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蛇岛海战

北洋政府派出的鱼雷快艇果然正潜伏在蛇岛的沿岸礁石之中。今天负责指挥京都号鱼雷快艇的是成袋划，负责津运号鱼雷快艇并督战的是刘华汉、李昌功。

“李昌功，给老子与成袋划联络，看这个婊子养的跟永丰舰上的秋子平联络上没有！”

“我到礁石上联络！”李昌功说着忙提着信号灯下了快艇。

成袋划瘦瘦的个子，是个善于上蹿下跳的家伙，外号吊眼狼。那天马七没有杀死程璧光，被韩长福他们放回来。一见到逃回的马七浑身是血，右胳膊已被砍断，左腿也残废，成袋划冷冷地问：“马七，你这是不是周瑜打黄盖，搞的苦肉计？”

“哎呀，长官”，马七说，“我不是放回的，是逃回来的！”

“去的人都死了，为什么就你一人逃回来了？”成袋划说。

“我真是逃出来的！”马七编造了一个潜逃出来的故事。

“告诉你马七，你前脚走，后脚电报就到了！”成袋划拿出电文，“这是从程总长身边发来的电报。”

马七伸出沾满血迹的左手接过电文，忙读了起来：

韩长福他们放回马七有可能是使用的苦肉计，万万不可轻信马七的鬼话！

“谁，谁发来的电报？”马七扭头盯住成袋划，“秋子平这只老狼，只有他才做这种烂屁眼的事！”

“这么说你是他们放回来的？”刘华汉走上前问。

马七语塞。

“杀了，留着他干什么！”李昌功恶狠狠地在一边说，“这种祸害，当初我就看不中的，是你们他妈的说他好！”

“姓李的”，马七干脆豁出去了，“当初你弟弟有病、老父肺出血都是老子帮你找医寻药，这会儿为了得到别人那点好处，就出卖朋友！”说到这里他扭头对着成袋划，“姓成的，你他妈也听着，姓李的为了个人利益可以处死我，到时候他为了保全自己也可以处死你的，这种人不能结成真正的朋友，只能利用一下就行了！”

成袋划与刘华汉对视了一眼。

“去你妈的！”李昌功一刀将马七劈死在地上，鲜血溅了他一头一脸。马七的肢体在地上扭动几下就没动静了。

“把屋子打扫一下。”刘华汉命令人将死尸拖出门，然后走到成袋划跟前问，“怎么办？”

“我去！”成袋划口里吼着，吊眼翻起。

“成袋划”，刘华汉说，“你口里喊杀连天，可真叫你上阵胆都吓破了，你若真有这么粗的胆子，为什么叫王志勇护着你跑？”

成袋划顿时愣住了。

“告诉你，军机副臣程诚应这个老王八蛋再三跟老子讲，不处死孙中山、程璧光或林葆怿，连我也要治罪，决不留情！”

“李昌功、王志勇！”成袋划呐喊般命令，“都过来！”

两人听到命令忙赶过来。

“你们赶快做好准备，跟我去执行刺杀总统的任务，身上绑上炸药，不成功便成仁！”

“是！”

刘华汉结实的肌肉绷紧了，别看他平时语言不多，但升官发财的欲望急切，巴结讨好程诚应是他朝思暮想的事情。

“还没等你上舰，孙中山的眼线就捕住了你们。我们不能白送死！”刘华汉一挥手，“程诚应给我们备有四艘鱼雷艇，潜伏于孙中山南下舰队必经之路的蛇岛附近礁石洞中，夜袭舰队，主攻海琛、海圻两舰！”

成袋划沉默一会儿说：“有程长官在幕后支持，什么都好办。”

“对”，刘华汉忙说，“什么升官呀，发财啦，不就他们一句话，朝中无人不做官嘛。讨好他，我把你推荐给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呢。”

“你……你什么时候给我引见引见呢？”成袋划迫不及待地问。

刘华汉见其上钩，不动声色地说：“见了他有些事还不好办，先让我从中周旋，将来什么事我替你说话，比你自己说有分量，这年头干什么事都得谋划谋划，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成袋划急忙点头哈腰，“你动脑子，我动手，还有一帮子不怕死的弟兄大打出手，好办事！”

“行”，刘华汉说，“四艘艇准备好了，上海方面有关水兵人选，一律为胆大者，要让他们知道刺杀孙中山、程璧光、林葆怿的任务！”

“好，我知道了！”成袋划兴奋地一拍脑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为友死！”刘华汉忙纠正。

当晚，成袋划集中了四艘鱼雷快艇的艇长。当李昌功、王志勇、易玉祥、龙翔致听完刘华汉的训令后，成袋划将一枚缝衣针握在右手，走到四人前面说：“四位勇士，孙中山策反程璧光、林葆怿背叛政府，声称南下护国护法，实为要海军保护他们的权力、地位与北洋政府分庭抗礼。大家跟着北洋政府走，维护国民同胞的利益，我们就是要去杀死这帮祸国魁首！”

