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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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暗杀海军司令

1917年7月的一天晚上,上海市的夜空阴沉沉的,天气格外闷热。这时位于上海市高昌庙的中国北洋政府海军司令部四周,除海军司令部正常警卫部队外,又有一支海军陆战队刚刚赶到,他们在海军舰队一位中校的指挥下,正在抢占有利地形,一挺挺轻机枪被部署在隐蔽处潜伏待命。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陆军今夜将要进攻海军司令部,其目的是阻止第二舰队司令官程璧光投入孙中山的反袁护法战争。而这时,在上海高昌庙中国海军司令部内,中华民国总统孙中山,与北洋政府海军第二舰队总司令程璧光正在进行舌战,只见孙中山突然站起,无比气愤地拍着桌子说:“程司令,请你南下护法,是利国利民的国家大事。维护国家法律是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作为海军的一个舰队司令,怎么能目睹国法遭叛军践踏而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呢?这是失职,失职!你明白吗?”

程璧光听着低头沉思。

“1894年的甲午中日海战,我们的海军比日本海军强大得多,海战却打得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这是为什么?仅仅只是军事问题吗?不是的,而是我们国家没有一个能够团结民众共同抗敌的政府!”孙中山继续诚恳地开导着程璧光说。

程璧光作为中国北洋政府第二舰队司令官,对我国海军发展史以及海军在现代战争中的地位和作用是十分清楚的。从同治末年到光绪二十年(1874—1894年),这期间我国最早的海军为水师,由皇帝直接任命为水师提督统领。当时从世界各国海军的状况看,中国水师的装备尚居世界第六位,实力还是比较强大的。在67艘战舰中,“定远”、“镇远”等军舰都比日本军舰吨位大、装备好,但是在甲午年海战,尽管邓世昌等中国海军官兵浴血奋战,却仍然大败,举国上下悲愤至极。

1908年,也就是光绪末年,清王朝决心再振海军雄风。一天上午,筹办海军事务的海军事务大臣载洵,将担任过海军总长的程璧光请进他的办公室,午饭毕,载洵问:“沈寿坤已故,你对南洋舰队统领一职的安排有何见地?”

当时的中国海军,载洵为海军事务大臣,原海军提督萨镇冰为副大臣。载洵根据朝廷谕旨,又将南北残存的舰只集中统编为南洋舰队和北洋舰队。北洋舰队统领萨镇冰,南洋舰队统领沈寿坤,这些人事安排、舰只分布,他程璧光都了解一些内幕。现在南洋舰队统领沈寿坤病故,载洵当然要考虑南洋舰队统领一职的人选问题。程璧光非常明白载洵提出这个问题的潜在意思,他没立刻表态,而是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才老谋深算地说:“下官离开海军赋闲有很长一段时间,对诸位将帅的情况不甚了解。不过,下官认为一个舰队的统领,首先要忠于朝廷,其次是深谙水师的战略战术,能刻苦操练士率提高战斗力,这样才上可以报效朝廷,下可以保卫黎民百姓。”

“璧光兄满腹韬略,且能忧国忧民,实为朝廷良将,朝廷任命你为南洋舰队统领,五日内到职!”载洵说,“不久就有圣旨下来。”

程璧光到任后,看到中国海军舰只陈旧,毫无作战能力,多次上书要求改善海军的装备,于是,载洵、萨镇冰分赴意大利、奥地利、德国、日本、美国购买战舰。其中命名为永丰舰的(后改称中山舰)军舰,就是在日本购买的,为800余吨位,与永翔舰为兄弟舰。

“北洋军阀政府撕毁约法,解散国会,我们也知道这是违反民众意愿的事情,海军本应由沪南下赴粤护法。但是,如果途中遭炮火袭击,陆军能否支援我们?”程璧光问孙中山。

“要有艰苦血战的……”孙中山在地图前低语。

上海高昌庙以西的一栋洋楼里,北洋军阀政府派到上海刺杀孙中山先生的杀手,原永丰舰二副成袋划正与童启财等七人在密谋。作为杀手组长的成袋划听着组员的争论和发言。在北京出发之前,军阀政府中的谍报官、少将刘华汉把他叫到密室问:“成袋划,你不是没日没夜地上蹿下跳想干大事吗?”

