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弩飞箭
九凤庄天下闻名,乃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势力,产业遍布江南,数大的有十七处,数小的不计其数。当时江湖上有传言,九凤庄竺家可以和官场上的凤家和武当张家平起平坐。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九凤庄分崩离析,凤家一败涂地,只剩下武当张家一家,张家倚仗武当派,联络武林诸派,凛然已经是江湖霸主。而九凤庄,似乎就要消逝在岁月长河中了。
扬州城向南百里左右,有一个小山谷,山高五十丈,树木稀少,两山夹一谷,当地人称为“牛脊谷”,此处也有九凤庄的一处小生意,主要是做粮米生意的,车夫挑夫大多在谷中安家,满满的谷中已有不少住户,九凤庄遣来人管理此处,也就成了谷主。谷主姓叶,名安,本是山东人士,逃避战乱来到江南,被九凤庄收留,做个木匠。
久而久之,大家发现,他不但木工做的好还颇会办事,因此倍受老庄主赏识,后来就把牛脊谷交给他打理。
去年老庄主出事后,九凤庄的各处产业没了主心骨,有的变卖散伙,有的自立门户。而牛脊骨因为离扬州很近,经常与九凤庄联络,因此他们也和九凤庄的竺安一起等着小姐回来,苍天不负有心人,小姐回来了。因此今日,叶安的儿子奉父亲之名前来给新庄主过目账本。
“哎呀,这不是叶公子嘛!”待那个人走近了,竺安便认出来了。
那人见竺安喊他,便小跑到庄门前,施礼道“见过管家老伯,叶影山有理了。”
“有理有理。”竺安笑道“快给小姐见礼。”说着,他捅了捅躺椅上的竺莫语,她懒洋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面前的男子。
“见过庄主,在下叶影山有礼了。”此人身高六尺半,面若冠玉,淡唇细眉,一双大眼明亮清澈,眼下一颗浅痣,倒和竺莫语有一丝神似。他身着淡绿色的盘领,腰系白色丝绦,耳畔两缕长发垂到腰间,甚是风流,胸前还挂着个包袱,不知都装着何物。
“有礼。”竺莫语觉得这人长的不错,还有些眼熟。便打起了些精神,她微微欠身,算是还礼。“不知叶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奉父亲之命,给庄主过目账本。”
“哦。”竺莫语又捅了捅竺安。竺安才反应过来还没给小姐介绍这个人。
“啊,这位公子是牛脊谷谷主的公子。”竺安慌忙介绍道。“老庄主走后,他们家一直忠心耿耿等您回来。”
“啊,原来是这样。”竺莫语忽然想起他是谁,嬉笑道“还请公子把账本教给管家,小女子不懂这些,嘻嘻。”
“那好吧。”叶影山把账本递给了管家。
“先吃个饭吧。正好庄里还没开饭呢。”管家道。“里面请。”
“不给他吃饭!”竺莫语忽然变脸“哎呀,叶影山,你还没认出来我是谁吗?”
“您是竺家的小姐,九凤庄的庄主,我哪里会认不出你。”叶影山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吃不吃饭倒无所谓,不知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你就想吧!”竺莫语一转身拉着管家便走,回身把门一关“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进来!”
“咣。”
叶影山很是郁闷,心里也赌气,以为是竺莫语瞧不起他,在那儿摆谱。他书生气一发作,抖了抖袖子就走了,门里面的竺莫语看着他咯咯直笑,管家也不知小姐这是怎么了,但他见小姐笑的这么开心,他心情也舒畅了不少,耳边几声鸟鸣,蝴蝶穿林而过,春天本来就是值得好好笑一笑的季节。
叶影山堵着气走,走着走着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此地并非官道,周围都是树林,前面已没路走了,他方要掉头往回走,突然一声锣响,叶影山见林子里钻出二十多个汉子,手里都掐着兵刃,为首的是个重髯大汉,手提一对铜锤,正直奔自己而来。
叶影山知道遇到了强人,可他不会武功,也无路可逃,只能杵在原地。那大汉看着虽凶,说话却也算客气
“这位小兄弟想必也看出来了。我们这些弟兄因饥寒所迫,想问兄弟借些钱花花,你若有些银两就好,我肯定放你一条生路。”
那人见叶影山吓的够呛,哆哆嗦嗦的把手揣进怀中的包袱里掏银两。便放松了警惕,把铜锤放在地上好腾出手来收银子。他哪里料得到,他刚把铜锤放在地上,叶影山手猛地从包袱中掏出一把短弩,对着大汉便连射数下,大汉毕竟是习武之人,反应定要快于常人,弩箭飞出之时,他迅速闪躲,可也有些迟了,手臂上中了一箭,叶影山趁着这空挡,对着身后的小喽啰一通乱射,拔腿就跑
叶影山的父亲本是木匠出身,叶影山颇得父亲真传,手又巧,这弩便是他自己做来防身的。可刚才却太过慌乱,弩箭全射光了,他此刻慌不择路,又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身后的大汉气急败坏带着喽啰穷追不舍。
