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因伤得逞
林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对比窗外的夜色,是凌晨四点。
白彻给她换了一个捆绑工具——又一次通过按压她的伤口完成的替换——一副新的链铐,足够宽的黑色塑料腕壳包住她半个上手臂,这让她的上手臂能小幅度转动,下手臂则可在平面内任意转动,锁拷的另一端嵌入椅背。林曈拧了拧有点发肿的手腕,觉得这次的伤受得值。她重新靠回椅背,睁眼望着黑压压的天花板,陷入思绪的编织中。
清晨七点半,白彻进门,带了一份热腾腾的白粥。他看见林曈手掌交叠放在腿上睡着,眉头隆起一个川字,似乎睡得极不舒服。
白彻放下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醒醒,吃早餐了。”
林曈半转头躲避他的拍打,“别碰脸,不舒服。”
白彻闻言,特意用手背刮了她的脸,然后轻笑着离开。白粥蒸腾起热气,气味漂浮着,满盈整个房间。
林曈无声地抬起肩膀蹭蹭被碰过的脸,面无表情道:“窗可以再拉开一点吗,缺氧。”
白彻用勺子搅动着白粥,舀起一勺送过去,“好,一会开。昨晚睡得不舒服就是因为这个么?”
林曈答非所问:“还有没有别的。”
“你手还没好,不能吃别的。”勺子又往林曈嘴里送了送,“昨晚睡得不舒服是因为缺氧吗?”
“我自己吃。”林曈的手已经实现半自由,虽然够不到白彻所坐的位置,但端饭碗不成问题。
“你手受伤,没有力气,我喂你。”白彻擅自给她下达结果,林曈抬手捏住勺子,想掌控吃饭的主动权,无奈他捏得死紧,“今晚让你自己吃。”
林曈在牵扯中也觉手痛,便干脆皱眉含下淡得出水的粥,直接咽下去,回答他的疑问:“除了缺氧,我还做了噩梦,你知道我梦见什么了吗?”
白彻听见林曈竟主动和他交谈,有些高兴,“哦?难道和我有关?”
“对啊。”林曈又被喂了一口,撇开苦兮兮的表情,换上诡谲的笑容,“我梦见我把你的手砍了。”
白彻笑容绽开,轻松道:“这对你来说算噩梦吗?”
“后来你变成一只厉鬼,对我死缠烂打,我拼命用辟邪符驱赶你,用咒语杀掉你,可你总是阴魂不散,这不算噩梦吗?”林曈直对他的双眸,眼神犀利。
白彻仍是优雅地笑着,一点也没有被冒犯的不虞。他反而避重就轻道:“一定是你的手太痛了才会做噩梦,我一会再重新上药。”
林曈暗暗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不吃了?”白彻望着她拒绝的眼神,“你把这个吃完,我就去把窗打开。”
林曈翻了个白眼,“你不如调查一下我喜欢吃什么,这样就不会白费力气了。”
林曈原本只是随口一嘲,没想到白彻认真地道:“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从孤儿院到现在,你的口味都没变。”
林曈原本将闭不闭的双眼猛地睁大,对于孤儿院三字,她一向抱有复杂的情绪。
“怎么,很惊讶吗?如果我连你爱吃的食物都不知道,那我也太差劲了。”白彻语气中带有一丝得意。
林曈不讶于他强大的调查能力,只是一些回忆重现眼前,让她一时心情复杂。“那个给我吃吧。”
林曈很快吃完了那碗粥,白彻露出满意的神情,随后把落地窗拉开了一半。
清凉的晨风迎入卧室,林曈眯起眼,感受发丝被微微吹拂带来的痒意,她是如此的想念这样的感觉。
神游间,白彻已经通过手下拿到医药箱,半蹲在她面前。林曈原本张开的五指紧握成拳。
“别试图挣扎,不然会很痛哦。”白彻笑眯眯地警告。
林曈皮笑肉不笑,“可惜我够不到你的脸。”
白彻不再说话,只笑,把原本的纱布拆开,夹起蘸了酒精的海绵球往伤口上按压。还未愈合的肉受到刺激,反馈到林曈的声音里。
“我看你视力挺好,但是手没轻没重的。”林曈语气听起来倒是挺平常,白彻的头再靠近十厘米林曈就可以触碰到,可是他仍然保持着眼手横向三十厘米的距离。
林曈感觉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只听白彻道:“我是当狙击手后备的。”
“那后来呢?”林曈像闲聊家常一样。
“后来?”白彻一层层绕上纱布,“他们说我有暴力倾向,我就退出了。”
话毕,白彻抬头一笑,阴森森的。林曈脸颊肌肉抽了一抽,撇开目光。
拿剪刀剪开纱布包扎,白彻又补充道:“在训练时,我的老师还告诉我,双方交战时不要轻易和敌人谈话,她是在企图分散你的注意力,让你一下就落败。”
白彻把死结绑好,“你说对吗?”