成袋划原在永丰舰任二副时,有一次,永丰舰到天津巡视,一个偶然机会在天津认识了同乡刘华汉。刘华汉从二副混上了少将,而成袋划才刚刚捞了个二副。但他决心不失时机地投靠同乡刘华汉,利用他作为自己升官的梯子。刘华汉在永丰舰小住十日,他更是利用同乡的关系去讨好巴结了十天十夜。终于,刘华汉在离舰时将其带到京城,提升为中尉谍报官,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京官,在湖北枝城老家很是荣耀了一阵子。刘华汉见成袋划竭力讨好,自己也需要一条狗,又将居住上海的情妇周萍丽介绍给成袋划做妻子,不知内情的成袋划还感激不尽。这次刘华汉问他是否想干大事,他沉思片刻便冷静地问:“长官,您想要我干点什么?”

“袁大总统驾崩”,刘华汉说,“黎元洪大总统登基,这正是升官发财的机会,你得干点名堂出来,我也好给你报功请赏!”

“长官”,成袋划忙说,“我听您的,您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现在有人花一千块大洋在我手中买机会”,刘华汉说着一脸奸笑,“但人不能光为了大洋,我想把这个机会留给你老弟!”

成袋划听着心中大喜,两眼盯住刘华汉,口水几乎都流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事呀,华汉兄怎么卖起关子来了?要是用得着我成某人的话,上刀山下火海,老子皱一下眉头就是他妈的孬种!”

“你当我是跟你扯淡?”刘华汉说,“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一切听凭长官差遣。”成袋划的神经被刺激得兴奋起来。

“干这个!”刘华汉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一支手枪放在桌子上,“有胆吗?”

“暗杀?”

“对了,我要你去除掉一个人!”

“谁?”

“孙中山!”

“保卫措施相当严,恐怕没有机会下手!”

“程璧光呢?”

“行,杀他没问题。”成袋划胸有成竹地说。

“你把三黑子和四毛都邀上,还有特务队的二虎子几个都是杀人的好手,事成之后我晋升你为少校。”刘华汉说着拿起手枪掂了掂,“这玩意儿是德国造的,很好使。”

“程璧光的贴身卫士蒋丛武跟我有点交情”,成袋划说,“这小子怕死,据说蒋丛武的老婆是程长官的什么亲……”

“我知道,只是程璧光一个老部下的女儿,别的没什么关系。”刘华汉说,“你把蒋丛武买通了,什么事都好办。”

“对对对!”成袋划说着把手枪和匕首掖进腰里,“我有办法,他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啊,你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姓蒋的听你的?”

“明天晚上,你在隔壁房里听!”

成袋划为了尽快地晋升到少校军阶,第二天他邀请程璧光的贴身卫士蒋丛武赴晚宴,蒋丛武本来不想来的,但盛情难却。酒足饭饱后,蒋丛武正要抽身走路,成袋划拿起电话不知拨到什么地方,然后大声对蒋丛武说:“丛武兄,嫂子来的电话!”

“啊,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蒋丛武瞪起醉红的双眼,拿起电话,“喂,虹玉吗?”

“丛武”,陈虹玉在电话中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一切听从成袋划先生安排吧,不然我娘俩没命啦!”

蒋丛武大吃一惊,在电话中大声问:“你……你是怎么回事,你娘俩在哪里?”

“啪!”对方把电话挂断了。蒋丛武气得脸成了猪肝色,扭过头盯住成袋划,“你……你在搞什么鬼把戏?”

“想跟你做一笔生意,用程璧光的头,换你老婆孩子的命!”成袋划似笑非笑地说,“很简单的买卖嘛。”

“姓成的,我哪里得罪了你!”蒋丛武愤愤地吼叫。

“你哪里也没有得罪我”,成袋划冷冷地说,“兄弟我也是上命难违呀,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蒋丛武拔出手枪,逼住成袋划,“活得不耐烦啦,嗯?”

“我能不想活吗?”成袋划斜视蒋丛武手中的枪,不屑一顾地说,“你最好看看你的后面。”

蒋丛武扭过头,只见三黑子和四毛拔枪站在他的后面。

“怎么样,蒋兄?”成袋划揶揄地问。

蒋丛武颤抖着,枪被卸掉了,他一声不吭,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上。这一夜蒋丛武在成袋划的威逼下,写了保证,表示要寻求机会干掉程璧光,决不让他率领海军南下护法!

