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败龙济光
海南岛，由李根源指挥的陆军正在与龙济光的部队激战。
海南岛以西的洋面，龙济光的一艘“归顺”号军舰正指挥一批盐务缉私队的舰艇向西溃逃。
“江南天，打掉敌‘归顺’号！”永丰舰舰长命令。
副舰长江南天接到命令，冲出指挥塔直奔前甲板主炮，敌军打来的四发炮弹在舰前的海水中爆炸，掀起巨大的水柱，冲到了前甲板上，炮手韩长福浑身被海水淋得透湿。
“韩长福，准备跳帮！”江南天命令。
“明白！”韩长福坚定地回答。这时战舰切半径向敌艇“归顺”号猛压过去！
这次奉孙中山元帅的命令，海军协同陆军刚刚进入雷州半岛海域，龙济光的岸炮打得战舰无力支援陆军登陆作战。海圻等舰只与敌人岸炮进行炮战，虽然有些战绩，但海军毕竟不能占领陆地。第二天撤下来已经是晚上了，李根源将军是陆军指挥官，连夜召开舰长会议，研究击溃敌人的最佳作战方案。经过几个小时的决策，大家达成共识：舰炮掩护步兵从203目标突击上去，用陆军攻击敌岸炮阵地，舰队才可能将大批步兵送上海岛作战。同时要组织一批敢死队跳帮，将敌艇完整地俘获过来装备我舰队！
韩长福听了江南天副舰长的开会精神，立即命令主炮手进入敢死队进行跳帮作战，争取生俘敌艇装备自己。作战任务异常艰巨，万一有个闪失对整个战斗都会造成不利的影响。
远征海南的官兵们心里都很清楚，这次海南作战，直接关系到广州军政府的命运，如果不打垮龙济光的这支部队，广州局势就很难稳定！舰队出发前，海军总长程璧光在永丰舰上检阅了队伍。他站在甲板上，目光里含着对官兵们的无限信赖，以及孙大总统的沉重嘱托，向每位接受检阅的官兵扫视了一遍，然后才发表热情激昂的讲话：“兄弟们……我把各位从北洋政府带来，领到广东军政府中，又派到海南岛去征战，不是为做官，而是为护法！龙济光勾结北洋政府企图推倒广东军政府，我们海军坚决不答应，我们要狠狠教训龙济光！我祝海军旗开得胜，海军万岁！万岁！”
一连两个万岁把官兵们喊得热血沸腾。韩长福在编队后排看到副舰长江南天似乎比自己更激动，一散会他就跑过去问：“副舰长，三艘大舰已经出发了，我们什么时候起锚？”
“别急，仗有你打的！”江南天说着向四周扫了眼又道，“三艘大舰是主战舰，我们永丰舰作他们的预备队。”
永丰舰是坚决执行命令的，当他们在指定时间赶到战区时，担任远程瞭望的信号兵卢大界突然大声报告：“请长官看看，我舰正面有大批敌艇！”
江南天忙赶到瞭望塔上，顺着信号兵卢大界的手指方向望，晨雾中在一片礁石林立的石缝里，停泊着很多巡逻艇与快艇。“长官，在那片礁石的左前方还有两艘军舰。”卢大界又报告。
江南天忙又顺着卢大界的手势看去，果然两艘军舰保持互相炮火支援的距离泊在洋面，由于四周都有小山般的礁石，不到一定距离是认不清它们的。
“向海圻舰报告，我们发现敌大批巡逻艇和快艇！”江南天命令。
通信兵很快向旗舰海圻号发电报。
战前，林葆怿舰队司令告诉过各路战舰指挥官，只要发现敌缉私艇的隐蔽地，必须马上报告。
很快，旗舰回答，“生俘两艇中的一艇，既不放走艇，又不准击沉！”
“靠上去，进入敌艇炮火的死角！”江南天命令。
战舰向敌艇驶去！敌艇在炮击！
“长官，打掉敌主炮吧？”一个炮手请求。
江南天看到敌艇打来的密集炮弹，眨了眨眼说：“向敌发信号，快！”