林曈看向他,摊开手掌扁了扁嘴,一副无辜的模样,不予应答。
白彻转战另一只手,这次两人都不再说话。包扎完毕后,白彻抬头看见林曈又在望着窗外,昨日的新奇体验又涌上心头。
“想再试试吗?”白彻把林曈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并用手指点了点嘴唇,“昨天的吻很不错。”
林曈露出十分不屑又嫌恶的神色,直接道:“你发什么神经?”
白彻被拒绝也不恼怒,道:“行,来日方长。”
到了晚上,白彻端来两盒牛肉饭。
在拆开包装递给林曈前,白彻问道:“你怎么保证你不会把饭泼到我身上?”
林曈手伸过去,“我保证不了。”
白彻点点头,“这里只有两盒,我还没吃饭,你要是浪费掉一盒就太可惜了。”
“窝在这里陪我吃饭,未免太难为你了。”林曈不忘讽刺。
白彻摆了一个安慰性的笑容,“谢谢你的关心,我觉得这样很好。”
林曈手像唤小狗一样动起来,“快点给我。”
“你要是倒了这盒美味的饭,你今天也将没有晚餐可吃。”白彻把饭盒交给她,心中期待着她的反应。
林曈拿到饭后迅速扒了几口,然后果不其然的,剩余的饭菜全部扔向白彻。
白彻刚以为她安分地吃起来,谁知她下一秒就朝自己扔饭,躲闪不及,白彻从头至脚全部遭殃。
林曈把饭吞下,快意道:“没事,我吃一点就好。”
白彻双眼紧闭,嘴唇紧抿,像是生怕东西进到里面去。像慢动作镜头那样,他用手一点点揩去脸上的多余物体,又眯着眼找了数张抽纸,抹掉油渍。然后,他看一眼纸巾上棕色的印记,而后转向林曈,淡淡道:“其实我吃过饭了,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林曈看他不咸不淡的表情就厌烦,“你吃不吃饭关我屁事。”
白彻盯了她半晌,接着无视地上的脏污,一言不发地出了门。林曈“切”了一声,继续躺回椅子上。
好一会儿,白彻穿着一身新衣服回来,搬一张凳子在她面前坐下。“还吃饭吗?”
林曈像看怪物一样斜眼看他,“你他妈没事吧?”
白彻道:“这是正常反应,我可以理解。你一开始没有把饭吐到我身上,已经很好了。”
林曈冷笑一声,“那你要感谢我吗?”
白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重复道:“你要吃饭吗?”
林曈道:“我自己吃。”
没想到白彻直接道:“好。”饭盒端到她面前。
林曈一时有点不敢接,确认道:“我会再把饭倒到你身上。”
“你不会。”白彻似乎很有信心。
林曈本来也没有这个打算,但白彻一说,却激起她的逆反心理。“你又知道了?”
“你有胃病。”白彻回答,“况且识时务者从不放弃既得利益。”
这个“既得利益”,言外之意林曈听懂了。
“你这么喜欢调查,不知道有没有在这方面给白氏作贡献?”林曈接过饭盒。
白彻挑眉,“你想了解白氏,还是想了解我?”
林曈心里不屑于她的自以为是,面上不经意道:“都有。”
“你为陈氏卖命这么多年,你知道的不比我少。至于我,我只是对调查你很有兴趣罢了。”
林曈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同时毫无痕迹地正常吃饭,讽道:“我看你管公司倒挺有一套的,偶尔去一次,还能经营得这么好。”
白彻听出了讽刺意味,“两边同时兼顾,这样不好吗?”
“随你。”林曈不甚在意,“不过要是因为我而让白氏出了纰漏,可别怪我。”
白彻道:“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林曈见他望着自己两眼炯炯有神的样子,便趁势道:“你这么说,让我怀疑你公司老总的地位,白氏近几年不会在你手上衰落吧?”
白彻把右腿翘起放到左腿上,抱胸后仰,“我怎么可能让白氏落入别人手里。你这么说,让我怀疑你在套话。”
林曈笑笑,继续埋头吃饭。
白彻望着她头顶的发旋,几秒后道:“看来你不太想和我待在一起。”
林曈吃完饭,把筷子放下,正视他道:“我想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白彻可惜道:“我工作外的几乎所有时间用来陪你了,你不领情。”
林曈听见这自大妄为的话,便也不再多说。
“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不生气吗?”白彻的声音轻飘飘的。
林曈不理他,他便自顾自说起来。
“最近我会忙起来,万一我赶不回来,我会叫人送饭。”白彻解释,同时留心观看林曈的神情变化,“这样你满意吗?”
可惜他在林曈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见她说:“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