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佑王殿下哪儿都好,就是缺了一房貌美如花的小妾
春意正浓,花色恰好。
御花园里遍地是极稀罕的花卉芳草,更有名贵的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正值初春时,清风烂漫,风起花落,千朵万朵,卷地数里,甚是清丽。朱红墨绿的偏殿被华清池池水所环绕,飞檐瓦甍,金鳞银甲。
一株蜿蜒盘旋的老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好似一团绿祥云,遮挡了小半个御花园的天。树枝上挂着一曳风筝,树丛里窸窸窣窣地响着,依稀可见一抹明黄在攒动。
“小姐,你快下来罢。”紫鸢清秀的脸蛋上写满了忧思,她不安地环顾着四周。
“快了,快了。”司徒蜓拨开枝叶,露出一张极明亮的笑脸。
“小姐当心些,可千万仔细着莫摔了,这老树实在是高得很…..”
“紫鸢,你不要再往下说,我可真怕了你这张嘴。”
“小姐……”紫鸢欲语还休,她自然晓得司徒蜓毛躁的性子,若哪回能不折腾些幺蛾子便算是烧了高香。而镜王爷老来得女,对司徒蜓又格外疼爱些,稍有些小磕碰都使不得。
“啊……”司徒蜓话未开口,果真一脚便踩空从半空中倒下来,明黄的羽衣在风里如流云般轻盈,镶紫晶翡翠的紫白织纹越罗腰束带轻轻地扬起来。紫鸢被吓得跟着一道儿叫起来,从这般高的地儿摔下来,这回可真不好在老爷面前瞒天过海了。
“紫鸢!你说会摔的,那就肯定会摔的啊!”司徒蜓在半空中大喊道,如折了翼的蝴蝶般飘飘荡荡地坠下来。“忽”地一声,只见一抹白影从旁边横扫过来,极霸道地一把将她拦腰抱在怀里,带着她慢慢地落在地面上。
“自个儿不当心,还怪罪别人乌鸦嘴,看来镜王司徒大人平日里没少惯了你。”宫祈佑仍将司徒蜓打横怀抱着,并没有放下她的意思。她目光极明亮,忽闪如夜里的星。
“又是你这扫把星,但凡我见着你就不安生。前几日在水边摔了跤,今日又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自打我入宫遇见你,便没有一桩事是顺利的。”司徒蜓极傲娇地瞥了宫祈佑一眼,玲珑的小嘴翘起来好似那细瓶颈的油壶。
“若不是我及时接住你,这次在老司徒面前你可没上回那样好蒙混过关。你不谢我,反倒来怼我,这天下哪里有这般道理的?”
“我可没求你接着我。”
“早知我还是不接的好。”
“哼。”
司徒蜓轻哼一声,弯弯的新月眉煞是骄纵。
宫祈佑不作声,一撒手任由司徒蜓直直地摔在花丛中。紫鸢不由得目瞪口呆,她看了看躺着花草里的司徒蜓,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宫祈佑,又看了看他身边置若罔闻的夫铭。翩翩的粉蝶在司徒蜓周边飞舞着,轻落在她如漆的乌发上。
“好你个冤家,竟敢如此对本郡主!”
“你家主子从这么高的树上摔下来,你这般看着本王作甚?还不快将她扶起来?”宫祈佑拂袖,继而轻飘飘地说道:“夫铭,我吩咐的事可都办妥了?这一趟我们出宫,绝不能让母妃知道了,免得她日夜催着我回来,让我连出个宫都不爽快。”
紫鸢这才缓过神,赶忙地将司徒蜓搀起来。
“佑王殿下要擅自离宫,不知平安是否该替殿下保守这秘密呢?”司徒蜓嗔圆的杏眼里闪过一道光,她轻轻地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
紫鸢诺诺地跟在后,余光偷偷地扫过夫铭,他仍是那般老铁树不开花的冷峻。
“本王不知郡主的意思是?”宫祈佑心里如明镜般,却仍样装作一番不透彻的模样。
“若你带我一道出了宫,这宫里便没人晓得佑王殿下不见了。”司徒蜓回答。
“你这倒是个好法子。”
“那便这样说定了。”
“七哥要出宫,如何这般招摇?惊扰了我的清梦不说,还教我不由得想掺和这桩好事。”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宫祈佑等人循声望过去,只见他从后河中一方雅致的小木舟上走下来。这少年俊美绝伦,脸庞如琢玉般精致,漆黑的眼仿佛一潭深沉的汪泉,身着一件金绒紫锦缎袍,腰系一根哑光金腰带,腿上穿着一双黑靴,靴后跟镶嵌着一块紫晶佩玉。
“十三弟。”宫祈佑唤道。
原来此人便是当年盛宠的芍妃之子,宫祈礼。
“我听闻这宫里来了位极刁蛮的郡主,想必他们说的便是你了。不过今日见着你,我倒觉着你甚是可爱,比我这不近人情的七哥好多了。”宫祈礼笑道。
“你看起来比眼前这一位可顺眼多了。”司徒蜓轻瞥了宫祈佑一眼,满是戏谑。
“那是了,我可是这宫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十三爷。”
“你今年多大?”
“虚岁十七,下月初便是我生辰。”
“我是腊月里生的,算起来要比你大二三月。”
“如此我还须叫你一声郡主姐姐了。”宫祈礼微微作揖道,如旋涡般的酒窝煞是迷人。
司徒蜓听着这一声“郡主姐姐”,心里不由得生出一样为人长姐的快意来。这天底下的长辈自然都是帮衬着幼小的,现如今宫祈礼叫她一句姐姐,她哪里有不护着他的理?
