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孝川求计辩对错
却说来人是谁?
董霆一见,便喝停迎了上去,行礼道:“大师兄,你如何到此!”他极为高兴,两人关系很好,自己离开燕子门已一年有余,到了这孤山偏僻处,还能见到亲人,如何能不高兴?
这大汉赤足而来,一身宽松的衣裳,胡子拉碴,身材极为健壮,但速度很快,跟董霆一样,根本不像身轻如燕的人。
胡门一眼便认出来:“‘赤足客’戴兵。”
“师弟,我终于找到你了。”戴兵爽朗大笑:“我还以为你死在这金桥帮了,如此凶险的地方。”
“那倒不会。”董霆嘿嘿一笑:“想必师父知道我行踪,怕我惹出什么乱子,叫你来看看吧。”他一把拍在戴兵肩上,说道:“大师兄,你怎会到此?”
飞鸥塘地势已经很偏僻了,能找到这里,必然是有原因的。
“我刚刚都看见了,也听见了,你们说的刘贤,我知道。”
“哦?”方清难掩饰的激动,说实话,这金桥帮一行无比凶险,若非必要,方清不想来的。
成道长示意他坐下,对于这戴兵,他也有耳闻,江湖浪子,不修边幅,但有情有义。
戴兵点点头,把在汉源城中的事说了一番:“我跟随这奸贼先去了沙积滩,他见事情未败露,反咬了刘贤和那张信使一口,后面又到了这里,想必现在也在告恶状,那刘贤不论去哪里,都处境不妙。”
“那姓张的送信人去了何处?”
“不知,总之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到沙积滩和垫子口。”
“说了他们未必会信,不如暂且不说。”董霆道:“师兄与我们同行如何?”
“我来此是师父所派,本就是找你,现在这么多英雄豪杰闯金桥帮,如此盛事,我戴兵如何拒绝?”
众人大笑。
这时成道长道:“戴大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戴兵也没拒绝,同道长和李枫到了前厅屏风后。
“戴大侠,你说碰到了马元亨?”
“不错,他和刘贤要去断魂崖。”
“就他一人?”
“是…不过他来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好似是认得的,当时夜里打斗混乱,也没听他多说。”
“可知是何人?”
“不知。”
“嗯,多谢。”成道长面带担忧,前段时间有长允的飞鸽传书,马元亨和紫霄道长一行人在一处,按照这样的线路,他们应当去了沙积滩,但根据戴兵说的,并没有见到过,似乎马元亨也没有到,莫非他们已经到了断魂崖?
…
大船行了八个时辰,天气变得晴朗,水面由阔变窄,紫霄道长端坐在甲板侧,不知想些什么。
“道长,何事忧心忡忡?”客舱走出一个长衫男子,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长瘦,深青色短须。
这人是金桥帮飞鹰堂张孝川。
“我担心我徒儿。”紫霄道长说道:“张堂主,我问问,金桥帮的吃穿用度哪里来的?”
“以前靠抢,现在是做生意。”
“哦?”紫霄道长问道:“严帮主还有生意头脑?看来这次开宗立派下了血本,也足以证明实力雄厚。”
“有道长这样的前辈高人在,严帮主也会很高兴,我有一问。”
“请说。”紫霄道长捏道诀,闭上眼睛。
“紫霄道观荒山之中,又如何维持生计?”
“旺月时有朝拜三清,施舍粮食或捐赠,用于储备,且常年粗野淡食,少添新衣,用度少,维持生计不难。”
“道长习武,真信鬼神之说?那些捐赠给道观的人花费财力人力,是否真得到了庇佑。”
“此事信则有,人有愿力,岂不知祸福相依,谁能预料生死?虔诚之意,乃是求心安理得。”
“这岂非大言欺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倘若每月都有捐赠,有一日得了大祸,拜佛的怨佛,奉道的怪道,终有一日,佛道皆不复存在。”
“愿只在心中,一切依道而行,佛也好,道也好,不过循天地规律,就如同我到这里,本就在情理之中。”
“愿闻其详。”张孝川眼神变冷,语气也加重了些。
“张堂主,我问你,你当初为何到金桥帮?”
“不瞒道长,躲避事端。”
“这就对了,世事无常,修道应当清净不错,但这是愿。红尘纷扰,因果轮转,早已经是定数,一切顺势而为,便是对的。”
“何为对错?”
“善是对,恶是错。”
“不对,道长刚还说顺势而为,既然都有定论,那我等行事无论善恶,都是依循道在做事,如何有对错?”
紫霄道长睁开眼睛:“岂不知君子论迹不论心,世界分黑白,两色不可混同,祖宗礼法,人伦道德,世人都有论据,善就是善,恶就是恶。”
“那依道长所说,我们现在是在作恶?做的错事。”
“也不会有此定论,欺凌弱者,夺人钱财,当然是作恶,但开宗立派,公平做生意,无法论善恶,弃恶从善,也是善举。”
“道长对人之喜哀怎么看?”
“喜则喜,哀则哀。”
“倘若我行善举,也未得到什么,吃力不讨好,而做了恶,享受荣华富贵。俗话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悦吾心则对,烦吾意则错,是否?”
“此乃强词夺理,善恶岂是自我能评定,遑论对错。”
“可人活在世上,不求个痛痛快快,反而去憋屈的生存,又有何意义?既然道长说了对错,我依照自己的心做事,为何还错了?”
“张堂主,你…”紫霄道长被他这一问,便明白这人或是误入歧途,不知伦理纲常,不识善恶世事,不过转念一想,又觉不对,便道:“依心而行固然不错,而你无善恶之分,心中无法判断对错,安知对错?我看你并不是个愚顽之人,不会是非都分不清,天气爽朗,张堂主不做正事,反而跟老道饶舌,如何轻重也不分了,莫非有事相告?”
“请道长教我。”张孝川猛然跪了下来:“张某年少冲动做下错事,以致落草为贼。”
“张堂主何意?”
这张孝川一脸的诚恳,说道:“我原是许昌人,家中颇有资产,年少时拜洛阳名师“波涛掌”乐豫齐门下习练武功,学成十二年,本想投效军门。后来因师门兄弟不和,被师弟闵喜诬陷偷盗秘籍,逐出师门,背上了一笔官司。只得游荡江湖,便到了南方,因在九江一酒楼一时意气打死了人,逃亡辗转,后实在搜查的严,便经朋友介绍,投金桥帮避祸,现在这里已有六年。诚如道长所问,金桥帮干的杀人越货的勾当,这天然水形,若无船队和火器的配合,根本攻不进来,早期官府在这水路上,黎州府曾从成都和雅州两府调水师,多次来也无功而返。”
“当初入金桥帮,即立下生死契约,除非帮主和三大香主同意,终生不得背叛,否则会遭到金桥帮永久追杀。去年我打听消息,当初打的那人并未死,命案官司早已经结了,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脱离金桥帮?”
“不错,我想脱离久矣。”
“既然有这个规定在先,老道有什么本领,帮你逃脱金桥帮这个帮规。”
“只要道长答应,这一路上,我张孝川保证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有什么不过分的要求,我也能为你们做到。这个方法,由道长去做,我全力配合,倘若得成,如同再造,以后道长有事开口,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辞。”
“待我想一想…”紫霄道长说道,他看这张孝川如此诚恳,的确不像有诈,说了这么多,引得这一出,不过如果有此人相助,此行会简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