷松口气：走吧！该去哪儿去哪儿！
阿昌抱拳：得罪！（示意四人押送罗七爷返回）
罗七爷铿锵起步，偷瞥红姑，红姑背影已在很远处。
罗七爷沉重地闭了闭眼（OS）：赵先生，对不住了！（又偷瞥红姑去向）（OS）这个孩子啊……听天由命吧！（加快）
7-37 黔山警察局小黑牢·日·内
强子失魂落魄靠坐门边，狱卒（同6-42）小心翼翼吸着“开花烟”（注：劣质卷烟内卷的烟丝含有粗厚的梗或非烟草的成块易燃杂质，吸到时不能正常燃烧，或吸不着，或爆开成不规则形状，有时还会在爆开时发出噼啪的轻响，似微小爆炸），同情地看他：真是老实人。走就走了吧。这年头，老实活着，比死了遭罪！你不错了，真走了，还有个女娃磕头烧纸。年纪轻轻，算有福了……
强子木讷叨咕：只怕……毛病就出在她身上……
狱卒：可别这么想啊。反正也是死，干啥不哄自己高兴！（抽出一支烟）破烟，好歹也尝尝……
强子瞥一眼，不理。
狱卒：来吧。（异样地看他）兴许，抽一口，还多点儿福气呢。
强子摇头：我师父抽了一辈子烟，也没见有啥福气……
狱卒：那是没抽我这开花烟……来，试试，就当走前交个朋友。
7-38 局长办公室·日·内
何局长恍悟：我好像明白了……
王步云微笑，抱拳：请局长大人……
何局长挥手：秘密处决指定不行！
王步云冷下脸。
何局长：我倒有个主意，不晓得行不行？
王步云：讲讲看。
何局长：你想法，把要紧碍事的人调开；我这边，照规矩办事。这不也跟秘密处决差不多吗？
王步云皱眉：调开？
何局长：为丁强，能拼命搅和的，也就那么几个。你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瞒得了他们几个，瞒不过……
王步云抢话：调开多久？
何局长：一天足够了！搞不好，半天就……
王步云：有把握吗？
何局长：头晌告诉我，日落前，准办成！
王步云思磨一下，无声冲何局长抱拳：仰仗了！
何局长：该我仰仗你才对，老弟！
7-39 小黑牢·日·内
强子凑在门边吸烟，呛的咳嗽。
狱卒伸进胳膊拍打他，手里滑落一个小物件，掉在强子身后：看来，你还真没这福气。（吃力地抽回手）
强子丢下半截香烟，向里靠坐，呆望高窗。
狱卒：还好，没受啥罪，轻手利脚的，也好走路。
强子痛楚摇头。
狱卒起身：可惜一身功夫了。
强子缓缓回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高窗。
高窗特写：底缘一人多高，无攀沿着力点。窗口较小，中间四道铁栅栏。如果没有铁栅栏，能容一般身量的人进出。
7-40 局长办公室·日·内
李林青给罗七爷松绑，罗七爷凛然而立：有啥法度，尽管来吧。
李林青微笑：什么法度不法度的。七爷说笑了！
罗七爷：说笑？哼！
李林青：七爷豪侠，好助人危难。在下佩服！
罗七爷：佩服？（苦笑）我倒是佩服你！我老头子想啥，你就也能想到，肚里的虫一样。
李林青尴尬。
7-41 小黑牢·日·内
狱卒：你说，要是有啥功夫，把人变小，（指窗户）不就……
强子：那还得会飞才行。
狱卒：未见得。外面也就里面这么高，摔不死摔不烂的。
强子绝望惨笑，摇头。
狱卒起身：天无绝人之路！
强子猛然怔住，回看，狱卒已走远，不回头：上上下下仔细找找，别丢下落下啥，不然，到了那边，缺啥少啥，可找回不了。
