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午夜的阴谋

1917年8月，护法海军舰队经过艰辛的航行赶到广州，孙中山先生称这11艘军舰组成的舰队为西南护法舰队。北洋政府总理段祺瑞指使的暗杀队也赶到了广州，很快与段祺瑞在广州扶植的反动势力龙济光等取得了联系，他们的目的是一举推翻以孙中山为首的中华民国军政府。

一天晚上，成袋划受刘华汉的指派，躲躲闪闪，终于甩掉了广州军政府侦缉人员的跟踪，来到珠江边一座两层的德造小洋楼里，龙济光派来的冷面杀手赵广伦早已等在那里。

“这位就是赵广伦先生”，一个领他进到楼里的家伙说，“他在这里已经等你很久了。”

“久仰，久仰，冷面杀手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今天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成袋划边说边两手抱拳打躬。

“彼此，彼此”，赵广伦也站起来，双手抱拳，“成先生不要客气，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那好，我就直说了吧，这次请赵先生与我们合作，目的是炸毁海圻号军舰。”他顿了顿接着说，“谁能炸毁海圻号军舰，谁就是北洋政府的英雄，晋升为少将军阶！”

赵广伦是一个老牌的杀手，他两手玩弄着一支尚未点燃的烟，一字一顿地说：“海圻舰是这支西南护法舰队中最大的军舰，请问成先生，我们需要组织多大的敢死队？”

“用两艘鱼雷快艇。”成袋划忙说。

“谈何容易。”赵广伦明白价码越高，任务越艰难。他想了想说，“由成先生具体指挥，刘长官亲自督战的四艘鱼雷艇，在蛇岛如此好的地理条件下夜袭护法舰队都没有成功，反而损失了三艘快艇。而现在是在广州，快艇用什么掩护？怎么样接近海圻号？这些都得好好想想。”

“炸毁海圻舰虽然影响大，能挫伤护法队的官兵士气，但是可能性很小。”赵广伦的副手毛国金说。

“那么炸毁海琛舰呢？”成袋划问。

“海琛舰有3 300吨，炸毁了影响也很大。”成袋划的副手武庆仁说，“毁掉海琛号，孙中山也心痛。”

“成先生”，赵广伦微微一笑说，“海琛舰有350名官兵，它与海圻舰同泊黄埔码头，陆军协同海军陆战队防守，炸沉黄埔港的军舰可能性不大。”

“这么说没有办法炸沉一艘军舰？”成袋划问。

赵广伦似笑非笑地说：“广东地方各派力量都有，明的暗的不好说，我看这次行动不能太急。孙中山带来的这支海军力量是他的政治靠山，就凭我们几个杀手在这里空口说白话是办不成事的！”

“赵先生对这次行动没有信心？”

“有信心，但现在不是时候，动手要找机会。”

“什么叫机会？”门外有人回答，随着说话的声音门被推开了。

赵广伦一看，是他昔日的副官，现在的护法舰队鱼雷艇艇长少校史良桥。

“你……你怎么来了？”赵广伦惊异地盯着他问，回头又瞟了一眼成袋划，“是你的客人？”

成袋划点了点头，并对史良桥说：“少校，请进来讲讲吧，赵先生他们需要我们开导开导。”

趾高气扬的史良桥走进来时，装模作样地将众杀手扫视了一遍，就走到成袋划跟前，两手撑在桌子上说：“各位”，他语气短促有力，“孙中山策反我北洋政府海军总长程璧光，率九艘军舰南下与原锚泊广州黄埔的楚豫、永翔两舰组成西南护法舰队，应该说对我们有利，因为只要我们炸毁一艘，其他军舰上的官兵就会被动摇军心，我们利用这一时机再组织一次打击，他们就会倒戈了！”

“史艇长，你夸什么海口？”赵广伦马上反击，“你才当了几天艇长，知道什么叫打仗？坐下，还是听听大家的高见！”