“跟长官去作战！”四艇长异口同声表态。

“王志勇！”成袋划命令。

王志勇昂首挺胸从队列中站出来。

成袋划两眼平视他：“你指挥京都号鱼雷快艇，潜伏于蛇岛107号礁石缝中”，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标点，“在这里，我跟随你督战，炸沉海琛号，若孙中山乘舢板逃跑，我们就用机枪扫死他！”

“海琛舰被击中后，我将命令快艇靠近寻找孙中山，一定将其打死在大海中！”王志勇回答。

“如果有大部队掩护呢？”

“我们着南下水兵的制服，攻击时间又是晚上，冲进去后很难分清敌我，趁混乱集中攻击海琛、海圻号一定会成功！”王志勇说。

“李昌功，你打算怎样攻击？”成袋划扭头问。

“长官”，李昌功忙出列立正问，“你要我进攻哪艘舰？”

“程璧光、林葆怿的旗舰为海圻号，放出三枚鱼雷，抵近攻击！”

“万一有失呢？”

“刘华汉长官督战你的艇！”

“我担心的是万一有失！”

“易玉祥、龙翔致指挥的军舰作为预备队，你们两艇打头阵，争取在天亮之前解决海琛、海圻两舰！”

“海军陆战队在蛇岛上接应！”刘华汉说，“鱼雷艇攻击后立即回撤，不能久留在洋面！”

部署完毕，成袋划举起手指与右手的钢针：“为我们出击胜利，以血酒结盟！”说完，用针刺破自己的手指，血滴向酒杯中。

几个人手指的血滴进酒杯中后，大家共饮血酒表示视死如归。

……

现在，成袋划打出信号与李昌功联络上了。李昌功回头对刘华汉说：“成长官回信号，没有与秋子平联络上！”

“告诉他，快接近目标，不要等信号了！”刘华汉说着指向一座较高的礁石，“上去，高些目标大！”

李昌功拿起信号灯亲自向礁石上爬。

成袋划向永丰舰一连打出五六次信号，仅收到一个回复信号，他命令王志勇：“驶出礁石，向永丰舰靠近！”

鱼雷快艇在风浪中缓缓地驶离蛇岛。

永丰舰上，韩长福在赶来的官兵协同下，击毙秋子平。许克力为了保命，交代了与敌舰联络的暗号。

“看，永丰舰打出信号弹！”成袋划欣喜地在鱼雷艇上跳起来。

“他们告诉我们，海琛号在他们以西的洋面两海里处。”

“快，按永丰舰指示的目标前进！”成袋划命令。

永丰舰上，副舰长江南天守在主炮前甲板指挥位置上，韩长福操纵着前甲板主战炮。

“目标在我左前方出现！”信号兵报告。

“韩长福，第一炮必须击中目标！”江南天命令。

韩长福点头咬牙开始瞄准，炮镜中闪耀着敌鱼雷艇的光点。

“报告海琛舰，请向我永丰舰尾靠近，请海圻舰与海琛舰保持并列航行位置，以便我舰掩护！”江南天副舰长发出命令，“永丰舰全体官兵注意，准备战斗！”

“长官，又有三艘敌鱼雷快艇向我发出询问信号。”涂爽强报告。

“告诉敌舰，立即向我右侧前方两海里前进，等待我舰信号才能施放鱼雷！”江南天回答。

信号很快发出，敌艇满以为是秋子平在引导他们，而实际是许克力在两支枪的逼迫下发出的信号。

“副舰长”，韩长福扭头问，“敌艇不停地发出闪亮信号，请求马上实施鱼雷攻击。”

“有把握炮击成功吗？”

“有！”

“打！”江南天副舰长果断下令。

“各炮注意”，韩长福命令，“各主、副炮协同作战，瞄准目标，听我的口令射击！”

各炮手在紧张地捕捉。

“放下小艇”，江南天命令，“决不放走一个落水的混蛋！”

在京都号鱼雷快艇上，成袋划正兴奋地要跟王志勇说着什么，一发炮弹在空中拖着长长的火焰直飞而来，在海上的夜空中显得那么刺眼。他们措手不及，正乱作一团之时，炮弹“轰”的一声在左舷的海水中爆炸了，巨大的水柱冲向空中又狠狠地砸下来，浪涛几乎要冲翻鱼雷快艇。“他娘的，老子们上当了。”成袋划恼怒地吼道，“撤，快撤！”

“报告长官，我们四艘快艇同时遭到炮击！”王志勇惊恐地说，“请你看。”

成袋划顺着火光一看，急忙举起无线电受话器：“余长官，我们遭到舰炮袭击，我们遭到舰炮袭击，你们怎么样？”

“成袋划，我们也遭到舰炮攻击，秋子平他们也许叛变，我们遭到有预谋的暗算！”刘华汉这时才反应过来了，“实施鱼雷攻击！”