强子皱眉，看他背影，忽又看高窗，耳边回响狱卒的话：……要是有啥功夫，把人变小……外面也就里面这么高……上上下下仔细找找，别丢下落下啥……天无绝人之路……仔细找找……可惜一身功夫了……天无绝人之路……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扑向高窗，视线扫视上方，扫过房梁、墙壁，当作铺盖的破草垫。忽然，他眼前一亮。
特写镜头：杂乱的干草中，闪着一丝金属光芒。
7-42 局长办公室·日·内
罗七爷：你那个手下，功夫很了得！
李林青：七爷面前，谁敢说功夫二字啊！
罗七爷：虚头八脑！
李林青苦笑：七爷是实在人，在下不整虚的！（凑近、低声）实实在在讲句要紧话——赵剑的事，千万管不得！（耳语）
罗七爷大惊：共党？
李林青：这下明白了？七爷啊七爷，英雄一世，糊涂一时啊！这共党的边儿，是敢沾的？
罗七爷：共党到底是啥啊？比土匪还……
李林青：比土匪祸害多了！土匪无非打家劫舍，共党是要天地翻个儿的！一个共党，比几个几十个山头的土匪还要祸害！
罗七爷：当真？（疑惑）可赵先生……斯斯文文的啊，咋能……别是弄错吧？
李林青：错不了！他医馆里，藏着共党的反书。
罗七爷：啥？
李林青：就是在你不让拿的那些东西里找到的！
罗七爷：这……这打哪儿论哪这个……
7-43 山路·日·外
红姑奔跑，失魂落魄，泪水飞花（OS）：爹，等着，女儿一定救你出来！一定！
忽然，脚下绊到枯藤，人飞起。
她凌空变位，灵巧抓住就近小树，稍荡一下，安全停住。
她抹一把眼泪，刚要起步，又凝住，耳边回响罗七爷的话：还不回去看好家……到底晓不晓得轻重……闲事管不得！快回家！
她恍然，自语：回家……回家……（看路，转向疾去）
7-44 黔山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李林青：共党最善蛊惑人心。装得斯斯文文，好像大大好人。等你信他了，他就……
罗七爷皱眉：还是不大敢信。
李林青苦笑：难怪。赵剑在黔山多年，素有好名声。
罗七爷：那顺娃子……
李林青：问着呢。希望他不是同伙。他还小，我也想为他开脱。七爷放心，只要有一丝活扣儿，顺娃，必定没事！
罗七爷：那就好！（指李林青）我当你正人君子啊，讲出话来，可别自家吞回去！
李林青微笑：七爷真是英雄！光想别人，怎么不为自己想想？
罗七爷：我自己？有啥好想的？就那么个事儿！就这么把老骨头！爱咋就咋！
李林青钦佩地点头：佩服！虽说，七爷头前，多少有点儿……冲撞法度，可就凭这股英雄气，在下担保，只要赵剑的事落定，七爷头上，啥都没有！
罗七爷坦然坐下，抽出烟杆装烟丝：头上有啥没啥，老头子不在乎！反正，就这一个脑袋！
李林青无奈苦笑。
罗七爷装好烟丝：哎，都成阶下囚了，给个火儿抽烟啦！
李林青摸出火柴，殷勤点烟，低声：七爷在晚辈这儿，什么时候都是座上宾，不是阶下囚……
罗七爷用力吸烟，斜睨李林青，冷哼，吹出一大口浓烟，灭了火柴，喷了李林青一脸。
李林青眯眼看罗七爷。
罗七爷狡黠地笑，扇扇烟：要关，把我和强子关在一起吧。
李林青诡异地笑：我可从没说过要关七爷啊……
7-45 罗家坳村路·日·外
罗家学武堂堪堪在望，正值劳作时分，村里冷清。
巧妹背一小捆树枝，从小岔路走来，撞见一丛衣着光鲜，挑着大小装红礼担的人，不禁驻足观望。
队伍中一个汉子看见她，喊：乡妹子！乡妹子！
巧妹：叫我？
汉子：就是你。问一下……
桂娘挤到前面：罗七爷府上在哪儿？
巧妹一惊：找他做啥？
桂娘指一行物品：这不明摆着吗？下聘啊！
巧妹惊讶地：下聘？！
7-46 朱家朱子桢喜房·日·内
朱子桢惊骇看新娘：分家？！
新娘专注比对大把金贵饰品：喊！再大声点儿！