“我们要打击孙中山的海军，你却阻止。赵先生，你是什么意思，嗯？”成袋划自以为是北洋政府派来的官员，说话的语气居高临下。

“成先生，这里是广东，广东有广东的情况，你以为是北京来的就事事正确，你们那是纸上谈兵。史良桥艇长过去做过我的副官，我对他了如指掌，说句不客气的话，他才在军中吃了几天饭？在广州他有什么发言权？”

“这么说我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史良桥的脸变成猪肝色，“我怀疑你是孙中山的特务，至少是拿了他的钱！”

“你……你爱怎么讲，就怎么讲！”赵广伦说，“像你这样容易激动、头脑简单、大话连篇的人参加这种秘密行动，我怀疑这次联合行动的严肃性！”说完他站起来，“成先生，我告辞了！”

史良桥立即跟成袋划耳语几句。

“快”，成袋划叫住赵广伦，“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想走！”

两个卫兵在门口用枪逼住赵广伦，其中一个低声说：“赵先生，请你回到座位上！”

“你们要干什么？”赵广伦板起脸孔，“我是龙济光先生的代表，龙先生是北洋政府任命的两广巡阅使！”

“有损龙先生使命的官员都是叛徒，我成袋划有权代表段祺瑞总理处决！”

“你敢！”赵广伦拔出手枪。

“谁敢动赵先生一根毫毛，我跟他们同归于尽！”赵广伦的副官毛国金“唰”地拉开衣服，露出他腰上、胸上绑住的一包包炸药，在场的人顿时惊呆了。

成袋划一看势头不对，忙用缓解的语气说：“各位冷静，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自相残杀呢，大家各自回去冷静地想想，明天这个时候再研究，散会！”

“成先生，请你陪同我出去，保证我的安全！”赵广伦要求说。

“赵先生”，成袋划皮笑肉不笑地说，“我陪你，送你出门！”

成袋划陪同赵广伦走出门刚一转身，背后闪出早有准备的史良桥，他扣动扳机，连击两枪正中毛国金，毛国金没有来得及引爆身上的炸药就气绝身亡了。赵广伦想拔枪还没有拔出来，成袋划的副手武庆仁已经开了枪，两个不赞成立即向护法舰队偷袭的同伙，遭到暗杀。

史良桥看到两个对手一死，似乎龙济光就只认他了，虽然位卑，但他认为只要靠上了段祺瑞手下的人，日后必会飞黄腾达。因为他跟着赵广伦走南闯北，去过北京几次，那些大官们有的比他还年轻，何等的威风！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做官的不在乎本事多大，而在乎是否有人欣赏你，只要有人欣赏，也就是说有后台老板把你扯上台了，配上些副官、参谋什么的，智谋就来了，用不着事事自己操心。这次他通过刘华汉的表弟认识了成袋划。成袋划前天两次单独找他谈了，只要他能炸沉一艘护法舰队的军舰，将来北洋政府占领了广东，他就是龙济光巡阅使军事参事，最低也是少将军阶！史良桥当然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他的鱼雷艇平时没有装备鱼雷，只有几条枪，实习练兵也是一条作废的鱼雷艇作教练艇用，全艇32人，各怀异心，很不好指挥。

处死两个龙济光巡阅使的人，他们又回到会议室，史良桥指着地图说：“锚泊白鹅潭的永丰舰我有关系，二副和无线电官都跟我是同学、同乡。”

“我们搞条鱼雷艇给你，明天夜里装船，明夜1点30分开始行动”，成袋划说，“你估计舰上会有阻拦吗？”

“鱼雷官任波是我的铁兄弟，他同意了我们就成功一半。明天白天我到永丰舰去，以访同乡同学的名义观察水域，便于夜间行动。”史良桥说。

“这样吧，明天我化装成你们艇的军士长一同去！”成袋划说，“武庆仁也去，明夜他协同你行动！”

“很好，事成之后还请成先生多多关照。”

“这事上面有话，事成晋升为少将，到时候史先生是我们的主事官，还望多多关照啊。”

“哈哈哈……”几个人同时大笑了。

护法舰艇分舱面与机舱两部分，也就是驾驶与轮机两个部分。驾驶方面的官员为舱面官员，包括舰长、副舰长、大副、二副、三副、无线电官、医官，除舰上官长外，士兵一般分军士长、副军士长、上士、中士、下士、一等兵、二等兵、三等兵。副舰长以下官兵的职务级别很复杂，分别为驾驶官、机炮官、鱼雷官、军需官、帆缆官、无线电官、信号士兵等级别。