敌归顺号艇长喻建津中校原是龙济光的海军参谋，对实际战术颇有研究，这次协同陆军从海南岛直袭雷州半岛，他是有战功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广东军政府的舰队会来得这么快。昨天晚上到今天清晨海风很大，海浪高，小小的盐务缉私炮艇在海水中几乎要被海浪淹没。龙济光命令盐务缉私炮艇一律进入这一地区避风，由喻建津率两军舰护航担任警戒，等风小一点后再向西撤进广西领地。没有想到与孙中山的舰队遭遇，看来一场海战是不可避免的。
“长官，永丰舰在我炮火死角出现！”炮手陈关亮赶过来报告，“两名机枪手已经阵亡。”
喻建津这时已注意到，永丰舰沿着礁石与礁石之间的狭小间距，悄悄地驶过来了。
“长官，他们完全可以用火力将我舰击沉，为什么不打炮反而冲过来呢？”陈关亮问。
“长官，我上！”机枪手曹二国从下舱冲上甲板，向喻建津请求。
“你怎么打？”喻建津问。
“我乘救生艇隐蔽在左前方的礁石后面，等永丰舰驶过来，我就实施突袭，打死塔台上的指挥官与前甲板上的炮手！”
“你不想活了？”陈关亮吼着。
“想长命百岁，我就不来当兵！”曹二国回答。
喻建津舰长心情极为复杂不安，在攻打雷州前，龙济光亲口对他说过：“我们从海南岛越洋作战，就是要搅乱孙中山在广州的军政府，打了胜仗我会晋升你的！”
“长官，能不能再给我一艘军舰？”
龙济光沉默一会儿说：“江海舰归你指挥，你们两舰掩护盐务巡逻艇！”
喻建津很高兴，特别是打下雷州、高州后他更是兴奋。然而前天晚上他得到消息，海南岛已被孙中山的海、陆军攻占。而现在要掩护这么一批巡逻艇撤往广西，已经有点力不从心，偏偏又与孙中山舰队遭遇了。他有一种很不安的预感，迅速向曹二国扫了一眼说：“突袭有一定效果，但不一定会成功！”
“装两颗水雷，我悄悄放在航道上！”曹二国说。
“去几个人？”喻建津问。
“三个人，两挺机枪，将舰上的那艘救生艇放下去，装两颗水雷！”曹二国果敢地说。
“行”，喻建津说，“三人敢死队动作要快！”
曹二国点点头。
“放救生艇，快放救生艇！”喻建津命令。
永丰舰上，韩长福与其他官兵都准备好了，只要永丰舰靠近归顺号，他们就飞身跃上归顺号进行扫射。
“右前方的礁石缝中发现有一艘小艇在向我运动！”信号兵卢大界报告。
江南天急忙顺着卢大界提示的方位看去，确实有一小艇顺着不易发现的水域驶过来了，而且比较快。江南天举起右手向韩长福一招：“韩长福快过来！”
韩长福正向前甲板跑来，航海官赵四晋一把扯住他：“你看，划过来的小艇上晃白布啦！”
“长官发现了吗？”韩长福说着，一边向江南天副舰长跑去。
江南天也看到了驶来的救生艇上晃动着一块白色的布。当小艇相距仅只两百多公尺时，他喝令：“喂，你们干什么的？”
“我们是龙济光的海军，我们要弃暗投明，前来投奔你们！”对面艇上回答。
这可是意外又意外的变化。江南天担心对方是骗局，忙命令：“甲板上的人全部卧倒，注意驶过来的那艘救生艇！”
“长官，艇上有三人和两挺机枪！”韩长福报告。
“把宾云风叫过来！”江南天命令。
“宾云风，长官命令你快过来！”韩长福传达副舰长的命令。
神枪手宾云风忙提枪赶过来了。
“问问这艇上的三人，是真投过来，还是欺骗我们，注意掌握分寸。”
“明白！”宾云风回答时托起步枪，向驶过来的救生艇上的人瞄准。
敌救生艇上，举着白色布块摇动的曹二国，两眼盯住永丰舰甲板上的动静，当时他被上下起伏的海浪摇晃得极其难受，只好将艇靠上一块礁石。这时“砰”地一发子弹掀掉了他头上的军帽。
“二国兄，快卧倒！”一个敢死队员扑上来，将曹二国按倒在艇舱里，“看样子我们靠不上去了！”
曹二国笑了：“他们为什么不打我的头，只打掉帽子？”
雷寿宁愣愣地看着曹二国不大了解。
“这叫武力询问。”曹二国说，“你快告诉他们，我们不打他们！”
