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当家大奶奶
“父亲！”
见着喻仁封就要走的模样，喻荣昇情急之下叫住了他。
这一道唤声，响亮的透彻，窗棂上的纸糊窗不由得跟着一抖，终于是叫停了喻仁封正准备跨出门槛的脚。
喻仁封没有回头，手里的拐杖被他举了起来，而后又重重的击下了木地板上，发出了闷哼一声，才得以停歇。
“文修，你是老大，不要给我闹这些，真是令人心烦。”
喻仁封环顾左右而言他，待到语音微弱之时，也已经走出了那座小祠。
只剩下喻荣昇独坐在里面，一动不动的。看着父亲逐渐走远，喻荣昇才有了些反应。父亲最后的那句话，仍在耳边回荡着，他也仍旧是那般的神情恍惚。
见到喻仁封离开之后，江一才从大石块上蹦了下来，回到小祠里将喻荣昇推着出去，细细劝着：“大少爷，时候不早了，咱回去吧。”
喻荣昇仍旧琢磨着父亲刚才的话，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想起了这些日子的变数，真如白驹过隙，一切都似乎变化无常——
府里的女眷先前被圈进起来的，由着喻荣柯的人看守着。自喻荣昇回到老宅之后，女眷们也都被一一放出来了。那喻荣柯怎么说也得尊着老大的面子，更何况父亲也逐渐的恢复了过来，时至今日，他倒也没有理由再可以去耀武扬威了。
之前的那段日子里，郭凌海本是合着喻世洪在行辕兴风作浪，各据一理，每日争吵不断。不过自喻仁封的病情好转之后，两军之间便停了战火，不仅如此，喻世洪还撤了兵，倒戈了喻仁封。
如今的甫州也勉强算是安定了下来，一切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境况。
外表的假象总是平静至极，内里的波涛却是悄然翻滚。
喻荣昇如此心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院子里头了。
隔着远就见到里屋灯火通明，原来是秦瑶在屋里点着灯。
江一将喻荣昇推进了院门里，替他开好门，就被他打发走了。喻荣昇遂兀自滚着轮椅进去，见到秦瑶靠在沙发上睡去了，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被，是房里的妈子给她留下的。
秦瑶听见了开门声，随着轮椅的声音传入厅室里头，才惊醒了过来。
喻荣昇先开口道：“你怎么不回里屋去睡？”
秦瑶连忙下了榻，走近才见得他满脸倦容，声音不由得放缓：“我在等你，睡不着。”
喻荣昇无奈的笑了笑：“我回来了。”
秦瑶好生的扶着他躺上了床，她便静静的躺在了他的身侧。
鼓起来一股勇气才说道：“我想去见一见辛云。”
喻荣昇侧过头去看了看她，“为什么？”
“让她劝一劝二弟，莫要作傻事，他多少是能听得进去吧。”
他闭上了眼睛，将头侧了回去，“这些事，自是不用你来操心。”
秦瑶转过头去望着他，他沉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她的心。躺在身旁的人，面容似乎憔悴了些，又冷淡了些。
“文修……”
听见秦瑶的唤声，喻荣昇本是有睡意的，便又清醒了过来，“怎么了？”
“你说，二弟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
“真是作孽了……怎么就不肯回老宅来了呢……”
秦瑶只是自言自语着，见着喻荣昇又睡过去了，也就噤了声。
只是眼皮却一直合不起来，了无睡意。
秦瑶辗转在床，不断的思索着这些日子的变数。
二姨太郭敏钰本是意气风发的当家太太，因为郭凌海谋反之事，备受牵连。喻仁封恢复过来后，便将她禁了足。不仅如此，还当着府中上下几十口人的面当众宣布撤收她的当家权。
由此一来，便由大公子喻荣昇的妻子秦瑶掌管府中事务，如今委实是有实权的当家大奶奶了。
只是这些日子里，她几乎是夜不能寐，心里也从未放松过一刻。
正在胡乱思索之际，喻荣昇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拉住了秦瑶的手心，淡淡一句：“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一阵温暖袭来，也是一阵安心，久久的，秦瑶也终于是睡过去了。
从前的秦瑶只是喻家的大媳妇，本是很少操心府中的事。因是有喻荣昇在，纵使有需要到她的地方，也少操心了很多，他总能替她扛着绝大部分的事务。
可是如今，很多事也都有心无力了。
一到白日里头，被圈在小苑里的郭敏钰就一直闹着要见喻仁封，奈何她隔个几十分钟就差人去禀报，喻仁封仍旧不见，也不许任何人替她求情。
如此便是闹腾了好久。
第二日一大早，也不知郭敏钰是否灵机一动，便差了人去求如今的当家大奶奶。
秦瑶本是心软的人，见着闹了那么多日，又不好劝说，寻思着便是要去小苑里看一看的。
见着秦瑶一来，郭敏钰便掖住她的衣袖，连哭带喊道：“大奶奶！烦请你替我劝一劝封帅，让他见一见我好不好！”
秦瑶便是一阵为难：“二姨娘，你莫要如此叫我，秦瑶只是小辈，委实不敢当。”
几日不见，郭敏钰早就没有了从前那般妩媚，忧郁寡寡全写在了面上。
真的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这座小苑还是从前的模样，人也是那个人，只是却平添了几分凄凉。
郭敏钰垂下了头，了无生气，“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是当家的大奶奶，只要你肯替我说话，定是可以的！”
秦瑶连连叹息：“二姨娘，你有所不知，只是公公连我也不肯见，我尚且还没有办法劝导他……”
“不是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是在气我哥哥，这不是我的错，他为何不肯见我？他从前可是对我很好的……很好的……”
郭敏钰连连摇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耳边的碎发散乱着，若不是她的衣着仍是华贵，倒真让人觉得是街边游荡的无归人。
秦瑶心头一阵心酸，抱着她肆意挥打的手臂，终于是忍不住说道：“二姨娘你别这样，我尽力去劝一劝便是。”
秦瑶走出小苑时却看到了兀自滚着轮椅过来的喻荣昇，四下无人，也不知他是如何费力才能过到这边来的。
“你怎么来了？累坏了吧。”她在喻荣昇的身后推着轮椅，见着他的手背皆是涨红，细细问道。
喻荣昇没有回答秦瑶的话，而是直接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去看看她而已。”
“你在心虚。”喻荣昇握过了她的手，发觉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叹着气说道：“我不是让你不要管这些事吗？我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只是二姨娘她也是无辜的……”
“父亲的事，轮不到我们去管，你可别偷摸着干什么事。”
喻荣昇自是知道她的性子向来软弱，郭敏钰闹得如此一出，便真的叫她无法视若无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能劝得她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