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可能有精神病
小森年纪虽小,但却经历着家中发生的所有事,他当时非常痛恨奶奶和老姑,然而小小年纪的他却改变不了任何事。家庭中的琐碎事每天都在发生,只有在上学时才会暂时淡忘家中的一切。小森说:“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一部虚无缥缈的影视剧里,似乎所有不能理解的事都能在我身边发生。”
这天傍晚,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婆婆又开始了破口大骂,一家三口照常在屋里默默忍受,似乎这一切都习以为常,他们也不敢去外屋问原因,因为他们知道出去询问的结果,换来的一定是更激烈的争吵。
随着谩骂越来越激烈,成民终于忍不住,走出房间询问母亲此为何故,然而母亲并没理睬他,在骂砸了一会儿后,回房间关灯睡觉了。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平息,可谁想第二天上午,婆婆竟然把女儿找来,用她的方法“解决问题”。
当时正赶上星期日,一家三口都在房间里,胜梅正在柜子里找东西,丈夫躺在床上休息,儿子在一旁自顾自的玩耍,谁也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听见玄关处有不和谐的关门声,成华出现在室内,随即,她开始疯狂的蹬踹着小屋门。她两脚把门踢开,插门的插销都被崩飞了,屋里的三口人看到此情景都有些发愣。成华二话没说,冲进来就抓住了胜梅的衣服领口,出于本能反应,胜梅用双手抓着对方的胳膊,后者直接用牙疯狂撕咬着胜梅的手腕。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之内,丈夫看见此情景,忙拉着已经如疯狗般的妹妹,他大声的嚷道:“小华!你放手!你这是干哈啊?!”
可小姑子仍没放手,继续对胜梅拳脚相加。在撕扯了一会儿后,成民终于把已经疯癫的妹妹推开,把胜梅挡在里侧。小姑子眼看够不到胜梅,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她踩着床头的横梁,用钥匙环猛抽打胜梅的方向,由于成民挡在外面,这几下全都打在他身上。可怜的成民头上都是血印……一旁的小森愤怒的留着眼泪,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力气阻止,他手中紧握着一只晾衣架,用仇视的眼神瞪着站在床头上的人。成华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很轻蔑的笑着骂道:“小B崽子!你再瞪我一个试试!”
成民最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妹妹推出去,而另一边又急忙催促着妻子去邻居家,找那个曾经敢站出来讲真话的大婶。胜梅先去了邻居家,而后又跑去派出所报警。邻居大婶跟着胜梅一同来到家里,看见丈夫头破血流的被小姑子抓着,胜梅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用力扯住小姑子的头发,大喊着对方的名字说:“你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那是你哥,你怎么下得去手呢?!”此时的成华也有点儿胆怯,她双手胡乱的挥舞,做出投降的表情。邻居大婶见状赶忙上去拉开激动的胜梅,丈夫看见邻居后,像见到救命稻草似的,滔滔不绝的与邻居讲述了发生的一切。
不一会儿,派出所民警赶来,他们看着满脸血迹的成民,把一旁的成华狠狠批评了一顿,然而成华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状态,她不屑的指着胜梅说:“她两口子欺负我妈!”“这是你哥你嫂子家的事,如果有问题可以找我们所儿里的同志,而不是用这种方法去解决。你们家我们来处理不止一次了吧?你当小姑子的总进来搀和什么?”民警犀利的语言让成华不再说话。
原来婆婆出去后,直接去找了女儿,她对女儿说是胜梅一家欺负了她,女儿顿时五雷轰顶,也没问清始末缘由,冲到哥哥家,两脚把插好的房门踢开,就发生了之后的一幕。“我现在已经不恨我奶了,但依然恨我我爸的妹妹,就因为她以前总来我们家搅和,她要是有悔改的意思,跪在我爸面前道歉,我或许会原谅她,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道歉的意思。”小森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没有法律约束,我第一个宰了她!”说出这些话时,小森的表情很淡然,但我却感觉毛骨悚然……
就在这件事儿过去一个月后,那天正在上课的小森,突然被老师叫到外面。他刚走出教室,就看见姑姑的儿子正在一旁与其他老师说话,看到小森出来,姑姑的儿子对小森说:“那个……我来和你说点事儿,你回去告诉你妈,别让你妈欺负你奶了,也别让你妈跟她喊!”
