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铃声事件

又是我，警犬汉克。当你像我一样一直站在法律与秩序这一边，有一天却成为亡命天涯、无家可归的逃犯时，你会很难适应那种生活的。

不过，这事儿发生了。时间是在六月，不管是哪一年——去年，我猜你们也许会这样说。

我会先讲最先发生的事情，一次讲一件。因为在多年的治安工作中，我发现，不值得用其他的方式讲故事。这项工作，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薪水也非常少。我怎么讲到薪水这个主题上来了？

这是一个重要的话题。不过，对我来说，还有比它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会儿就会讲到。天气一直不错，难道不是吗？明天早晨会不会下小雨？

我究竟在说些什么啊？这真让我恼火，当我……哦，是的，亡命天涯与无家可归的事情。

OK，让我们开始吧。事实上，这将会是我最有趣的故事之一，因此，让我们继续吧。那是六月份寻常的一天，那天夜里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外面进行巡逻：检查一切是否正常，确保牧场的安全——远离郊狼、浣熊、臭鼬、獾，以及牧场周围其他怪物的骚扰。

天亮的时候，每个地方都检查完了。于是，我来到翡翠池，梳洗一番之后，走向油罐。在那里，我与我的粗麻袋有个不见不散的约会。

卓沃尔已经躺在那里了。正如你们或许已经猜测到的，他正在床上喘息着、抽动着。听到我在粗麻袋上又扒又刨的声音，他睁开一只眼睛，眼珠在眼眶里骨碌骨碌地转动着。

“你应该找人看看你的眼睛，卓沃尔，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看到的……东西，最好……闻一闻。”

“或许是这样的，不过这没有改变你眼珠转动的事实。说到转动，你去巡逻了吗？我需要一个关于总部东分区情况的全面报道。你最好现在把它弄完，赶在我下班之前。”我说。

“闻着像……一大块……猪肉排骨。”卓沃尔喘息着。

“你怎么能那么确信呢？是你自己发现的，还是道听途说？”我看着他。

“不，又闻了闻……像……一大罐沙丁鱼。”

“你确信这一点吗？”

他的另一只眼睛慢慢地睁开，盯着我看了半天，问道：“我在哪里？”

“这取决于你的位置，卓沃尔。一旦你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其他的一切就会不言而喻。你记得自己上一次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记得了。”

我重重地倒在我的粗麻袋上，伸展开我的手脚，说：“这是你的问题，孩子，你需要增强记忆力。记忆力在治安工作中是取得成功的关键。再试一下，这一次要集中起精神。”

“好吧，我集中起精神来干什么？”卓沃尔茫然地问。

“你集中起精神，试着回忆一下。”

“哦，回忆什么？”

“回忆你上一次在什么地方。”

“伙计，这可困难了。”卓沃尔摇了摇头。

“是的，不过我没有必要提醒你，你只要稍稍地坚持一下就可以了。继续努力，战胜困难。当你得出一个答案时，叫醒我。”我闭上了眼睛。

“你要睡觉？”

“不完全是。尽管我看起来昏昏欲睡，看到的……东西，最好……闻一闻。”

“哦，很好。当我不得不进行思考和回忆时，周围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厌倦。现在，让我们想想，我上一次是在什么地方？”卓沃尔说。

“闻着像……一大块……猪肉排骨。”

“不，我不这样认为，因为这会让它变成星期六。而星期六这天所有的云彩都会飘走，是不是？云彩真的很美丽。”卓沃尔躺了下来。

“不，又闻了闻……像……一大罐沙丁鱼。”

“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一朵云。这不是很有趣吗？整天漂浮着，打着盹，还有……一大堆……鸡骨头。”他打了个哈欠。

“喝……浓汤。”

“喝……骨头汤。”

“呼呼呼……”

“呼呼呼……”

我必须承认，这样的一些对话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因为，你们已经看到了，卓沃尔睡着了。而另一件后来证明毫无意义的事情也发生了。突然，我听到远处传来了叮当的铃声。

我的耳朵刷地立了起来，身体也迅速地弹了起来：“等……等一下，猪肉排骨听起来不是这样的！快起来，卓沃尔，我想我知道了。”

他的眼皮一下子睁开了，两只对在一起的眼睛露了出来：“云朵骑着鸡骨头摩托车。什么？”

“我说，快起来，我想我知道了。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如果那个铃铛在响，现在一定是圣诞节！”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儿：“我的天啊，它们咬人吗？”

“什么？”

“我在哪里？”卓沃尔问。

“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这有什么差别吗？关键是这里有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而我们的任务是发出警报。所以，别只是在这里吠叫，排队！”

“哦，好的。”这个小傻瓜还是站在那里。

“你打算叫，还是不叫？”我怒视着他。

“你说站在这里，我想这就是你说的话。”

“现在，卓沃尔，停止思考，相信警犬的本能，即使你不是一条警犬。有时候要坚持信仰，有时候要思考，不过，现在，是你大声狂吠的时候了。”

