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似是故人归（第二更）

“即使会和我一样被人当成怪物，也没有关系吗？”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对谁都不能抱以绝对的希望，对谁都不可以托付自己的后背。这是他用生命买回来的教训，他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如果向上攀爬的结果只能是从崖壁上跌落，那么他宁愿永远在黑暗的深渊中行走。

“怪物？这个世界上，那些与众不同的人总是被当做是怪物。可是人与人之间从来没有绝对的相似。上一刻他们奉你为神明，下一刻他们就能把你才在泥潭里作污垢。他们总是隐藏在领袖的背后，隐藏磨灭自己的判断力，生怕自己也被拖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少女的目光从他身上偏移，低头将近乎破碎的发绳扯开，长发如泼墨般倾泻而下，在光影间流转成动态的山水，“你是怪物的话，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呢？”

少年凝望她的一刹那，仿佛看见她黑色的瞳子忽然变成金色的竖瞳，如那位大人一般有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美。可下一瞬间，她的眼中依旧是漆黑一片，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错觉。

“我知道了。璃儿。”

This Life

秋季初晴的午后，阳光正好，在檐上积水滴滴答答地敲在心头，梦境和现实交错。乐璃感觉自己的灵魂渐渐从那个梦境里剥离开来，那个和自己有着相同样貌的少女仿佛变成了梦境中的一个角色，而不是刚才还在说话的自己。但她依旧能感觉到少女耳根的微微烫意，还有一股故作恼怒之意，知道她心里正在想着什么，并且仿佛由自己控制一般地说了出去。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了啊！叫大姐头，叫乐璃姐！听见没有？”

“我好像比你大一点……”

“这和年龄没有关系！就是要叫姐！白痴……”

【什么？……我喊了他什么？他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不记得？】

她试图凑上前去，分辨女孩究竟喊了什么名字，可灵魂却越来越遥远，直到跌回现世。

她忽然坐了起来，仍保持着向前倾的姿势，差点将桌子压翻。

“同学，你没事吧？”

乐璃抬起头来，桌前的男生在她眼中投下巨大的阴影。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仿佛远古的神明的呓语，穿过重重的森林，穿过山崖和断壁，穿过时空和岁月，漂洋过海，传到她的耳中。

而她已经为此等待了上百年。

“不，没什么。只是有些梦魇了。”乐璃很快镇定思绪，有些歉意地站起身来，“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少年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卫衣，一头有些乱蓬蓬的黑发，杂乱的刘海之下，是一双平静而明亮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乐璃以为自己仍在方才的梦中。可梦里的男孩处处警惕而有些畏缩怯懦，用黑色把自己掩盖得严严实实，像一只躲在角落的小刺猬一样顶着自己尖锐的毛刺，却忍不住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而眼前的少年，沉稳而冷漠，像是用茫茫大雪自然而深沉地隐藏着自己的一切，眼神没有一丝躲闪和犹疑，却像堆满了山间黑色的迷雾，幽深得让人看不到底。

“没事就好。我没关系。”

说罢，他看了乐璃一眼，垂下视线，很快从她身旁擦肩而过，仿佛只是一个陌路的外人、一次意外的相遇，连回头一眼都不屑。

大概确实是被梦魇住了吧。乐璃却觉得那像一个熟悉无比的故人，想要开口问候，到了嘴边，却又只剩下缄默。

【世间所有的离别都是再会有期，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但我从未离开过。

【璃儿，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