朱子桢疾近：不是……这才刚……你就……
新娘白他一眼：你爹没告诉你？
朱子桢：啥叫我爹啊？他不是你爹啊！
新娘：那看怎么说了。
朱子桢：啥意思？
新娘：他要是兑现了当初许下的呢，我木香就是正儿八经的朱木氏，（看定朱子桢）踏踏实实给你朱家做媳妇，搞得好，还给你生养个一男半女的。
朱子桢：这……本来就……
木香瞪他：可你朱家要说了不算，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父子颜面！
朱子桢：啥算不算的？我爹跟你家许啥了？
7-47 罗家坳罗家学武堂正厅·日·内
桂娘柳枝在一厢隔着张八仙桌同向坐，大批聘礼堆在门口，挑担汉子们站在门外。
桂娘一脸愁色：当家的不在，儿女嫁娶这样大事，我可没法……
桂娘：罗夫人，我家老爷的意思，那可是真真的。当着大事办哪！
柳枝瞥一眼聘礼：这我自然看的出。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那话，她爹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
7-48 学武堂门前·日·外
桂娘带来的挑担随从们等候在此，巧妹不安地看他们，又看里面，想问什么，又忍住，看向村口方向，忽然眼前一亮，疾跑开。
村路上，红姑正大汗淋漓地往回跑。
巧妹迎过去：姐！
7-49 黔山城龙虎镖局·日·内
龙虎一口茶大呛出来，喷得王步云疾站开。
龙虎呛得连连咳嗽，瞪大眼睛看王步云：啥？
王步云象征性擦军装：别急啊！
龙虎：非要有交代，通匪的是我，我去换他出来！（往外冲）
王步云死死拉住：看这脾气，咋就这么急呢！
龙虎：咋能不急啊！强子太老实，再不出来，非吃大亏不可！
王步云：我晓得、我晓得，打招呼了！他吃不了亏！
龙虎安定下来。
王步云松口气，推龙虎奔椅子：你放一百个心。除非姓何的胖子存心耍我……（按龙虎坐定，斟茶）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
龙虎：苦衷？他们作威作福的，能有啥苦衷？！
王步云：你呀，只见贼吃嘴，没见贼吃打。出那么大事儿，正主儿逮不到，好不容易抓了你们……
龙虎：狗屁好不容易！要不是老子，不对，要不是强子……嗨！
王步云：听要紧的行不行，我的哥！
龙虎：你讲你讲！
王步云：抓了你们，他不能都放了吧。
龙虎：那……（又要站起）
王步云按坐他：就算都放，也不能平白无故就放吧？
龙虎皱眉：那就该是我……
王步云：你和强子，到底是你有点儿掌故，留在里面久了，那才真要吃大亏呢！
龙虎沉思。
王步云把茶杯递到他手里：强子啥事儿没有，多几天少几天，差不多。他人又老实安静，不惹是非，外面再在打上招呼，没亏吃！
龙虎：当真？
王步云：你看……我刚讲了，除非姓何的存心耍我……你想想，少说当下，他怕是不敢吧？
龙虎点头：那倒是。
王步云：所以，容他个工夫，里外做定，再放人。我这忙，帮的了一时，帮不得长久。
龙虎：咋？
王步云：啧，忘了，我这……（指军装）得听调遣啊。
龙虎拍脑门：对对！
王步云：我哪天一走，搞不好啥时候回来，姓何的跟我咋样，不打紧。可你们，你，强子，还得在他地头上混吗不是。让他好做些，日后……
龙虎：明白了。
王步云松口气，打茶。
龙虎：哎，我能看看强子吗？
王步云僵住。龙虎殷切看他。
第七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