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蓝色彼岸花（十六）

籽籽照例打了个盘腿坐在廊下编织起第七只灯笼来，这也是她的最后一只灯笼了。那些干枯的彼岸花茎握在手中依旧是一种煎熬。一朵花就是一颗心，凋零之后只留下这干枯的花茎，如果不被自己采摘，它们就会没入泥土，为其他的花儿提供养分。籽籽抬头望了望，陈奇背对着她跪在彼岸花丛中，也不知在干什么。而那些花儿……那些花儿，能从这干枯的花茎中得到什么呢？难道它们也和自己一样，从其中感受到痛苦吗？

……痛苦。对，就是痛苦。火带给我们温暖，也带给我们烧灼的痛苦。因为经历过痛苦，所以温暖才更温暖……

正自低头思忖，忽然发现地上多了一片阴影。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陈奇已经走到籽籽身边，手里拿着一朵蓝色的彼岸花。他也学着籽籽的模样，盘腿坐下，表情平静地说：“我想了想，也许，你说得没错。我妈去世之后，我好像突然找不着北了……是我把生活弄的一团糟，不能怪芮芮提出离婚。更糟的是，我……你说的没错，我像我爸一样，不找自己的麻烦，总是去找别人的麻烦，结果……”说到这里，陈奇耸了耸肩，接着道：“现实是，我爸可以欺负我，我却欺负不了任何人。只有芮芮……只有芮芮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我的人，结果……结果，我差点……”陈奇说不下去了，可并没有哭，眼泪却从籽籽眼眶里流了出来。

“我真的很傻，是不是？”陈奇问。

籽籽擦了擦眼泪，答：“这不能全怪你。”

陈奇点点头，说：“我是活在过去。我爸去世之后，我从来没有提过他，以为这样他就不存在了。没想到……他居然控制了我的生活，我的喜怒哀乐。其实……”陈奇抬起了头，勇敢地说道：“我一直在想我妈的去世为什么对我的打击会那么大？把我妈从家乡接出来开始新生活，一直是我最大的心愿。这大概意味着我真正成了一个男人，不仅成家立业，还可以把我妈从我爸的阴影中解脱出来——我妈的解脱或许也意味着我的解脱。可惜，她没给我这样的机会。就像我小时候被我爸折磨时，她没有站出来，给自己一个机会，同时告诉她的儿子，生活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半响，陈奇才又说了句：“真的感谢上苍，芮芮没死……”他仍然没哭，可那平淡的语气硬生生把籽籽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