“哦，好的。”他点点头。

“因为有些非常奇怪的事情在这里发生了。”

他的眼珠转了一圈儿：“是什么？”

“我……我不记得是什么了。不过，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大声叫，卓沃尔，这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于是，我们大声吠叫起来。我们不论怎样叫，都是一种很棒的老式叫法。我的叫声是浑厚的雄性吼叫，中间夹杂着卓沃尔“汪汪汪”的叫声。我们不间断地吠叫了一分钟，最后，我的脑袋终于开始清醒了。

“等等，先停下，卓沃尔，我们在冲着什么叫呢？”

“不知道。我刚才还问你来着，而你说……”

“别管我说什么了。如果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冲着什么叫，那么浪费我们的储备完全是一种愚蠢的行为。让我想一想。”我思忖着，“是的，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听到了铃声，卓沃尔，叮叮当当的铃声。我想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不，我不知道。”

“很好，因为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是整个问题的重点。如果我们听到了叮叮当当的铃声，却不能确定声音的来源，那么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个铃儿响叮当事件了。”我说。

“哦！我的天啊！”卓沃尔尖叫了起来。

“是的，的的确确。现在，仔细听着。”他仰头注视着天空。我问：“你在仔细听吗？”

“什么？不，我只是在看着那片云，今天早晨的确有很多云。”

“别管那些云了。注意，在三十秒钟之内，我们会行进到案发地点。我先走，你掩护侧翼和后方。我们将查明，是谁让铃铛发出了叮当声。我想没必要告诉你，这将让我们进入战备状态。准备好了吗？”我大声问。

“我想是的。”卓沃尔迟疑着点点头。

“好吧，排成一排，迈开大步，让我们出发！”

我们向马鞍棚飞跑过去。因为从这里听上去，铃声像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我跑在前面，卓沃尔跑在后面。

此刻，在我看来，事情已经变得相当明朗了。由于我与卓沃尔都躺在油罐底下，因此，对敌人位置的判断，是在一个相当不连贯的对话中得到的。

然而，事情必须被查明。有时候，调查工作中最好的线索，就存在于事发现场。一条优秀的警犬会把情况调查清楚，这是他的工作之一。

我们窸窸窣窣地穿过一些高高的杂草丛，来到与另一个上面有花园的地方相邻的所在，而那座花园则与马鞍棚连在一起。这时，我不再把眼前的一切仅仅当作一个梦境，或者是卓沃尔枯萎智力的产物了。

是的，的确，我们的牧场上有一些叮当声。而我还没有弄清楚，是什么人在我的牧场上发出了这些声音。我决定滥用职权，给他一个粗鲁的惊吓。

“好吧，卓沃尔，”我扭头，越过肩膀对他叫喊着，“让我们启动吠叫模式一，准备好了吗？开始叫！”

老兄，我们开始吠叫了！或许我不需要指出，从极速奔跑模式转换到吠叫模式一有多么困难。不过，这是漂亮的一招，需要高度集中的精力和天生的运动才能。

当我看到马鞍棚的大门敞开着时，我知道这就是现场，什么东西或什么人闯进了这里——未经允许。或许我可以补充一句——我们抓住了没有得到允许就擅自闯入的犯人，正如你们或许已经猜测到的，在我们这个牧场里，我从来不允许谁未经批准便擅自入内。

换句话说，他们犯了非常严重的判断错误，直接闯进了我的陷阱里。因为你看，这个马鞍棚只有一扇门，这就意味着这里也只有一扇出去的门——我们已经把他们逼入绝境了。

“好吧，卓沃尔，我们会占据门前的有利地形，启动吠叫模式二。当他们从里面出来时，全力以赴地冲上去，我对付第一个，你对付第二个。”

“如果有第三个怎么办？”

“如果有第三个，卓沃尔，我们就见机行事。准备好了吗？开始叫！”

我们发出了一连串令人心惊胆寒的吠叫声。这充满了警告与威胁的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我们已经牢牢地控制住了局面。即使高个子鲁普尔提着枪从房子里冲出来，也不会让我更加疯狂。

好了，正当我们叫得起劲之时，突然，一个两条腿的人类怪物从门里跳了出来。他伸开两只手，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哦，是的，他发出了一种可怕的叫喊声：“嘿……呀呀呀呀！”

我脖子后面的毛发刷地一下子竖了起来，深沉的怒吼声顷刻之间变成了尖叫。你们或许会说，我让小卓沃尔涉身险境，让他遭遇到怪兽，认为我应该给出一些理由，然后再证明另一个……

让我在这里说一下，这个团队里的牛仔们有一种扭曲的幽默感。有时候，我感觉到，他们并不认为我的工作有多么重要……

OK，或许这个人是斯利姆，或许那个叮当作响的铃声，实际上是他的踢马刺发出的，或许他伸着爪子从门里跳出来只是为了搞笑。不过，问题是没有人澄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