“不打？”雷寿宁大吃一惊，“我们是敢死队，专门来炸毁永丰舰的！”
“北洋海军第二舰队司令程璧光跟随孙中山先生南下护法，目前是孙先生的海军总长，庞大的舰队连海南岛都扫荡了，我们这点海军力量算什么，跟他们干，就是找死！”曹二国说着观察雷寿宁的神色，“怎么样，我说的你感到吃惊？”
“二国兄”，雷寿宁冷冷一笑，“你要领着我们投奔孙中山，背叛龙济光先生？”
“现在，只要永丰舰一个炮弹，我们就要葬身海底了，硬拼肯定是艇毁人亡，我想先委曲求全，等上了他们的舰再见机行事。”
“对对对，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三年不……”
“你说错啦，这叫有勇必有智，智勇相结合才是军人的头脑，明白吗？”曹二国打断他的话说。
“你！”一双大手死死地从背后掐住了曹二国脖子，“我要挖出你的心下酒！”
“周佛炎，你他妈的找死！”雷寿宁一看同行的敢死队员周佛炎反对，企图处死曹二国，忙举枪冲上来。
“你们俩想乘机反水，投奔孙中山的军政府？”周佛炎扭头盯住雷寿宁，“请你放明白点，救生艇上还有两颗水雷，搞不好我们大家一块儿完蛋！”说完伸手去摸手枪。
“砰！”雷寿宁手中的枪响了，正好击中他的军帽，“再不老实我就掀掉你的脑盖子！”
“你们反了！”周佛炎呐喊着。
“这不是反，而是想办法混上永丰舰，再进行攻击，最终是夺取永丰舰。”
“把这次丢失的雷州、高州夺回来！”曹二国说。
“他妈的”，周佛炎松开手，“你们怎么不先跟我通通气呢。”
“你是喻舰长的心腹，是督战敢死队的，名义上我是头儿，暗地里你在监督我”，曹二国说，“佛炎兄，将来副舰长的位置肯定是你的，我们现在为你打天下，你还不明白！”
“这叫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雷寿宁忙接上话，“快看，永丰舰在打旗语问我们。”
“快回答，我们投降，先骗住他们，好上他们的舰！”曹二国说。
雷寿宁打出旗语，周佛炎暗暗寻找打击永丰舰的目标。曹二国在忙着准备上永丰舰，三人各怀心计。
永丰舰上，副舰长江南天与几个官兵耳语几句，伏在甲板上架好机枪，韩长福在前面对礁石缝中的救生艇喊话：“你们不投降，我们开炮啦！”
“我们是来投降的！”曹二国忙回答。
“把武器放到艇首甲板上，举起双手！”韩长福向他们命令。
曹二国等三人立即照办。
永丰舰靠上去了，舰上的人用机枪监督他们并放下梯子，让三人顺利地攀上永丰舰。
看到三个举手列队在甲板上的龙济光部士兵，韩长福用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两下后大声问：“谁出列用信号向归顺号发信号，让舰长喻建津率部投降？”
“我！”曹二国立即回答。
韩长福将手枪口顶住曹二国：“记住，不听从命令我立即处死你！”
“报告长官，我过去是同安舰的炮手”，曹二国说，“我跟贵舰副舰长江南天长官是同乡！”
“啊”，韩长福大吃一惊，忙问，“江副舰长认识你吗？”
“一个月前我被人弄到龙济光的归顺舰上当炮兵教官，由于我技术好，喻舰长很重用，今天借机逃出虎口，本人甘心引导永丰舰作战。这两个家伙都是龙济光的忠实走狗，快把他们押起来！”
韩长福立即命令，把他们押进里舱。
两个中了曹二国圈套的水兵被押走了，江南天是认识曹二国的，他们交换了一下情况。曹二国与韩长福同乘救生艇驶向归顺号。
归顺号军舰舰长喻建津一看曹二国回来了顿时大喜，站在甲板上问：“怎么样？”
“他们要求跟我们跑到广西求发展！”
“怎么，他们要反叛军政府？”喻建津问。
