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园花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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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唐佑川见她没有回答,竟笑了起来。

笑她有胆量只身坐船却没胆量面对那群士兵,也笑她胆敢跟着自己上船却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来回答他的话。

他其实也没有非要问出个结果,本就没打算让她做选择的,只是觉得她对自己的戒备心变得这般重了,刚刚才不小心的问了出口。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我去珍惜,唯独……友情。”

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放心,无论如何,我永远都不是伤害你的那个人,不愿也不敢。”

宋清栀仍旧看着窗外,不与他搭话了。

唐佑川便起身走到了舱门处,又回头说了一句话:“你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你不愿,没有人会过来打扰你,到了张马桩的时候我会喊你。”

他说完就走出去了,走上了二层,静静的坐在了甲板上。

看着远处自由摇荡着的水浪,他在想也许这就是宋清栀刚刚看到的浪吗?确实很美,就像渔女吐珠一样,才会令她看得入了神吧。

感觉有些疲乏,又静静的躺下吹着风,也许是阳光有些晃眼,也许是江风轻拂令人心安,他闭了闭眼,小憩了片刻。

再睁眼时就听到了船夫在呼喊着他,余晖已经已经落下了水面,船停靠在了码头,原来已经到了。

唐佑川回到船舱敲了敲门,就见门开了,宋清栀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说道:“到了,我领你出去。”

宋清栀点点头应了声“好”,跟在了他身后。

货船船身较为庞大,行驶在江中吃水颇深,船夫驶着船稍稍靠近码头时,就有人牵了艘舢板过来搭栈桥。

唐佑川先跳了下去,才回过头来仔细接着宋清栀下船。

宋清栀看着外天已经快要黑了,过了傍晚,夜里就会起风,站在码头上,四处透着从江面吹来的风,略微有些寒意,想起今日在呈州码头登船时还是日头正毒辣的时候,没想到居然过了那么久了。

唐佑川向船夫道了声谢,只见那艘货船逐渐驶离了岸边,离两人越来越远了,逐渐驶入了夜色,直到模糊在了暗淡的水雾上。

他站在宋清栀身旁离她十公分远,却没有看她,而是看着被货船抛下的暗淡水波。

“你是不是又在想,我为什么会跟你一起下船。”

他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继续说道:“因为我说过了,是偶遇。”

宋清栀看着他的背影,被风吹起了长袍的下摆,是为翩翩然的白衣公子,立于码头之上。

过了好半晌,唐佑川都没有听见身后的人说话,这才转过身来,偏了偏头示意她:“走吧,你不是要去找公子爷吗?”

宋清栀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他已经走在她面前了,并没有看到她点头,她也不多忸怩了,而是跟在他身后走向夜灯处。

张马桩今夜的街头依旧喧闹,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人声鼎沸,通街像一锅沸腾的水。

明亮的街灯与天上的群星遥相辉映,整个街市都沉浸在一片珠光宝气之中,令了多少城中的贵家公子爷流连忘返,大都是为了当红舞女——黎艳玉。

她是锁心楼舞厅里的镇场头牌,当初凭着一舞《繁花送君行》而成名,风情万种的舞姿,袅袅婀娜的身姿,由此便迷倒了一众噬舞成瘾的公子哥。

锁心楼里于是夜夜笙歌,更有甚者只为了图她的身材美貌——佳丽之美艳,玉肤如芙蓉。

但是自那以后,黎艳玉便没有再舞过此曲了,出舞也只是全凭着自己的心愿,并不是什么人都见。

任凭锁心楼的大妈妈百般劝说也无果,十有八九次都是适得其反。

与街上的热闹反差成了截然不同的是城防司令部的行辕处,喻津言今夜却难得的没有出去看热闹,而是与欧阳昶之在吃着小酒。

喻津言喝的有些酩酊,欧阳昶之反倒是喝得少,家父管的严,平日里也很少沾酒,只是奈何喻津言有兴致拉着他过来,他也不好拂了面,陪着喝了些,却不至于醉,仍是有些意蕴上头。

欧阳昶之一连好几天都跟在喻津言身旁,要不是出门转溜,就是窝在这里吃酒。

他以为他是经了章先生的事故之后变得萎靡不振,心下寻思着说道:“三哥,你可别喝了,瞅着你都快要醉了。”

喻津言却摆了摆手,说道:“你三哥我的酒量可是出了名的好,我学会喝酒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欧阳家与喻家是通家之好,小的时候,欧阳奕就偶尔会带着这小儿子欧阳昶之去甫州喻家串门。

喻荣昇要老大许多,自然不与小孩子打交道,而喻荣柯打小就孤傲,更是不愿与这点大小毛孩玩,喻津言倒不觉得他烦人,因是一直没当过哥哥,有个弟弟来玩甚是觉得新鲜。

欧阳昶之因此也与喻津言最为亲近,私下里倒是会称呼他一声“三哥”。

欧阳昶之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与喻津言碰了碰杯,说道:“三哥近日可是心事沉重?”

喻津言笑意盈盈,举着小小的白玉酒杯,杯中的蜜酿在昏黄的灯光下漾荡着。

“你看我像是有心事的人吗?”

欧阳昶之点了点头,当即又摇了摇头。

喻津言没有看他,而又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平日里只见着他嬉笑胡闹,却少见他吟诗送酒,欧阳昶之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好诗!三哥儒雅。”

喻津言却不觉得好笑,他用力了拍了拍他的背,“很好笑吗?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没有文人情怀?”

他又叹了叹气:“他们……他们都说我二哥是儒将,带兵打仗,诗词歌赋,样样都不落下。我大哥,一直以来都是父亲的得力助手,他懂文书,他懂策划谋略。我,什么都不懂。”

欧阳昶之静静的听着喻津言的这一番话,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平日里见惯他大摇大摆的作风,却是第一次见他说起话来有如此细腻的心思,也许是只有在喝醉了之后,才能如此痛快的将心中所感吐露出来吧。

他轻轻勾上了喻津言的肩头,在他面前比了个大指头:“不是的,三哥。昶之确实是佩服你能够活得轻松,痛快,你有你的真性情。”

“嗐,你又知道什么。真性情?我没有,我只是活得荒唐,过得胡闹,任何不好的事都是我作的!”

喻津言说着,又走过去洗手池拍了拍冷水上脸,仿佛将所有的酒气迷熏都褪散掉了。

他照旧是那个风流倜傥的模样,与刚刚低眉叹气的模样已然是判若两人。

喻津言惬意的吹了两声口哨:“七弟,可对舞色感兴趣?改日我带你去见见黎艳玉,她可是绝代的佳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