听到这里,充满童贞的小森,竟然当着其他老师的面,傻呼呼的答应着。胜梅得知此事后气愤不已,她痛恨指使小姑子儿子的人有如此手段,为什么要把上一代的恩怨牵扯到子孙身上!难道这样真不会得到因果循环的报应吗?!成华心里最清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谁欺负谁她更清楚,而家里一切的事情姑姑的儿子完全没有发言权,可他却能站在所有老师面前,大言不惭的去批评别人,虽然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但胜梅依照对丈夫家人的了解,这件事儿不是婆婆就是小姑子唆使的,小姑子儿子年纪还小,不可能是他自己的主意。但结果已不在重要,既然开始就没办法结束!
另一边,胜梅更担心自己患病的二姐。二姐与母亲住在一起,因为神智不清,经常扔家里的东西,家中的物品基本都被他变卖了,而全部都是以低价贩卖的。由于胜萍的思维意识混乱,有时更是会打母亲。经过一家人的协商,最终把胜萍送到精神病院,在那里还可以得到良好的照顾,而送走胜萍后,就只剩下孤苦伶仃的老母亲了。胜梅姐仨儿偶尔会去看望,然而母亲最希望的,是一家人团聚。
两千零四年,胜梅母亲住的房子下水道严重堵塞,从马桶里渗出来很多排泄物,整个房子都被泡了。因为母亲一个人独住,视力不好又没有电话,所以胜梅两天后看望母亲时,才发现房子已经成了“化粪池”。这两天母亲一直用铁盆和碗,双手摸索着把屋里的污物淘出去,可想而知在双眼看不清的情况下母亲是个什么样子……
而污水也渗到了邻居家,还好及时发现,邻居也没要求赔偿,不清楚这次堵塞是下水管的问题,还是楼上有人往马桶扔了什么东西,以前住一楼的居民永远都有这样的困扰……
胜梅和丈夫两人整整清理了一天,屋里才勉强有个下脚的地方。年幼的小森也帮着父母拿盆淘脏水,由于成长环境的不同,他已变的格外懂事。我仔细盯着低着头的小森,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到一丝凄凉,说不清楚是来自何方,但仿佛能感受到它真实存在。
“我姥视力不好,眼前一片模糊,但她总把针别在上衣领口,我妈提醒她,我姥总是说:没事的,针有眼,扎不到我。”小森扯开话题说。
只要有时间,胜梅就带着孩子去看望母亲,偶尔给老太太改善下伙食,有空就包饺子。小森每次都积极的提出要喂姥姥吃,看到母亲脸上那种幸福的表情,胜梅倍感欣慰,她看着母亲狼吞虎咽一口一个的吃着碗中的饺子,想起年轻时的母亲,心里一阵阵心酸。想起母亲早起去铁路拾煤渣;又想起母亲把食物首先分给自己;还想起母亲倒酸梅汤,怕烫到女儿把她推到一边……
胜梅的眼泪已不知不觉的流下来,她问母亲:“妈,好吃吗?”母亲边大口的嚼着边回答:“好吃!太香了,馅全是肉啊!”胜梅在每次看望后,都会给母亲一百元抚养费,胜梅时常对母亲说:“妈,等我哥我姐来看你的时候,你想吃什么告诉他们,让他们拿着钱给你买点好吃的。”母亲摸索着小女儿的手回答:“妈不要你的钱,你孩子还小,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把钱给他存起来吧!”