有蒋丛武的老婆孩子做人质,又有他亲手写的保证书捏在手上,成袋划不怕蒋丛武不尽心办事,自己便一头扎进北京的烟花巷中过逍遥日子去了。

前不久,成袋划突然收到蒋丛武从上海发来的电报:

孙中山不分日夜地督请程璧光南下护法,程璧光近日有些动摇,多次透露拥护孙中山的军政府。孙中山声称将来的海军部长非程璧光莫属,实为诱饵。

成袋划将电文给刘华汉看,刘华汉异常震怒,训斥他办事不力,并要他立刻前往上海,督促蒋丛武尽快杀死程璧光。

现在,成袋划与七名杀手赶到海军司令部左侧的小院外面,杀手马七和成袋划耳语说:“孙中山走了,警卫也全撤了。”

“海军司令部的警卫呢?”成袋划问。

“老样,没多大变化。”马七说。

成袋划摸摸头说:“快看看,东院门口是不是放了一盆花?”

马七一手握枪,一手抓匕首,越过东门小院外面的矮墙,一眼扫见月光下有一盆花,这是蒋丛武发出的暗号,意思是告诉成袋划,程璧光正在办公室,可以立即动手。

“长官”,马七返回来说,“小院门口有一盆花,表示可以行动!”

“马七,你带六人行动,我跟王志勇在外面接应!”成袋划命令,“杀死程璧光,割下他的首级,北京的人要过目的。”

“成长官,六人证实处决了他还不行?”

“不,上面要查看首级!”

马七一拍胸:“别说程璧光,就是孙中山的首级,只要长官你下命令,我也敢去取!”

成袋划面色一沉:“见到程璧光的首级,我为你邀功请赏。”

“走!”马七一挥手枪窜进海军司令部后院。

成袋划一看马七进去了,向保镖王志勇说:“走,万一马七他们走了水,我们再跑就来不及了!”

马七他们一行顺着暗号指引的路线,很快来到程璧光办公室的外面,从窗户里看见程璧光正背对门,脸对着墙上挂着的地图在沉思。马七一挥手低声说:“牛黑子,跟老子上!”

牛黑子从后面两步跨上来。

“我砍下他的头,你提着跟我一起跑!”

牛黑子脸上横肉抽动两下,点点头。

“你们都听着,有情况就掩护我跟牛黑子撤退!”

“是!”众杀手凶狠但小声地回答。

“孙中山要出人头地,抓程璧光跟他打天下,程璧光也想当海军总司令,老子要他做官梦去吧!”马七心里暗暗骂着一推门,门是虚掩着的。他明白这是内线在起作用,举刀冲上去,从程璧光背后挥刀便砍。

“不准动!”突然,四周吼声如雷,伏兵四起。

马七一看大势不好正要开枪,蒋丛武猛扑过来,一刀削掉他的右胳膊。

“马七,你看看被你砍的人吧!”蒋丛武提起被马七砍掉的人头,“明白吗?你做梦也不会想到吧?”

原来这是一个用稻草做的假人,套上程璧光的军服,再把他竖在地图前面,从背后一看的确是程璧光。这时马七的胳膊血流如注,脸上不停地抽搐着,眼睛里冒着火,与此同时外面几个杀手全都被绑来了,牛黑子因反抗已被击毙。

“蒋丛武,你不是我们的人吗?竟然背叛我们!”马七忍着剧痛愤愤地说。

“笑话,我什么时候是你们的人,我背叛了谁?”蒋丛武揶揄着说,“像你们这种军阀的走狗,才不值得我背叛呢!”

“你们的护法运动迟早要完蛋的!”马七号叫着。

“告诉你马七,程长官已经决定率领舰队南下护法,你们北洋军阀政府想反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成袋划听刘华汉的唆使,用我妻子、儿子做人质迫使我做内应杀程长官,真是痴心妄想。你跟着成袋划这个爱钱如命、成天只想往上爬、不惜拿别人的生命作梯子的人,这样的人有几个是好东西?”蒋丛武说,“今天饶你条狗命,回去告诉成袋划,如果不把我妻儿安全送到广州,不跟北洋军阀政府决裂,我总会有办法找他算账的!”

“你杀了我吧,我马七决不回去!”

“提不了程长官首级,他们要杀你?”

马七沉默不语。

蒋丛武大吼着对韩长福说,“给这条狗包扎一下,放了他。”

“是!”韩长福提起马七,“滚,回去跟那帮混蛋报信,就说程长官服从孙大总统指挥,率舰队南下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