叶影山是个书生,哪里跑的过他们,不一会儿便没了力气,不一会儿又被围了起来,这次大汉没跟他多说话,把胳膊上的弩箭狠狠一拔,摔在地上,接着直接一锤轮过来,叶影山一闭眼,心说,完了,这一锤下来自己不得被拍成肉饼,他想了想自己的一生,虽然也算个少爷,可毕竟是寄人篱下,父亲从小就教他要好好读书,进京赶考讨个出身。他忽然记起,这不是他第一次被截道了,还记得前几年他落榜回家的路上也被人截了道,当时,若不是一对习武的师徒救了自己,他肯定活不到现在……等等,他突然一惊,得出来个答案。
“等一等!”叶影山喊道,可大汉并没有理会他,锤猛砸下来,他无处可躲,可老天自有安排,叶影山现在死不了。锤正在半空,空中来了一把剑,它顺着锤身,直奔大汉的手腕,大汉一惊,慌忙收锤。
叶影山此时紧闭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闭了半天,发现自己并没中锤,捡了条命,面前站立一青年,素白长衫,细眉细眼,手持一把长剑,剑身无刃,剑柄一只乌鸦,眼中放着邪光。风一吹从,长衫飘动,那人耳畔几缕乱发飘扬,真是个潇洒的男子。
“你是谁?”大汉定睛一看“好眼熟啊…”大汉把锤分到双手,有仔细看了看,突然他认出来面前这个人,眼中的目光变得无比凶狠“你,你,你,赵禹心,啊啊,啊!”他已发狂,舞动双锤飞奔而来。
那人认出自己同时,赵禹心也认出了他,这个落草的大汉,居然是伏虎大鹰田城,那个曾经威风无比的镖师田城。赵禹心知道,凤五爷这一倒,他的弟子们自然也就不好过了,尤其是在京中办事的田城,可他没想到,田城居然会流落到这里落草,但现在他也不能想多,田城既已发狂,自己只有全力应战。
边上的喽啰见自己的老大像疯了一样追打这个新来的小白脸,纷纷看起了热闹。便忘了在一旁发呆的叶影山。
走了七八个回合,赵禹心就知道,自己不是田城的对手,而且远远不及田城,他那对锤舞动如飞,其人也疯狂起来,比速度自己已比不上了,比力度,自己手里这把禹心剑哪里是对手那对锤的对手,他只能边战边退,勉强僵持着。
叶影山在一旁看的清楚,救自己这个人,不是追自己这个人的对手。他想帮忙却有心无力,唯一防身弩打光了所有的箭,他一书生,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时,他突然看见地上,赫然有一支带血的弩箭,对啊,这支箭正是刚才那个人要打自己的时候拔出来扔到地上的,机不可失,他极快的把箭装在弩上,对着伏虎大鹰便射了过去。
田城已经疯狂了,他眼中只有赵禹心,根本没有提防,这一箭射的太准,弩声刚响,不到眨眼时间,田城的左眼已被洞穿。
“啊!”田城眼睛一黑,手里的锤已慢了,赵禹心看准机会,一剑挑中田城右手手腕,右手拿不住锤,锤摔在了地上,田城虽疯,却中箭丟锤,暂时丧失战斗力,小喽啰吓得够呛,赶紧过来一阵乱杀,虽没伤到赵禹心一根毫毛,却救走了老大,抢回了锤。带着受伤的田城便走,赵禹心也无力追赶,假装逼的紧了些,待那伙人走远了,他才松了一口气,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恩公在上,叶影山在这里,跪谢恩公了。”叶影山赶忙跪在赵禹心身边,便要磕头。
“哎,别这样,要是没你那一箭,我也得死在这儿了。一命换一命,有什么好谢的。”
“恩公是为了救我才…于情于理也该…”
“行了行了。”赵禹心不耐烦的坐了起来,拍了拍叶影山“我和那个人还有些过结,哪怕没有你今天这事儿,我和他迟早要了结一下的。”
“可是…”
“别可是了。”赵禹心道“哎,这荒郊野岭的,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这…”叶影山也不知该怎么说,索性就从奉命来九凤庄开始讲起,把经过细细说了一遍。赵禹心听着听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道
“你这个人也是坦诚,我问你为啥到这儿来,你说那么多干嘛啊。”
“哦,我怕说的不清楚,你听不明白。”
“哈哈哈。”赵禹心大笑不止“好久没碰见像你这么可爱的人了。”
“是吗?”叶影山也有些不乐意,他毕竟是个男子,别这么说难免有些不开心。
“你还能找到九凤庄吗?”赵禹心问道。
“找不到了,这荒郊野岭的,我也不认得路。”叶影山道。
“好啊,我带你回去。”赵禹心说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领着叶影山走了。
天色渐晚,二人走出数里,到了一处宽阔地,赵禹心停下了脚步,“向西走三里便是大路,顺着大路很容易找到九凤庄。这一带太平的的很,不会有贼寇的。”赵禹心一抱拳“那你我,就此别过,待来日相见。”
“再会。”叶影山一抱拳。
赵禹心走出几步,忽然听见叶影山从身后把他叫住。
“赵恩公,你要去哪儿啊?要是再相见我该去哪儿找你啊?”
