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研究框架

前文已经交待本研究的核心命题在于探讨大变革时代的村落秩序的变迁以及作为一种理想的、自然的社会秩序是如何在乡村得到保存的。我们的研究是在中国东部的一个小乡村——安村展开的，这是代表千万个中国乡村的一个缩影。在1978年后的中国现代化以及更贴近中国农村现实的城镇化和新型城镇化的时代背景下，本研究试图从国家、市场和社会三个层面去观察、描述、分析、研究这种外部力量与内生力量之间的激荡酝酿变革的过程，以及代表国家、社会与市场的三种表征性机制之间的互动冲击，从而找到一种合理性的机制，从中我们可以一窥安村发展的特色。为什么有些价值和秩序在安村得到了保留？这是我们留给所有读者的问题，也是我们在书中所要探讨的问题。

第一章分析了研究的时空背景。当前中国的广大农村是处在新型城镇化的时代。当然这里的新型城镇化包含了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指这种农村转型过程，它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于当前的农村社会。所谓的新型城镇化，首先是城镇化，它表征的是一种农村人口向城市转移、农村土地向城市土地转移，以及农村生活形态向城市生活形态转移的过程，之所以要强调新，是因为过去的旧式的城镇化在“质”上存在瑕疵，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要提“新”，新的内涵就在于一种质和态上的改变，不再单纯强调速度和量，而把和谐和质放在着重点上。另一层意思，新型城镇化是作为一种政策愿景被提出来的。它包含的也是一种理想的状态，政策的制定者和农村里的劳动人民期望有一种更加合理的秩序和转型过程。如果理解新型城镇化既是作为一种现况也是作为一种愿景，就可以理解本研究的目的和意义，即既是一种对当下过程的描述，也存在一种对于合理秩序的渴望和促进。同时本章还交代了本书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框架。现在的研究一般都趋向于综合研究，很少使用单一的研究方法。为了更全面地梳理安村的社会秩序变革的历史，笔者使用了问卷、访谈、实地研究、文献分析等多种研究方法。

第二章介绍了研究的理论框架和视角。国家-社会的视角一直是研究中国乡村治理的主要视角。作为两种形塑社会的力量和机制，通过将国家和社会的冲突、互动及博弈的过程嵌套到中国的微观现实中，可以活灵活现地展现农村社会秩序及生态的动态演变过程。但传统的视角在新发展中遇到了障碍，第二章分析了国家与社会的机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和缺陷。为了克服这种缺陷，很多学者作了多种尝试，本研究的尝试就是其中的一种。即在国家和社会两种机制外，引入新的力量——市场机制的力量，它代表的是在乡村发展过程中自发的、关涉经济交换的一种机制，从而用国家-市场-社会的新视角，来分析安村的社会秩序变迁的机制。

第三章重点描述了研究对象——安村的历史和现状。安村过去是一个以煎盐业为重心的乡村，在清代就因为发展煎盐业而变得富足，只是民国时期的“废煎改晒”政策让小村落一度落寞，但新中国成立后种植业、渔业以及运输业的发展，又让村子重新获得辉煌。此后经历过村办企业的发展，以及目前新型城镇化过程中的征地拆迁这种最直接的发展方式，安村毫无意外被裹挟到现代性的增长过程中，那些在别处显而易见的结果也在安村复制着。但安村又存在自己的独特性，也许是一种原生性文化的强大力量，抑或存在某种机制让这里又保存了很多传统，这是值得研究的。

第四章至第六章分别从国家、市场和社会的角度分析了安村社会秩序的变迁过程，并且通过这种变迁过程去揭示不同的运作机制。安村从传统农村到经济开发区的历史演变，很大程度是国家治理力量的结果。国家治理的方式有很多，政治方式、经济方式、代理人方式等，但不论采用何种方式，最终的治理逻辑落脚到一种“不求发展”的发展，即稳定式发展，特别在社会矛盾丛生、社会转型急剧的背景下，国家治理更希望是建立在村庄稳定、和谐的基础上。但市场的逻辑却呈现不同，市场的力量无处不卷入乡村的角角落落，“剥离”和“嵌入”是市场运作的主要机制。在国家和市场两者的“合谋”下，社会很大程度上只有防卫的命。仔细研究就会发现，国家和市场的运作首先都是在改变社会的力量，传统、文明没有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淡漠了，亲情价值淡化了，制度性的力量被增长了，生态恶化了……总之，那些被我们称为“社会性的力量”，那些不涉及交换、市场、行政的善的力量和因子被削弱了。但翻开安村的历史，观察安村的现状，我们看到了这种趋势的增加，当然我们也看到好的一面，那就是这里比其他地方这种线性变化的过程更慢，或者说社会性的因素竟然还有很多被保存下来了。那么，社会是如何自行运作的，让这些价值和机制得以传承呢？这些我们将在第六章中重点分析。

国家、市场和社会三种机制并不是相互独立的，而是存在相互影响、互促互阻的力量。在第七章，我们将逐一分析国家与市场、国家与社会、市场与社会两两之间是如何在安村这个角力场中发挥作用的。在第八章中，笔者提到一种“社会保育”的理想。把社会保育作为一种社会学关怀意义上的概念提出来，是希望在多种力量的博弈中找到一种保存社会力量，保存传统，保存秩序的方法和机制，不至于让村落在现代化的大潮中迷失得太快，在理性化的道路中丧失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