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界末日
又是我,警犬汉克。一天早上,大约十点钟左右,卓沃尔给我带来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他说世界末日快要来临了。
在天亮的时候我才结束工作,回到家中。在翡翠池里梳洗一番后,便躺在了我的粗麻袋上。此时,太阳正从小溪边高大的三角叶杨后面露出笑脸。这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不过我还是筋疲力尽,想必是许多个漫长的夜晚所累积起来的疲劳感。每隔一段时间,治安工作都会令人感到疲惫不堪。
我让卓沃尔在夜间休息,因此,当我摇摇晃晃地走回来时,他却精神抖擞,正准备去探险或去做一些类似的傻事。他问我是否想跟他一起去。
“不,先生,当然不去。我打算当邮差经过时,甜甜地睡上一觉。你守在邮筒那里,好好地对着他吠叫一通,明白了吗?”
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好吧,汉克。不过我真的想去探险。”
“探险可以改天,孩子。”我拍了拍我的粗麻袋,直到它像我希望的那样蓬松起来。然后,我躺了下去,多么美好的感觉啊!“我们要工作第一,卓沃尔。然后,如果时间还有剩余的话,我们再去娱乐。为什么我必须不断地跟你讲这些事呢?”
“不知道,汉克,我容易忘事。”
我看着这个小矮子,摇了摇头:“你容易忘事?你怎么能忘记每天同一时间邮差都会从这里经过呢?你怎么能忘记我们的一个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冲他吠叫呢?你怎么能忘记你正在浪费我的时间,而我正准备睡觉呢?”我注意到他正在盯着我的耳朵。“你在看什么?”
“你的耳朵上有三只跳蚤正在爬。”
它们来自我的床。该死的粗麻袋已经变得破烂不堪,需要更换新的了。你们可能会认为,牛仔们能够注意到这些事,每隔六个月左右就该为我更换一条新的装蛋糕的麻袋。不过,他们总是会把那些口袋以每条五分钱的价格卖回合作社。看,这就是我的服务工作所得到的报偿。
如果没有涉及五分钱,你们永远也不会真正了解牧场上的那些人。不就是每隔六个月给牧场治安长官换一张五分钱的床吗?不,先生,他们把那点儿钱看得非常重要,一条新麻袋简直会让牧场破产的。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知道为什么我的床上到处都是跳蚤,这就是答案——与我的个人卫生无关。我每隔一天就在翡翠池中洗一次澡,并认认真真地把尾巴上面的蒺藜草弄掉,把每一个露出头来的跳蚤捉住。
换句话说,我是我所遇到的,除了牧羊犬比欧拉之外,最干净的狗了。哦,一提到她的名字,我的心就开始在胸膛里怦怦地跳个不停!
当她可以拥有我时,为什么会爱上一条捕鸟犬呢?难道柏拉图有什么我没有的东西吗?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柏拉图太普通、太可怜、太无能。比欧拉同情他,这就是我所能想出的理由。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比外表、头脑、勇气、野蛮的力量,或者你们能提出来的任何一方面,柏拉图都远远地落在我后面。
我是如何爱上比欧拉的呢?我不能这样了,我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我忘了。
OK,我现在想起来了——跳蚤,我正在谈论跳蚤,它与你多么注意个人卫生情况无关。如果牧场的经营太困难了,就不会每隔六个月都提供给你一条干净的粗麻袋,所以,就会生跳蚤。卓沃尔说得没错,在我的左耳上有三只小恶棍正在爬来爬去。
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我抬起了一条后腿,开始踢那些跳蚤。伙计,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不想成为一只跳蚤。因为,我的后腿非常强壮有力,我的爪子对跳蚤们来说就是死神。
“我想你抓到它们了,”卓沃尔说,“我希望它们不会跳到我的床上来。”
“伙计,当一条狗将跳蚤赶走后,它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张床,还有一块墓地,这一点也适用于更大一些的动物。现在,我要睡觉了,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
他努着嘴唇,眯起了一只眼睛:“呃……让我想一想……”
“邮差。”
“邮差,邮……差,邮……差。”
“吠叫。”
“吠叫。”他点了点头。
“对着吠叫。”
“对着吠叫……对着吠叫……邮差对着吠叫……对着邮差吠叫!”
“非常好,卓沃尔。现在,在你再次遗忘之前,一边不停地重复这句话,一边跑到公路上去。”
“好的,汉克,对着邮差吠叫。”他开始出发,却又停了下来,“汉克,我们为什么要对着邮差吠叫?”
