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雪顶之上

一只陶瓷茶杯像落地的水花一样在他嘴边绽开，玉烟嫣冷声道，“说了让你闭嘴。”

她突然来了脾气，康飞正要为自己能够刺激到面前的两人而嚣张地大笑，面前的桌子就砸在了他脑袋上，将他砸的白眼一翻，晕死在玉做的凉床上。

玉烟嫣翻身而起，一身红衣翩飞像浴火的凤凰一般落在康飞身边，揪住他的衣领往下拖，扔到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即使是做着如此粗鲁的行为，仍然十分美艳高贵。

角落里满脑袋流着血的康飞不知是死是活，玉烟嫣和他接下的梁子这么大，听他的话又对昆仑派稍有微词，叶桑想若是她把受到折辱盛怒至极的康飞救出来放回到皇帝的位置上，昆仑派掌门的处境可以预见的不太好。

她写信一封简要说出此时突发的情况，叫昆仑的人把信送给掌门，然后等待掌门想出一个最好的处理办法给她。

这封信过了一整天才有回复，这一晚上的康飞都没有醒过来，要不是看他还有些气息，叶桑都以为他被玉烟嫣那一桌子的重击给打死了。

玉烟嫣似乎是很少下山过暑，成天恹恹地窝在康泽怀里不出门，因为太热食欲不太好。康泽每天想办法让病美人过的舒适些，吃的多一些，叶桑在暗处偷看了几次，发现这个王爷还真是多才多艺，无论是唱曲跳舞，还是弹琴吹箫，下棋作画，就没有他不会的技艺，而且还十分地擅长，每一样都能看得人拍手称绝。

这样一个人物，心思通透脾气又好，说话也动听，被安排去了战火纷飞的边城，不知受了那将士怎样的折辱而死，想想真是令人惋惜。

所以当看到昆仑掌门要求叶桑配合他的部署的时候，叶桑对奄奄一息的康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待昆仑派将人集齐备好，看着玉烟嫣和康泽将整个王府里布置地火红一片喜气洋洋，到处贴着的双喜字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新婚。

中元节前一晚，叶桑和长夜坐在屋顶上乘着凉看风景，十分惬意地听着隔壁酒楼传过来的姑娘唱的小曲，就在叶桑昏昏欲睡的时候长夜说，“小桑，我今夜就要回去。”

叶桑睡意被这一句说得全无，纵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没想到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浓浓地失落，明明早就知道上神不能在人间逗留过久，明明早就猜到中元节长夜肯定要回地府处理鬼节事宜。

她还是非常沮丧地低头叹道，“都没有带你好好玩。”

长夜道，“但这几天我已经觉得很开心了，人间是个很热闹的地方，以后我无事时会经常上来陪你同游。”

叶桑抬头看着他笑意柔和的脸，忍不住也跟着轻松起来，是啊，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嘛。她道，“等我忙完昆仑的事就下去找你。”

“嗯，我相信我的小桑能完美解决这件事。”长夜最后摸了摸她的头，与黑夜融为了一体消失在叶桑眼前。

她呆呆地看着他走的地方一会儿，怅然若失地躺在屋顶的瓦片上盯着漫天繁星。可能是因为这一阵子九陌和长夜的陪伴让她对他们产生了依赖，自从她在地府学艺出来一个人独自在人间行走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孤独凄凉。

正在她心情不好的打算从窗子里翻回去睡觉时，察觉到周围的气场有变化，她竖起警惕，抽出腰间链子，一道轻声的男子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叶桑道长。”

锁魂链没有扔出去，叶桑知道这声音属于谁，她还没有去找康泽，康泽自己找上了门。她按着链子转身，平静道，“是你啊，有什么来意尽快说，不然我就把你收走了。”

康泽站在屋顶上，一身黑衣俊逸潇洒，唇红齿白姿容绰约，月光下一笑可谓风华绝代。叶桑被他笑的晃了晃眼，目光移到他的脚上，只听康泽用他一贯慵懒散漫的语调说，“我来和你商讨明日晚上的事。。”

“明天晚上？”叶桑装作不太明白的样子，“什么事？”该不会邀请她去参加婚礼吧？

康泽道，“嗯，明日晚上昆仑派众长老和道长和你一同赶到王府的时候，怨鬼贤乐王会挟持昆仑掌门之女玉烟嫣，交代他驱使玉烟嫣做的一切事情，交代他对她说的所有话，包括成的亲都是为了报复北炀皇帝康飞。”

“你说的话什么意思？”叶桑惊讶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都知道了？你要像你说的这么做吗？”

康泽笑道，“叶桑道长看了我们很多次，你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猜到了你在做什么。可是这次也是，我虽然知道了，却还是没有什么办法有个好结局，有时候我也希望我不知道这些事，顺从别人安排的路线走，连无力挣扎的痛苦都没有。”

“她可以为我牺牲一切，我却没办法狠下心来把嫣嫣捆绑在我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上，只能请叶桑道长助我放她自由。”康泽的脸上认真而诚恳。他是一个已故多年的怨鬼，叶桑却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他所有的生机，那里面有一个红衣似火的姑娘，点燃了他死寂的灵魂。

她沉默片刻，道，“我被人骗过，你比骗我的人聪明多了，我分辨不出你对我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你的缓兵之计。”

“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心底善良，是非曲直都分明的姑娘。”康泽道，“我会将我的怨魂本体露出来，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反抗。”

露出怨魂本体，就相当于把致命的弱点暴露在叶桑面前，只要叶桑一链子下去击散他的三魂七魄，康泽就再也无法凝聚怨气。她看着风姿绰约的康泽在月光下慢慢地褪去他伪装出来的躯壳，露出他的怨魂本体。

那是一副怎样的身体，残破而又令人窒息的美丽，康泽从头至脚接近完美的身体都被深深地刻上奇异的花纹，样子像是一只巨大妖兽趴在他身上咬住了他的喉口。可是那些花纹在往下流血，蔓延的血线绮丽，又显现出一种濒死的凄惨。

他的手腕和四肢上都有一道环形伤口，伤口深可见骨肉，全身上下完好无损的地方只有他绝美至极的脸，他同叶桑微微一笑，张口，空荡荡的嘴里微微发光的地方，就是他三魂六魄集结的地方。

叶桑眸光微微一缩，康泽是咬舌自尽而死，死之前就是她看到的这个样子，她没看到的，一定比这还要残忍。

当康泽把他的怨魂本体暴露在叶桑面前的时候，她心中的称就开始抛弃平衡，重重偏向了康泽这一边，闭上眼睛转身道，“明晚我会看着办。”

“十分感谢，很抱歉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康泽变回原来的样子，低声道。

“不要报答，你能告诉我你对玉烟嫣小姐是什么样的感情吗？”叶桑问道。“是感恩，还是愧疚？”

康泽目光温柔地望着王府的方向，嘴角向上扬起，“她是我此生挚爱，我最心疼，最想白头偕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