“距离太远，又没有可供选择的角度，施放鱼雷只会失败！”成袋划狠毒地说，“我请求用快艇撞他们的军舰，与他们同归于尽！”

“好，你向永丰舰撞上去，掩护我们攻击海琛、海圻舰！”

“我马上出发！”成袋划回答完跑到船舱，“目标永丰舰，撞上去，撞上去！”

“长官，刘长官命令你，马上转移到黑虎号上！”信号兵向成袋划报告，“黑虎号正向我艇靠近！”

成袋划压根儿就没有准备去死，他早在暗地里做好了逃离快艇的准备，现在刘华汉命令他撤离，正好有了借口。他明白现在刘华汉还用得着他，不会让他去死，而是要王志勇替他去拼命。

京都号鱼雷艇熄灭了所有灯光，使永丰舰失去了攻击目标，但由于月光明亮，大海中鱼雷艇那淡淡的黑影仍然能被永丰舰的炮手们识别出来。舰炮开始射击了，打得京都号快艇四周水柱冲天。

没有多久，黑虎号接上了成袋划，京都号鱼雷快艇像一条嗜血的鲨鱼，朝永丰舰后面的海琛号军舰猛扑过去。

“王志勇，向左120度，蛇形前进！”成袋划在电台中命令。

舰长王志勇坐在艇中的鱼雷发射架后面，心情极不平静，他扭头问鱼雷发射手：“汤复超，攻击有把握吗？”

“长官，永丰舰上舰炮火力拦截，我们失去几次施放鱼雷的良机，再攻可能会失败。”汤复超说。

“我们撞上去，长官怕死跑到黑虎舰上，你愿意送死吗？”王志勇问。

“你们当官的都喝过血酒，说什么要同生死共患难，现在到了紧急关头，长官怕死跑了，我们当兵吃粮的凭什么去送死？”

突然不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一大片夜空。

“长官，我们一艘快艇被击中爆炸。”一个水兵惊叫。

王志勇朝大海中腾起的火团望去，哀叹道：“李昌功他们送死啦！”

“长官，我们怎么办？”汤复超问。

王志勇朝永丰舰与海琛舰所在的方位望去，舰炮还在追射他们与另外两艘快艇。他突然吼着：“返航！”

“王志勇，京都……京都号，撞上去，快撞上去！”电台中传来成袋划的命令。

“成长官，你命令我们撞上去，你却乘黑虎号向蛇岛撤退，别忘了我们是一起喝过血酒的，除非你再登艇指挥，我们一起共赴死亡！”王志勇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不来指挥的话，我们请求返航，等天亮寻找机会攻击！”

“撞上去，撞上去！”刘华汉命令着又在电台中号叫，“003，003，督促京都号撞上去！”

003号鱼雷快艇服从命令，恐惧地逼上去了。

一看003号逼上来，王志勇大吼：“王八蛋，把老子往死路上逼！”他吼着推开汤复超，“弟兄们，攻击永丰舰也好，攻击海琛舰也好，只会艇毁人亡。我们现在打掉逼我们的003号，再向南下舰队投降，也许是条生路，海琛、海圻、永丰舰上都有我的同学，赞成的举手！”

艇上的官兵不知虚实都不敢吭声，将目光投向与艇长相处得很好的汤复超的脸上，等待他的决策。

“弟兄们”，汤复超立即意识到自己充当的角色，“不撞，003号会击毁我们，撞上去，永丰舰炮一定会打沉我们，打掉003，向永丰投降，拥护南下护法，这是唯一一条生路！”

“赞同汤老兄的决定！”艇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汤复超转起轮机舵，对着逼上来的003号发射出两枚鱼雷。鱼雷在海水中直向003号艇游去，京都艇又转头快速脱离003快艇的武器射程。

“报告，京都向我放射鱼雷后逃跑！”成袋划在黑虎号电台中听到003号的急切报告时，003号已经轰地爆炸了，腾起的火焰映红了海空……

“京都号反叛！”刘华汉狠狠一耳光打在成袋划脸上，“快，打掉他们！”

“长官，命令他们回来……”

“他们不可能回来，快打！”刘华汉命令。

成袋划一转快艇轮机舵，一枚由京都号发射过来的鱼雷向黑虎号飞过来。幸亏舵手反应极敏捷，鱼雷在艇左前方的水域触礁爆炸了。飞过来的弹片击破了艇体，海水“哗啦啦”地直朝艇舱里涌。

“堵住！”刘华汉命令。

一个水兵用专门工具堵住了海水。

“鱼雷，攻击！决不许王志勇反叛南下！”

成袋划忙亲自操纵鱼雷发射器，追踪着京都号快艇。

“这就是你信任的人”，刘华汉举着望远镜骂开了，“你亲自打掉京都号，不留一个活口！”

成袋划向京都号鱼雷艇连续发射了两枚鱼雷，京都号被击中了，大海中又腾起一股烈焰直冲上夜空，海空映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