机舱也就是轮机部分，那里的官员就更复杂，有轮机长、大管轮、二管轮之分。机舱的士兵包括电灯匠、锅炉匠、鱼雷匠、铜匠、中油匠、升火匠等不同级别。海圻号为护法舰队旗舰，拥有五百官兵之众。设上校舰长一人，中校副舰长一人，少校舰长协理一人，除舰长级三人外，下设机炮、鱼雷、驾驶职别的上尉、中尉、少尉的大副、二副、三副各一人，上尉军需大副一人，上尉军医官一人，中校轮机长一人。少校、上尉、中尉大管轮、二管轮、三管轮各两人。像永丰舰这样八百吨以上的军舰，舰长为中校，副舰长为上尉，舰员一般为七十人左右。像炮艇、雷艇之类不足百吨的快艇，艇长一般为少校或上尉，副艇长一般为中尉，机舱部分上尉、中尉、大管轮、二管轮，全艇官兵三十人左右。

第二天深夜，史良桥出动了，鱼雷快艇向月光下的永丰舰快速驶去。他让中尉鱼雷官任波在晚上11点40分到白鹅潭码头装一枚新鱼雷。任波疑虑地问：“这么晚装鱼雷干什么？”

“中尉，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不会不知道吧？”史良桥用教训的语气说。

“炸永丰舰吗？”任波问。

“这是孙中山的队伍，是反北洋政府的，炸毁永丰舰就能在广东威慑孙中山的整个舰队，影响他们的士气。”史良桥喋喋不休地说着，做着甜甜的梦。

而任波此时的脑际并没有将史良桥的语言变成美好的想象。他想到南下护法舰队进抵广州的那天，正好下雨，孙中山先生在雨中主持了盛大的欢迎护法的大会，当他激昂地致完欢迎词后，常幽默地说：“海军与水结下了不解之缘，而今天在欢迎护法海军时，又逢天下大雨，这说明上天也欢迎海军将士们的到来！”

“跟着孙先生创建国家！维护国家大法！”海军将士们在雨中呼起了口号。

任波作为海军永丰舰的少尉鱼雷官也挤在人群中，浑身热血沸腾。前不久他被派到鱼雷快艇上任职。在离开永丰舰的那天，正副舰长都跟他握手话别，希望他到了鱼雷快艇上后努力工作，在这次护法作战中与永丰舰保持联络。

史良桥的鱼雷艇越过永翔舰时，永翔舰左右的护卫艇都用信号灯询问。信号兵按照史良桥的命令，回答到永丰舰公干。任波明白了，他闪电般拨弄一下发射鱼雷的按钮，问史良桥：“距离？”

“听我的命令发射！”史良桥白了他一眼回答。

前面就是永丰舰的锚泊水域了，舰上那亮着的灯光如同一颗颗星星。

“左满舵，左满舵！”史良桥命令。

轮机长大声说：“左满舵！”

“史良桥”，任波“唰”地站了起来，“你要我们炸毁永丰舰，反对孙大总统？我们办不到！”说着拔出了手枪对着史良桥。

史良桥惊异地瞪大双眼：“你要干什么？”

“停止罪恶行动，返航！”任波坦然地回答。

“你！”史良桥说着猛地朝艇舱卧倒，闪电般向任波开枪。

“砰砰砰……”顿时艇上枪声大作，拥护孙中山的水兵们与支持史良桥的水兵展开枪战。

“快向永丰舰发信号，请求支援！”任波边打边对信号兵说。

信号刚一发出，两颗罪恶的子弹几乎是同时击中任波腹部，他两手一垂，手枪掉在了艇舱里。史良桥乘机冲上来正要按动发射鱼雷的开关，任波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拳击中他的鼻子，史良桥“啊呀”一声倒退了几步。任波抬眼一看，艇上几个早有准备的史良桥的亲信，正用枪扫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