“我要去武当山。”赵禹心道“若是有缘,无论在哪儿,我们都可能再相见的。”
苍穹染墨,他们二人各自融在夜色之中,渐行渐远。
“咣咣咣。”
九凤庄庄门被敲响,老管家听到下人禀报,是叶影山回来了,管家赶忙亲自去开门。
“叶公子,回来了啊。”老管家笑嘻嘻道,不料叶影山却并没理他,直冲冲奔内宅就去了。下人拦挡不住,老管家吓出一身汗,心说,他要是闯到内宅里,小姐不得大发雷霆啊。他赶紧跟了上去,生怕出什么事儿。
“唐莫里,我认出你来了。”叶影山到了后宅,并没往里闯,冲着里面就喊。“能赏我一顿饭吗?”
“啊,认出我来了啊!”竺莫语嬉皮笑脸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小木匠,好久不见啊。”
“莫里小兄弟,叶某还要谢谢你救命之恩呢。”叶影山笑到“咱先别叙旧,先让我吃个饭吧,饿死我了快。”
“你这个贪吃的小木匠。”正巧这时候老管家走了进来,竺莫语道“安伯,给叶公子备饭吧。”
“好嘞。”也是可怜了竺安,一把年纪一天跑来跑去的,也累的不行。
到了饭桌上,叶影山狼吞虎咽早没了规矩的书生样子,竺莫语道
“你慢些吃,九凤庄有的是酒菜。”
“饿得不行了,谅解谅解啊。”
待他吃饱了,两个人喝着酒淡酒,闲谈起来。原来曾经搭救叶影山的师徒正是竺莫语和她师傅蒋英华,只不过当时竺莫语扮作了男儿,因此叶影山没认出来。
叶影山道:“竺莫语,唐莫里。我还真没认出你是个女儿身,那时我一口一个兄弟叫着你,真是羞愧啊。”
竺莫语道:“那是自然,你这个蠢木匠能看出来什么,除了干活就是读书,连几个小毛贼都差点要了你的性命。”
叶影山道:“我蠢,我蠢。可和读书干活有什么关系,让你背书,让你做活,不见得你就会做。”
竺莫语道:“那下次,再有人拦路抢劫你,你看看读书干活能不能救你!”
叶影山道:“你这话真不讲道理,练武或许可以救十人百人,可读书却可以就千人万人。”
竺莫语道:“天底下读书的多了去了,那世上也没见受苦的人少了多少。”
叶影山道:“天底下练武的也有的是,能救我一条命的也不止你一个。”
竺莫语道:“呦呵,你这个小木匠,居然还不知恩图报,信不信我叫家人给你赶出去。”
叶影山道:“我这是实话实说,今天我就被一位贵人又救了一次。”
竺莫语道:“嘿嘿,又被小毛贼打劫了啊,怎么回事?”
叶影山并没隐瞒,他把事情讲了一遍,可越讲,竺莫语的表情越奇怪,讲到那个人时,她眼中居然有了些许泪水。
竺莫语道:“你可问了那个人的姓名?”
叶影山道:“隐隐约约的听到那个领头的劫匪说过,他叫什么,赵什么心。”
“赵禹心?”竺莫语惊道。
“对,就是赵禹心!”叶影山道。
“果然是他。”竺莫语喃喃道“他居然没走。”
“他走了啊!”叶影山道。
“走了?去哪儿了?”竺莫语急忙问道。
“他说。”叶影山想了想“好像是,武当山”
“武当山!”竺莫语听到这三个字,就知道,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