“快放梯子，我上来说吧！”曹二国说。
永丰舰进入龙济光的怀抱，喻建津自然高兴，心里如同抹上二两油，忙命令士兵：“放梯子，快放梯子！”
永丰舰停在不远处的海浪中，用舰炮监视着龙济光控制的广东盐务巡逻小艇。江南天副舰长亲自掌握一门主战炮，无论哪艘舰艇想升火起锚，他就会用舰炮收拾他们！
韩长福攀上归顺舰，曹二国正跟舰长喻建津耳语，喻建津的脸色由阴转晴，一见韩长福忙抬眼说：“欢迎永丰舰归顺龙将军，走，进里舱谈！”
韩长福跟着喻建津走进舰长舱，跟着进来的曹二国反手将门关死，韩长福一见他的眼色，又见喻建津正好背对他拉椅子，忙跨前一步拔出暗藏的手枪顶住舰长喻建津的后背，压低嗓门说：“喻舰长，你是要命，还是要钱？”
喻建津大吃一惊，只听得韩长福说：“姓喻的，向全舰下命令，归顺孙中山先生的军政府！”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归顺孙中山先生，拥护广东军政府！”曹二国回答。
“你引狼入室，不得好死！”喻建津吼叫着。
“再不下命令投降，我打出旗语，两发炮弹就要炸沉归顺号，你也会死在我的枪口下！”韩长福说。
喻建津沉默了片刻突然脸上堆满笑意地迎住韩长福，又转向曹二国说：“小老弟，我早就知道你这个炮兵教官非一般士兵，嘿，老实说吧，本人早就想投奔孙先生护法。今天二位与我心心相印，走，挂旗归顺军政府！”
韩长福用枪逼住他：“下命令，全舰官兵到甲板集合，放下武器归顺军政府！”
喻建津见韩长福极富经验，一眨眼他又装出笑脸说：“我立即下命令！”
“下，快下！”曹二国逼住他。
“龙将军的军舰追上来了，谁能抵挡呢？”喻建津问，“就永丰舰这几门舰炮行吗？”
“告诉你喻舰长，我们海陆联合作战，又已扫清了雷州、高州，你们隐蔽在这片礁石缝中，又能混几天呢？就是风停了，海浪小了，你们又能怎么样，成得了大气候吗？”韩长福说，“你只要真心归顺，我们还会让你当舰长。我们舰队福建人很多，大家都是你的同乡，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当兵吃饭，跟谁干都一样，快拿个主意吧！”曹二国催促道。
“再给你一点时间，我数一二三，数到十你不发投降命令，我开枪打死你！”韩长福威胁他。
“你听，永丰舰在用汽笛询问我们的情况。”曹二国说。
听到汽笛声韩长福当然理解，他开始数了，第八刚出口，喻建津拿起电话：“各炮位官长注意，我们无论当官当兵，都是为了吃饭养家。现在龙将军被军政府打败了，跟着龙济光没有出路。为了大家，也为了我自己，我命令全舰集体归顺广东军政府，服从护法舰队指挥，全体到前甲板集合。不服从命令的立即处决，执法队由曹二国军士长指挥！”
龙济光的部队被孙中山派出的海陆军击败了。归顺号军舰也在喻建津中校舰长指挥下归顺了广东军政府，由永丰舰押回黄埔锚泊，同时，广东的局势也相当稳定了。海军永丰舰在高州、雷州协同海圻、海琛、肇和舰争取了龙济光部的归顺号军舰起义，同时全部俘获了由归顺号掩护的龙军所控制的广东盐务缉私舰艇。海军总长程璧光更是兴奋，他向孙中山请求，将这批舰艇分配给他所控制的各盐务稽核处使用，并将一艘较好的木质舰通过改装，更名为壁光号军舰，投入盐务税收，解决海军军费。此役后，程璧光的海军粮饷有了着落！
然而，新的斗争又摆在了海军面前！
护法舰队在复杂的军政形势下，面对的政敌更毒更狠，因为广东并不只是一个龙济光，而是数把毒剑对着孙中山和他领导的军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