我注视着他:“你在问我们为什么要对着邮差吠叫吗?”
“是的。如果他带来了邮件,为什么还要对着他吠叫?”
“天啊,卓沃尔,在你这个年龄,还用问这样的问题吗?孩子,如果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答案,那么告诉你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现在,在我发火之前,还不快滚。”
“好吧,汉克。对着邮差吠叫,对着邮差吠叫。”说着,他朝着邮筒的方向走去了。
我习惯了自己的粗麻袋,只有在这里才能完全地放松下来。不过,不知为什么,我很长时间都无法入睡,一直不停地问自己:“我们为什么要对邮差吠叫?”
如果你们从某个角度审视这一点的话,的确有些没有道理。根据我的回忆,没有一个邮差杀死过小鸡、掠夺过鸟巢、侵占过一整袋饲料,或者做过一些比递送信件更糟糕的事情。
不过,自作聪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从一个方面来说,这是出于治安工作的需要;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会让你产生愚蠢的疑问。妈妈经常对我说:“追溯到时间的源头,上帝创造了一千个问题,不过只有两百五十个问题有答案。”所以,你们都明白了吧。
我们为什么要对着邮差吠叫呢?因为警犬们一直都对着邮差吠叫,以后也会是这样。
扯得太远了,我去睡觉了。
这是一次很棒的、甜美的睡眠,啊,我喜欢睡觉。没有什么比躺在那里,爪子随意地伸着,做一些令我激动不已的梦,更令我感到惬意的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特别的梦令我激动不已,不过肯定是非常好的那种。
于是,我躺在那里,颤动着身体,转动着眼球,与世无争,梦到一些新鲜的带血的骨头,还有……哦,比欧拉。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叫喊声。
“汉克,哦,汉克,太可怕了!快醒醒,我太害怕了,我怕自己挺不住,快醒醒!”
我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到一条短毛、秃尾巴的小白狗正在上蹿下跳。“伯兹尔沃克尔、戴琪蒂斯尔、帕肯克、夸波耐斯尔。”我说。
“什么?”
我的另一只眼睛也慢慢地睁开了:“这些是我新鲜的带血的骨头,而下个星期是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他扭动着脑袋,注视着我:“你在说什么,汉克?”
我撑起身体,蹒跚着向油罐的反方向走去。我的头脑开始清醒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什么意思,汉克?”
“……的意思,我不知道,我们正在谈论什么?”
“你是说……带血的骨头?”卓沃尔问。
“OK,就在这里停住。谁的骨头?为什么是带血的?试着回忆起每一个细节,再现犯罪现场,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有一个线索:骨头是带血的。它们是什么样的骨头?”
“呃……新鲜的带血的骨头?”
“很好,现在是两条线索了:新鲜的与带血的。现在,你必须集中起注意力。它们是谁的骨头?”
卓沃尔转动着眼珠儿,我能看出来他正在试着集中起注意力。“我猜它们是你的骨头,汉克,我还没有看到它们。”
“你在说什么?”
“那个……我不知道。”卓沃尔低下了头。
“那么,这番对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站在这里?”
“我不知道,汉克。也许你最好坐下来。”
我坐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卓沃尔,我正在睡觉,而你把我吵醒了。你为什么要把我吵醒?”
“哦,哦哦哦,汉克,我刚刚听到一个可怕的消息,我想你应该知道!”
“什么可怕的消息?”
这时,这个小杂种狗开始从头到脚地颤抖起来:“哦,汉克,世界末日,明天三点钟就会到来了!”
“呃?世界……三点钟……这不可能!”
“是的,这是真的,我知道这是真的!哦,我太害怕了,汉克,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就在这时,萨莉·梅从房子里走出来,跳进她的车里,轰鸣着驶出车道,扬起一片沙砾与灰尘。她在乡村公路上往左一拐,向西,朝着城里的方向开去了。
卓沃尔的眼睛瞪得像盘子一样大:“在那里,你看到了吗?她一定听说了这个消息。”
嗯,的确,我们可以这样说吗?令人震惊。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做准备了,此外,对于世界末日你又能准备什么?正当权衡着各种各样的选择时,我听到了房子附近传来一阵骚动声。
是谷仓猫皮特,他跳到了半空中,又倒在地上打着滚儿,号叫着,像是什么毛病突然发作了。
“快过来,卓沃尔,我们最好去看一下。”
我们跑上小山。有些可怕的事情在牧场上发生了,而我必须查明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