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既来之，则安之
皇甫轩暗暗估计，这一来，前后不是奔行了将近五六十里？
自己倒无所谓，只是自己后面还有个同伴——念慈师太的高足，自己连她姓名都不知道的青衣少女。
不知，她会不会跟着自己下来？
鹿小草看他没有说话，不由的柔声道：“皇甫公子，你在生我的气了？”
皇甫轩抬眼皮，道：“没有，在下既然答应送姑娘回去，自然要送姑娘到家的了。”
鹿小草欣喜的道：“你真好……”她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皇甫轩早巳移开目光，他不愿多耽搁，这就说道：
“那么就快走吧！”
“走。”
鹿小草这回并没再跑的很快，只是领着皇甫轩，低着头走在他前面，好像她在想什么心事！
皇甫轩心中惦记着青衣少女，也不时的回头往身后瞧去，但她好像并没有跟着下来。
他心头有着说不出的矛盾，她要是跟来了，自己如何向她解释？只是送鹿小草回家的，但不跟来又觉得放心不下，人家总是和自己一起下山来的。
他一路上，也在想着心事。两人虽然走的不快，但这一段路，谁也没有开口。
十几里路，不消顿饭工夫，便已赶到山麓。
鹿小草脚下一停，回过头来，嫣然笑道：“皇甫公子，到啦！”
到啦，还有半里来路！
皇甫轩抬头看去，但见山麓间矗立着一座庄院，四面围着石砌高墙。只要看庄占之广，鹿小草的家，准是一方财主。
鹿小草忽然低低的道：“别看啦，我们快走！”伸手拉着皇甫轩的手，低着头，扭着腰肢，一阵风的朝前便跑。
皇甫轩可从没和姑娘拉过手，但觉一只温暖滑润，柔若无骨的纤手，拉着自己的手，好像通上了电，身不由己的跟着她跑去。
鹿才鹿小草和他比赛脚程，他始终保持着不徐不疚的速度，脸没红，气没喘，这回，他不知怎的，竟然脸红心跳，连脚步也乱了！
越过一片广场，快到庄院前面，鹿小草才松开他的手，腼腆一笑道：“皇甫公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拉着你跑么？”
皇甫轩红着俊脸，期期艾艾的道：
“在下不知道。”
鹿小草轻笑道：“我怕你看到我家，就要走了，我不拉着你跑，你会跟我来么？”
皇甫轩被她一语提醒，忙道：
“是了，在下已经把姑娘送到家了，在下这就告辞了。”
鹿小草道：“你看你这人，人家一说，你就要走了。”
皇甫轩道：“姑娘原谅，在下实在还有事去。”说完，正要转过身。
鹿小草顿顿脚道：“你瞧瞧，我家里已经派人迎出来了，你已经到了门口，不肯进去，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皇甫轩回头瞧去，她说的没错，庄院两扇黑漆大门果然开了，两个身穿着青布衣裤的大脚老妈子，像天上掉下宝贝来似的，嘻着嘴朝鹿小草迎了上来。
只见两人同声说道：“二小姐，你到哪里去了？真把人急死了，二小姐就是要出去，也总该告诉咱们两个老婆子一声，一清早就跑出去，看！日头都快落了，你还没吃东西吧？”
她们只看到“二小姐”，好像根本就没看到“二小姐”身边还有一个人。
鹿小草顿顿脚道：“烦死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会走失了？”一面俏眼珠朝皇甫轩一溜，嫣然笑道：“皇甫公子，你是稀客，请呀！”
两个大脚老妈子直到此时，才“哦”了一声，连连陪笑道：
“这位公子是……”
鹿小草道：“他姓皇甫……”
两个老妈子又同声“哦”道：“皇甫公子，你是咱们二小姐请来的，真是稀客，快到里面请坐。”
皇甫轩道：“鹿姑娘，在下……”
鹿小草不容他分说，娇笑道：“皇甫公子到了小妹庄上，至少得喝杯茶水再走，别说啦，请呀！”
两个大脚老妈子连声笑道：“是啊，咱们二小姐平日里眼高于顶，从来也不肯和臭男人多说一句话，看来和你皇甫公子，真是有缘……”
鹿小草的脸骤然一红，道：“你们胡说些什么，人家皇甫公子……”
两个大脚老妈子又回声陪笑道：
“是、是，不说，不说。”
皇甫轩直到此时，才发现这两个大脚老妈子，不但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生得一模一样，连笑的时候，都一起笑，说话的时候，也抢着一起说，敢情她们是一对孪生的老姐妹！
鹿小草眼波流盼，瞟着他，笑盈盈的道：“皇甫公子，别理她们，我们进去。”
说罢，引着皇甫轩往里就走。
到了此时，皇甫轩只好随着她往里走去。
只听身后两个大脚妈子嘴里，还在啧啧的称赞着二小姐真有眼光。
