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预言
乐璃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住了。
被金色的锁链链条缠绕着的、巨大而反射透射着明艳阳光的水晶柱柱身中部，悬空凝固着一个白衣女人的身影。女人双手合十着放在胸前，微微低头向下——仿佛祈祷，又仿佛自呓。哪怕在光线折射下乐璃的角度上并不能看清那个女人的样貌，但这反而让眼前的画面有一种违和的神圣感。
更要命的是，明明看不见容貌，乐璃却在她身上找到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关系。
这一世的乐璃也许并不了解，但观看回忆的乐璃却是知道的——乐璃身边根本没有任何亲人。
前世的乐璃应该对自己曾挂在嘴边的“母亲”是有记忆的，但这部分记忆还没有恢复，以至于她也不知道母亲究竟是何时、又是为何离开她而让她一个人面对圣殿山头林立间的勾心斗角。
其他与乐璃有牵连的人，不是圣殿高层就只剩下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元秋老师——至于圣殿高层与乐璃交好的派系乐璃还不甚了解，但以贺守尘对她出手时这些人不知情或者知情而无所作为的态度，显然不可能有其他什么亲人在其中。
乐璃隐约记得第一世中她之所以能那么“嚣张”地在圣殿眼皮底子下“生事”，除了有元秋老师这尊大神护着她，还有大长老秦少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当年贺守尘对她出手，也的确是趁着元秋闭关、秦少羽接手重大任务外出之时。
实际上她怀疑秦少羽乃至于元秋对她的照顾有加都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但她这位“母亲”直至自己被整个神界追杀通缉时都没有出现过，这让她对母亲的下落很是怀疑。
如果说……母亲当初就不在神界呢？乐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被神界奉为不可亵渎的存在，却常年游离在神界之外，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曲折阴谋又岂是现在记忆受损的乐璃所能勘破的呢？
但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如果说母亲根本就不在神界，那么乐璃如果想要去找她，又或者是寻求其他什么人的帮助，自然是要前往不在圣殿掌控范围内的魔域才有机会了。
就在这万千思绪之间，头顶的阳光渐渐偏移开来，女人的脸庞也终于浮现在眼前。这下乐璃真的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母亲无疑了。
记忆中的“乐璃”似乎也感受到了她们间容貌的相似和微妙的牵连感，不知不觉中留下了两行清泪。她伸出手去抚摸那巨大的水晶柱石，仿佛这样就可以离那个女人更加靠近一些。
“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
金色的锁链无风自动，发出了金属碰撞独特的脆鸣声，仿佛女人给她的回应。
那金属的摩擦声似乎渐渐产生了一种玄妙的音律。乐璃闭上眼睛，放空自己而感受那韵律，冥冥间居然能够听见虚空中传来肃穆低沉的梵音。
乐璃并没有学过那种语言，却意外地能够听到那个声音想要表达的意义
——“明神在上，光明永存。苍生为棋，网罗玄机。有心诚愿，诉求命理。神赐天策，圣女谛听……”
乐璃上次听到这段咒语还是在元秋老师教学示范的时候，那是光明预言术的前缀。只不过那个时候，元秋老师的自称是“圣子”。
是的，在那些渐渐浮现的、让乐璃想起如何使用魔力的记忆中，关于元秋老师的记忆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乐璃自是知晓他的尊长元秋实则是上一代的光明圣子。
圣子和圣女都是神赐天定的存在，与血脉无关。而通常只有上一任过世时才会出现新的圣子圣女。元秋老师算是第一个自主舍弃这一职位而任由神明收回代言人身份重做选择的圣子——谁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究竟为何，甚至为此大伤元气也在所不惜。
不过元秋这么一来，圣子圣女的人选就变得不可预知了。圣殿为了寻找神选的新代言人又耗费了不少时间，最后才找到了新的圣女——陆莲华。
乐璃抬头仰望被封印在水晶柱石中的女人，神界失踪多年、以至于不得不重新寻找新代言人的光明圣女
——她血脉相连的母亲。
圣女谛听是只有圣女才能聆听的天机命理，是窥探天机的咒术。而被封印在水晶中的女人此时的状态显然不可能施展这样高难度的咒术，因此乐璃肯定这必然是母亲在被封印前就得到的预言，此时不过是借最后的一点微薄力量重现在自己面前而已。
“百年纷争，暗流涌动，翻云覆雨，神灭魔疯。夜莺晨歌，山岚涌动。玫瑰穿心，黎明破碎。轮回有歌，命盘回转。齿轮倾轧，死而向生……”
乐璃忽然睁开眼睛，眉头却依旧紧蹙。预言中似乎暗示着百年前的神魔大战，但那是神魔两域千百年来积累的矛盾仇恨达到临界值而爆发的，“翻云覆雨”这个词却标明这场战争的源头实际上是在某人的操控中的……而且在神界的历史中，圣女亲手重伤了魔王，魔王被打落布满空间裂缝的坠龙崖，差一点就死在其中，花了上百年才渐渐恢复元气——这和所谓“神灭魔疯”的结局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至于之后的那些预言……就更让人不知所云了。夜莺和玫瑰让她想起了王尔德的那篇小说——男孩为了博得女孩的欢心而寻求一朵红玫瑰，夜莺被男孩的爱所打动，用自己的生命染红了花园里的玫瑰，可当男孩拿着玫瑰找到女孩时，女孩却在和别人跳舞，男孩丢弃了玫瑰，红玫瑰被扔在马路上任人碾碎。
生活在夜晚的歌者却在黎明中歌唱，山风涌动雾霭而让阴谋无处遁形，穿透心脏的玫瑰花刺搅碎了整个黎明，人们只能投入轮回，在生死之间寻找最后的希望。
轮回。
轮回之门究竟是谁打开的？到底是谁在不停地死去？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遁入轮回之中？
乐璃没有这一部分的记忆。无论是美好的、还是糟糕的回忆，关于轮回的部分她从来都没有想起来过。所以这些问题她始终得不到答案。
“阿……阿岚？……”
谁是自由的歌者，谁是不羁的灵魂。在山谷穿过的风中，她忽然极度想念那个和她才走失了三个小时的人。
啊。她懂了。
她是夜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