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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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我答应你,要把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凌霄罗殿,红绸花幌,金丝地毯,彩绘俏宫灯,雕花盘丝银烛台,金樽美酒,玉盘珍羞,年轻貌美的宫娥都换上了新赏,腰肢柔软地在偏殿里操练着要在花朝节上跳的舞,那些在宫中稍微待得日子长些的老宫娥,便手持着一条长鞭显摆出一副大人物的姿态来。

歌舞升平,笙箫奢靡,一列穿着铁甲金盔的侍卫们闯进来,径自将这宫中的各个角落都翻了个底朝天,一众的宫娥都诺诺地不敢出声,挨着殿门挤做一堆。

“此处乃后宫之地,无论你们是在哪里当差的,按理来说都不该在这儿做猖。”

那年长的老宫娥朝前走了一二步,不紧不慢地说道。她在这宫中待了数十年,胆量自然比常人要大些。

“我们奉的是太后娘娘懿旨,来各宫里看看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以免乱了花朝节的纲常。你们这等人,还不速速地退下去。”

一名肥头大耳的侍从推就了老宫娥一把,就往内殿里冲了进去。他的衣角勾住了殿中央的曼陀罗紫白长轻纱,费力地一拉扯,竟将半张落地的纱都‘丝’地撕裂了。

那些年轻的宫娥们赶忙着将老宫娥搀扶住,仍旧不敢吱声。

这时候,从外边跑进来一位精瘦的侍卫,只见他在胖子侍从头头的耳边说了轻轻地嘟囔了些话,这一列为虎作伥的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年长些的老宫娥竖着耳朵听了去,那人说的是——

“大人,听说那劳什子在长生殿里头呢。”

这一夜之间,深宫里流言四起。

有的人说琉璃殿赵美人被识破了身份,化作一条九尾狐逃到深山里去了;有的人说赵美人之所以能够将皇帝的心笼络住,是因为她施了些迷惑人心的法术,但那邪门歪道却使得自个儿肚子里的孩子夭折了;也有的人说,是那长生殿里的德妃施展蛊术除掉了赵美人和她未出生的胎儿。

泛泛之辈有怎样的见解无关紧要,重要的还是天子的定夺。

景帝向来是个多疑之人,所以他宁可信人心可畏,也不信牛鬼蛇神。

当遍身扎满了银针的木偶从长生殿里搜出来的时候,景帝便愈发地相信‘人心险恶’这几个字。他深知花家权倾朝野,根基不宜过分地动摇,但那只人偶毕竟是从未央宫寝殿里出来的,为堵住悠悠众口他只得将她花蜀绣禁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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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祈仪从昏迷中醒来时,夏织衣正抱着一大捆手臂粗的麻绳走进屋里来。

他左臂的伤口被她细细地打理好,上了些淡香的草药,又用白缟布仔细地缠了几道。他动了动,只觉得有些抽筋扒皮的痛意阵阵地袭来,想必是那一刀伤到了经脉。

‘这回远比上次做得逼真,手臂怕是真要残废了。’

宫祈仪摇了摇牙关,暗自思忖着。

夏织衣见宫祈仪醒过来了,便赶忙地将那捆绳索放下来,又在衣角上抹了抹净自己的双手,从四方桌上端起一碗熬得极精细的小米粥,在他的床榻边坐下来。

她呵气如兰地吹了吹,又用白瓷勺子轻轻地搅了搅,粥的清香便默默地扑鼻而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掠过一丝丝动容。

“张嘴。”

她舀起一勺粥,怪娇嗔地命令道;他便张嘴把温热的粥喝下去,连心里都是暖和的。

“你是个好人。”他说。

“那你呢,你是不是个好人?”她低着头,又抬眼看过来。

宫祈仪不禁笑起来,伤口却如撕裂般地剧痛着,他不由得紧紧地锁住了眉头。

“把这碗粥喝了,有些力气也恢复得快些。”夏织衣轻轻地说道,极力地掩饰着在乎。

“若那日我没带你去集市上,便就不会多那一桩事了。如今我吃痛些,也当作是赎罪了,否则我这心里也始终过不去。”

“谁要你这么个赎罪的法子?”

“.........”

“当初你舍命去三生崖采下不死草,又拼了命地护住我,那我这条命也有一般是你给的。如今你若觉得心里过不去,不如就好好地护着我的余生,再不让这样的事发生便是了。”

夏织衣愈说就将头埋得愈发低,颊若红霞漫天飞。

“一言为定。”

宫祈仪强忍着触心的痛,抬起手将夏织衣耳边凌乱的青丝细细地理好。

“你歇下罢,我去山上给你采些草药回来。”

“你坐在这里陪着我,我还能好得快些。”

“你不要贫嘴,把伤养好了才要紧。”夏织衣说罢,便背过身去,将那捆绳索放在小背篓里,又用遮阳的轻衣裳仔细地掩盖好,起身拿起小背篓出去了。

宫祈佑笑顾她窈窕的身段,又转头望着沉沉的雾霭。

那蔚蓝的天空仿佛露了底,层叠的日辉一注注倾泻而下,把溪边的桃枝都压低了。

这一刀果真是没白挨,改明儿还得去找那天的人,将约定好的钱数一并给了他们才是。

宫祈仪美美地想着,不由得将双头垫着后脑勺,又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怡然自得的姿态,好不惬意地眯了半晌,当他的视线淡淡地扫过那张古老的四方桌,他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那捆小臂粗的麻绳竟不知所踪,深墨的楠木桌发出铮铮的棱光。

这个傻女人!!!