鹿小草没再理会她们，领着皇甫轩进入东面进院落。
但见曲槛长窗，湘帘低垂，除了盆花发着熏人的幽香，听不到一点人声！
但就当两人刚一走近石阶，只听里面忽然响起一阵莺声燕语：“二小姐回来啦！”
“二小姐回来啦！”
于是，湘帘掀处，一阵风般的抢出四个青衣使女，飞快的迎下阶来。
当她们一眼瞧到二小姐竟和一个陌生而又英俊的少年一同走人时，不由得全都怔了一怔！
四个人，八只俏眼，不由自主的全落在皇甫轩的身上，四张粉脸，同时有些发赧，一齐垂手站停。
稍后的二个，慌忙回身打起了门帘。
鹿小草回眸一笑，让皇甫轩走在前面，跨进屋内，四名青衣使女也跟着走入。
鹿小草目光扫了四人一眼，轻叱道：“瞧你们一点规矩也没有，皇甫公子来了，还不快去张罗茶水，另外替我吩咐厨下准备酒菜。”
四个青衣使女一齐“嗯”了一声，迅快的退了出去。
鹿小草纤手轻轻一摆，嫣然笑道：
“皇甫公子请坐呀，小妹去去就来。”
皇甫轩拘谨的道：“姑娘只管请便。”
鹿小草回眸一笑，翩然朝里走去。
皇甫轩到了这里，只好既来之，则安之，独自在一张绣被雕花椅上，坐了下来。
不，他心神实在有些坐立不安，想到和自己同行的青衣少女，没见到自己，不知会去了哪里？他一想到青衣少女，坐着的人！不觉又站了起来，但站起来，又觉不对，只好背负着手，去看壁间悬挂的字画。
只听身后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之声，两个青衣使女已经俏生生的走近！一个手上托着银盘，把一盏香茗，放到几上，轻声道：“皇甫公子请用茶。”
另一个手捧银盆也轻声说道：
“皇甫公子请洗把脸。”
皇甫轩心头着实一怔，暗暗忖道：“这两个使女，轻功必是极佳，自己竟会连她们走进屋来，都没有发觉。”一面连忙含笑道：“多谢两位姑娘。”
两个青衣使女抿嘴一笑道：“皇甫公子言重了。”一齐躬身退了出去。
皇甫轩也不再客气，洗了把脸，随手端起茶碗，轻轻吹着茶叶，喝了一口。
一回工夫，青衣使女已在屋中摆好了杯筷碗匙，陆续端来酒菜。
只见门内绣帘启处，鹿小草款步走出，娇笑道：
“皇甫公子，让你久等了。”
皇甫轩站起身道：“没关系……”目光这一注，不禁看的他一呆！
只见她已经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裙，秀发上绾一束紫纱蝴蝶结儿，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配着一双如秋水般轻盈的大眼，一张如红菱般娇艳的小嘴，在她笑的时候，露出了编贝似的皓齿。
窄窄的腰肢，纤纤金莲，娇娆多姿，还有三分稚气，娇婉多情，含着七分喜悦！
鹿小草看他一直望着自己，不觉娇靥微酡，嫣然一笑，低低的道：
“你不认识我了，是不是？”
皇甫轩自知失态，口中“啊”了一声，一张俊脸，顿时胀得通红。
两个青衣使女都看的忍不住掩口轻笑。
鹿小草落落大方，目光一转，拍拍手说道：
“粗肴淡酒，不成敬意，皇甫公子请上坐。”
皇甫轩道：“在下叨扰宝庄，理该先去拜见令尊堂才是。”
鹿小草偏脸笑道：
“不用啦，我们赶了几十里路，还没进饮食，将就着用过饭再说。”
说着，已在桌旁下首坐下，一面催道：
“快别客气啦，你瞧，酒菜都快凉了呢！”
皇甫轩见她这般说法，只好坐下。一名使女手捧银壶，替两人面前斟满了酒。
鹿小草举返酒杯，目光凝注，脉脉含情的道：
“皇甫公子，小妹蒙你仗义相救，这杯算是小妹敬你的。”
皇甫轩不敢和她目光相对，慌忙举杯道：
“姑娘快不可如此说法，在下只是偶然遇上，算不得什么。”
鹿小草不待他说完，举杯一口喝干，抢着道：“小妹先干为敬。”
皇甫轩不好推辞、只得和她干了一杯。
鹿小草喝了一小杯酒，粉靥上就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举筷道：“皇甫公子请用菜。”
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帘外传了进来：“二妹，家里来了佳客么？”随着话声，湘帘掀处，款步走进了一个身穿红衣，头挽螺髻，同样是艳光夺目的娇美女郎。
鹿小草脸上微微一变，慌忙站起身道：“大姐不是……”
红衣少女目光流转，瞟了皇甫轩一眼，口中说道：“我刚回来。”接着笑道：“二妹，这位是……”
她体态轻盈，巧笑如珠，人还没有走近，一阵香风，已经涌了过来。
鹿小草道：“他是皇甫公子……”一面朝皇甫轩道：“皇甫公子，这是我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