那时小森最大的期望就是去姥姥家,每次去之前脸上都写满了欣喜之情,因为可以暂时离开家里那个‘是非之地’了。姥姥平常比较风趣,尤其看见自己的外孙更是亲密万分。姥姥经常讲一些她们那年代的笑话,也会自己编一些顺口溜讲给小森听,虽然现在听起来有些粗俗,但回想起来,却是充实又难忘的记忆。
小森笑着说:“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个顺口溜就是:下雨了;冒泡了,哪个王X带草帽了!”随后他又收住笑容说:“现在听这些顺口溜觉得挺可笑的,而且有点儿低俗,但那时唯一能让我脸上出现笑容的场所,就是姥姥家了……”
而回到家后,一家人又回到了以前那副谨慎的面孔,说话小声,面色凝重,随时等待着奶奶、或者婆婆的“指示”。
星期天的下午,胜梅和丈夫正在厨房摘菜,婆婆正巧也走到厨房,因为厨房空间小,胜梅就把自己的身体向前倾斜,留一块地方给婆婆,可婆婆却非常蛮横的故意推了下胜梅,胜梅完全没防备,头差点撞到墙上。而在旁边的成民看的真真切切,他质疑着对母亲说:“妈你这是干嘛啊?害怕碰到你,小梅往前一点,你干嘛推她啊!”母亲并没搭话,在厨房转一圈后回屋了,而这并没完。过了一会儿,婆婆又缓缓的走出来,她走到厨房四处观察,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突然看见放在盆里已经切好的干豆腐,伸手就抓了一把扔在桌上,而后又若无其事的打算离开。也许是刚才那件事的刺激,成民顿时有些激动的大吼着:“妈你干嘛啊?”母亲仍然没有理会,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再也没出来。
胜梅夫妻二人在嘴角省下的钱,全部投到了儿子身上,无论吃的用的,也包括各种补习。那个时候刚刚掀起了为孩子补习英文的浪潮,各种各样的补习班随处可见,可家长们从来没考虑过孩子们是否愿意。先把中国话学明白,再去学英文吧。
我们的家长们往往太过注重成绩,也更喜欢攀比。从小比外貌,上学比成绩,长大比身高,成家比收入。导致很多孩子从小便失去了自主与创新的能力,所以他们只会盲目选择跟风……为什么要用同样的课题答案,来区分不同天赋的孩子?虽然有些工作文化水平是前提,但这并不是衡量聪慧的标准,谁敢说曾经学习很差的孩子,会不会变成下一个丘吉尔?当然我并不是鼓励孩子们不学习,只是觉得成绩不能代表一切,我们不妨在逼着孩子去学一些不必要东西的同时,去真正了解一下他们,着重培养他们的兴趣爱好,发展他们的长处,还孩子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我曾看过一张图,配文是“你剪断了我的翅膀,现在又让我飞翔……”是啊,你剪断了孩子的梦想,却让他在成年时自由翱翔,对不起,他已经飞不起来了,只能傻傻排着队跟着前面的人走……
当然有一点比较让人欣慰,现在的家长比起以前要开化很多了,人一旦被逼迫到某种程度后,就会开始自省。
看我又在发呆,小森点上一支烟,不紧不慢的吐了口烟圈说:“我还记得上小学,有时候我爸妈会一起去接我放学,那时总带着我在路边摊吃炸肉串,时间久了就有其他家长嘲笑我们。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第一,总吃炸的东西不健康,而且炸串的油都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了;第二,其他家长觉得我爸妈太宠溺我了,每天吃二十几串,花个十几块钱一点都不心疼。这些家长的想法不无道理,也正是因为这点,我爸妈之后就不带我去吃了。唉……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都倾尽全力给孩子最好的生活,但某些时候过度的富足往往会害了孩子……”
我不清楚小森后面这句话的含义,可能是他的无意之谈,也可能他在以自己为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而重要的是,我很难想象,在遭受童年那么多扭曲记忆后的他,是怎么完整的走到今天的,或许他已经把最糟糕的状态沉于心底,并等待身旁无人时爆发……相比于我,他就显得沉稳许多,而我更浮躁,总会愤世嫉俗,想凭一己之力去改变现状,但又怎么可能呢?
而更令我惊讶的是,他似乎已经看透了我的想法……他猛吸了口烟,把剩下半截烟重重的碾在烟灰缸中说:“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我经历了这么多,内心已经扭曲并且已经临界疯癫的状态了?”
我尴尬的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回答,我突然感觉面前的男人变的很陌生,他笑着调侃说:“你别紧张,我也只是胡乱猜的,看你表情应该是猜对了。其实我很庆幸自己没变的精神不正常,但在那种环境成长,内心多少都会受到点儿影响,会变得古怪讨人厌……或许,我真的有精神疾病。”他最后一句话,彻底终结了我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想法。我笑着摆了摆手说:“怎么会,别胡思乱想了!”他看了看我,淡淡的回答:“如果我正常,就不会有咱们之间的对话了……”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很多独立空间,只不过多数时候,把这份空间分享给其他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