“小十三你若闲来无事,大可去未央宫陪惠妃娘娘说会话。”司徒蜓打趣着给宫祈礼支招。
“郡主姐姐这个提议倒说到了点子上,七哥你觉着如何呢?”宫祈礼会心一笑。
“这宫里的看头自然比不得宫外,十三弟你何不同我们一道出宫去看看?”宫祈佑是何等的聪慧,他岂会不明白那二人是借着插科打诨,来向自己一个要出宫的好由头呢?既是如此,倒不如应允了的好。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宫祈礼抚掌大笑道。
烟柳画桥,船粮云集,河面上传来纤夫悠长的吆喝声;十里长街,一概是经营些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之类的商铺,鳞次栉比,市列珠玑;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河景的士绅、有问路的外乡人和说书的老先生,还有坐着马车唱着京调子赶路的。
宫祈佑、夫铭、司徒蜓、紫鸢和宫祈礼五人走在熙攘的人群中,街角里卖红糖糍粑的姑娘将蒸笼掀开来,一缕缕糯香如轻歌曼舞般地扑向他们。
“如今就快要天黑了,我想不如先寻一处地方歇下,吃了饭再出来走走看看如何?”宫祈礼率先提议道,到底是后生的少年郎。
“小十三这个提议甚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看就先找些好吃的填饱了肚子再说!”司徒蜓附和道,圆溜溜的大眼睛早已“嗖”地一声恨不得钻到那热气腾腾的糍粑炉子里。
“我早知你们要喊累。再往前走个百来米就有一处好地方,论菜品是一点不比宫里差。”
宫祈佑故作深沉地说道着,却不由地用余光看了看司徒蜓。她一听着有好吃的,喜上眉梢,连眼眸中都是大快朵颐的笑。
“看来七哥对此处是轻车熟路,我今日也算是有口福了。”宫祈礼说道。
“谁说不是呢?佑王殿下对这洛河城倒是熟悉得很,想来平日里也没少偷偷跑出宫。”司徒蜓轻描淡写地睥睨着宫祈佑,她这张嘴也算是出了名的不饶人。
宫祈佑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倒也由着司徒蜓去说了。
这几人走了一段路,穿过两条街,又拐过三个弯,只见一座极雅致的茶楼平地而起,正面朝阳,上下两层,屋脊牙檐,雕梁画栋,梁栋上雕着些栩栩如生的画像,有茶圣陆羽,诗圣杜甫,以及一副完整的八仙图。
“花间提壶。”司徒蜓抬头看了看这茶楼的牌匾:“这个名倒是很雅致。”
一名穿青衣的小厮见着宫祈佑,便赶忙地迎上来,领着几人往里边走去。只见这茶楼里别有洞天,各有千秋,有的茶室一面临水,有的茶室依山而立,还有的竟似是盘踞在仙岛上,云烟缭绕。
他们上了楼,挑了处临窗的位子坐下来。
“佑公子。”
这茶楼的老板娘扭着腰肢走过来,微微一欠身行了礼。
“月余不见了,今儿个您来了,我这茶楼可谓是蓬荜生辉哪。”她讪笑着,又向其他人道了道福:“这几位看着眼生,想必是初次来到‘花间提壶’罢。”
“这天下之大,你见我眼生也是自然的,你若想套近乎倒不如说些正经的。”司徒蜓不以为然,宫祈礼不禁笑起来,心想着好一个刁蛮的郡主。
“那….几位想点些什么呢?不如试一试本店的招牌‘续八仙’?”
“什么是‘续八仙’?”司徒蜓好奇地问道。
“花炊鹌子、五绺鸡丝、西湖银羹鱼、糟鹅掌鸭信、鹿肚酿江瑶、金丝缕燕窝、姜醋酱蹄子,和我这‘花间提壶’最有名的一品官燕。”
“听起来倒是不错的,那就这几样了。”
“几位且稍等,我这就吩咐后厨里将您这桌的菜品先给上齐了。等几位吃好了,正好可赶上外头的热闹呢!”老板娘说罢,便紧着去吩咐后厨。
“你说的‘热闹’指的是何事?”宫祈礼叫住她,司徒蜓对这桩‘热闹’也甚是感兴趣。
“说起来这可不仅仅是热闹,还是件欢喜事呢!”老板娘回过身来,笑盈盈地说道。
“在这洛河城里,卿家可谓是富甲一方,那卿家大小姐长得也是如花似玉,近些年去提亲的人把门槛都给踏破了。”说道尽情处,她不由地极夸张地比划着,看得司徒蜓忍不住想笑。
“但卿老爷这位千金倒十分有个性,什么样的王孙都入不了她的眼。如今她又想出个抛绣球招亲的法子,说是不问出身和仕途,只求天赐良缘,谁接住了绣球,谁就是卿家的东床快婿。”
“你说那卿家大小姐长得是如花似玉,那你觉着她与你眼前这位佑公子可般配?”司徒蜓见老板娘口若悬河、夸夸其辞,便故意想刁难她一番,好在对方知难而退,诺诺地退下了。
“你若觉得她口舌多,想说些没边的话将她打发了,倒也遂了你愿。只不过你何必将我拿来做挡箭牌?”宫祈佑问道。
“我只不过觉得佑王殿下哪儿都好,就是缺了一房貌美如花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