宫祈仪如鱼般从榻上跃起来,匆忙地披了一件白长衫就出门了。桃花坞十分的静谧,能听见溪水潺潺的流动声、枝头哗哗摇动的花语和远方传来的鹧鸪声,四周皆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青黛,有的如沙丘般圆润、有的如方剑般峭立,还有一座竟高耸入云,在缭绕的云雾里好似人间仙境。

宫祈仪记得那郎中曾说过,三生之崖壁立千仞,悬崖万丈。想来那最高的峰便是三生崖了,他暗自忖度,立刻骑着红鬃马朝那方奔去了。

前路愈发地荒凉和崎岖,黄土遍地,寸草不生,眼看着再往前就是两面高耸的峭壁,中间留着的小路竟有些一线天的意味,风沙滚滚,从高处落下来的石子发出悠长的声响,带着些无尽的凄凉和流连。

宫祈仪不得不弃了马,从石缝中跻身而过,碎小的沙石刷刷地打落在他的肩膀上。他自小在宫中生得金贵些,从没来过这等穷山露水的地方,今日摸爬滚打也总算是登上了三生崖。

“织衣!!!”

宫祈仪大喊道,夏织衣正将绳索往自己的腰间紧紧地勒扯着,另一端已经被栓在了斜长在悬崖边的老树上。

她听见他的呼喊,蓦然回首,春风十里。

“你这是要下去取不死草吗?”他一把拉住她的手。

“上回我看病花费了不少,如今我们身上再没有多的银两给你请郎中,我也不能就这样由着你的手臂废掉啊,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能救命的不死草了。”

她抬起眼,泪光点点地缀在如白玉般的脸蛋上。

“你这个傻瓜,传说也是能信的吗?”

“当初你不也为我来这里以命相搏吗?今日我即使从这万丈的深渊掉下去,也算是对得起你对我的恩情了。”

“说什么还恩情的话,你若当真从这里掉下去了,那我也是要跟着你跳下去的。”

“你尽说些胡话呢。”夏织衣忸怩着别过身,不去看宫祈仪。

“倘若算我从前说得都是些只有三分的胡话,方才那一句便是十分的真话。”

宫祈仪说着,便伸手去抱她,他心里翻涌的全数是喜爱和动容,这一次他是纯粹地想抱一抱这个惹人心疼的女子。夏织衣羞赧地低下头,抻直了手想要推离他,但又怕伤着他手臂的伤,便默默地留在宫祈仪怀里。

“织衣。”

“嗯。”

“我答应你,要把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宫祈仪亲吻着夏织衣的黑发,深情款款。

“你这话可当真?”夏织衣望着天边烧得火红的霞云,心里不由得也燃烧起来了。

“天地可鉴,千真万确。”

宫祈仪的手顺着夏织衣柔顺而浓密的乌发而下,停留在她盈盈可握的细柳腰上,落在她发间的亲吻也缓缓地滑到了她的耳鬓、眉眼、脖颈和粉红的唇。

那是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比山风轻盈、比细雨湿润、比日光更灼热。

“你的手还没好......”

“你这是在怕我使不上劲吗?”

宫祈仪邪魅地笑着,一把就将夏织衣打横抱起来,左臂的新衫被细渗出的血水染红,崖边的风十分地猛烈,肆虐地吹起她衣袂。

“啊!”

夏织衣惊叫着,不下意识地用双手环住了宫祈仪的脖颈。

“我没有.....”她的脸红得不可收拾,极羞赧地嘟囔着。

“我让你好好地见识我的厉害。”

宫祈仪将夏织衣轻轻地放落在地上,便俯身轻轻地吻便她的每一缕发丝、每一寸肌肤。

“等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她抓住他的手。

“你说。”他停下动作,细细地看着她。

“你若得到了我身子,这一生一世都不可辜负了我。”

“还有,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轻易就弃了我,不要让我与我母亲般,一等便是一生,到死都是个孤独的鬼魂。”夏织衣看着宫祈仪的眼睛。

他为护她周全宁可为她冒死,这样的人也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罢,她这样想着。

“好,我答应你。”宫祈仪沉思了半晌,极郑重地允诺道。

“那你就发誓。”

“我发誓,绝不负你。”

她抬起手轻抚他棱角分明的脸,又缓缓地滑落在他的衣襟上;他一边轻握住她的手,一边细细地亲吻着她的嘴;天边的夕阳悄悄地掉进了三生崖,崖底散发着如神祗般的光晕。

天作帐,地为床,晚风为被,三生崖的风愈发地湿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