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得知陈小侯爷的判决已是两日后，比我预想的可严重不少，原本只想惩戒他一人，没成想这周宇王做事狠辣决绝，把人一家子都开罪了。
我喝着芷儿新研制出来的莲花粥微微皱眉，看着她在窗外放纸鸢，一幅乐不思蜀的模样，想想不忍心怪她，便将粥放在一旁，喝了口茶解了口中的莲花苦味。然后用小毯给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靠在窗边看着芷儿玩乐。
自从前天回来后我就受了风寒，清檀公主听闻了以后也派了太医来看我，结果太医开的那些药又苦又多，还不及子羡偷偷送来的疏风丸有用，只吃了一次便止住了鼻涕，呼吸也畅快不少。
我盯着那药盒上的图腾，我一定要弄清楚这方家的底细，清檀公主还有两个月就及笄了，说不定等公主及笄以后便不需要我了，所以我得抓紧时间，我可不想变成方老爷众多“失踪”义女的其中一个。
又过了几日，我身子已大好，便穿了件轻便的青色襦裙，随手别了支银钗独自出了门，虽然芷儿对我不错，但她对我有无隐瞒这是无法确定的，所以我便没带着她。
等出了方府，我才惊觉来齐国半年多，我竟没有好好的观赏过这靖安城，路边上各色小摊看的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我一边逛着一边打听，跑了很多家药铺，均是没有见过那图腾，我沮丧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如意馆门前，正当我筹措之际，店里的小厮认出了我，朝我走来：“姑娘今日是来找公子的吗？公子正在里头会客呢。”
我微微一愣，正要否认，小厮又道：“夏日炎炎，姑娘不如先进来歇息一会儿，若公子知道姑娘来了，定会很高兴的。”
子羡，他很期望我来找他吗？
这些日子，子羡对我倒是关怀，知道我不舒服又是送了药来，如今我大好了，也顺便给他道个谢吧。
我随着小厮进去如意馆，他刚给我端了杯茶来，后阁突然传来了门响，我知道应该是子羡招待的客人出来了，便站起身来准备进去找子羡，可从里头出来的人倒是让我始料不及，我不禁叫出声：“白沐？”
白沐手中提着一个清漆木盒，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姑娘认识在下？”
我反应过来，往前他们见我都是蒙着面纱的，如今只怕没认出我来，我低了头，恰巧看见那木盒上有个图腾，便回道：“小女子说的是作画的白布，公子听岔了。”
闻言，他也没有过多表情，朝小厮点了点头便走了。
我随着小厮进入后园，子羡听是我来了，便亲自掀了竹帘接我进去。
“许姐姐今日怎么得空来见我，身体可好些了？”他问的关切，我低头喝了口茶道：“多亏了你的药，我才能好。在府中闷得慌，不知不觉就过来了。”
子羡温润一笑：“本想着去看你的，可每每回府时间太晚，怕打扰你休息。”他将一碟小点放在我面前：“这是楚地送来的胭脂糕，是混合了树莓的果肉做成的，你尝尝。”
我看着那糕点道：“子羡这里总有好东西。上两次你送来的药也是极好，只是不知何处有售，我想备上一点。”
他听闻后扑哧一笑：“许姐姐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我便好，这些个玩意都是方家自己的产物。”
我拿起一块糕点吃着，心道：我找了那么多地方，都说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和图腾，我自然知道是你方家独有的
，可你家既做生意，世面上却没有流通这样东西，这做的是什么生意？
“嗯，果然独特，酸甜软糯。”我赞叹着，又问：“方才我见白沐公子出去，他也是来谈生意的吗？”
子羡惊讶的看着我：“你认识白家公子？”
“有过数面之缘，并不熟悉。听闻他并非贵族子弟，但文采过人，也是靖安贵女们的梦中情人。”我胡编乱造着，子羡听闻后乐的前俯后仰：“许姐姐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他白家子弟特殊的很，靖安何人敢嫁？”
“哦？为何如此呢？”我好奇地朝他凑了凑，子羡不好意思的站起身，似是有意避开我：“姐姐可知，这白姓是亡国邱嵇的大姓。”
邱嵇？
我皱了皱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地方。
“当年邱嵇国破，大齐将邱嵇纳入版图，邱嵇的王孙贵胄送入靖安为奴，白姓，是邱嵇王族的母姓。虽说如今白家依靠着自己的本事，在靖安扎了根，可没人会忘记，他们都是亡国之奴。如今白沐白泽两个白家后人，均未能够娶亲。”
我歪了歪脑袋，难道这就是白沐逛青楼的理由吗？我可没忘记那夜在娇兰院后面，他一首酒令含沙射影的嘲讽了众人，也向我透露了他身份特殊。
见我神色有异，子羡关切地问：“许姐姐不舒服吗？是不是发热了？”说着，他的手朝我额头伸来，我往后一避，子羡愣住了，随后尴尬的将手伸回去：“是我失礼了。”
我摇摇头，问道：“然后呢？可还有什么关于白家的消息？”
“许姐姐似乎，对白家公子很感兴趣。”子羡低沉着声音，我急忙解释道：“没有。我就是闲的无聊，所以打听些八卦消磨时间。”
子羡望着我片刻，突然拿出一副棋盘放在桌上：“若姐姐实在无聊，可以经常来找子羡解闷，改日我再给你说白家兄弟的事，现在我俩下棋可好？”
“额……”看着他突然的盛情，我也不好拒绝，但我既然在你这里见到了白沐，而且他明显是跟你有着什么交易的，我若不打听到些什么，也对不起我奔波了大半天。
“不如这样，讨个彩头，若谁输了，就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我提议着，子羡沉静的眼眸望着我，却是一句话都不说，我又保证道：“我保证不问你方家的事。”
方子羡叹了口气，看来许姐姐还是想打听白家，他无法忽视许姐姐听见白沐身世后微红的侧脸，她不是大齐女子，自然也不会介怀白家的家世，方子羡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中犹如一团棉花堵着般，周身都不爽快。
“好。”
见子羡答应，我立刻拿过装有黑子的棋盒，率先在棋盘上落于一子：“子羡呀，虽然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可我是女子，你怎么说也该让让我啊！”我对自己的棋艺还是有点信心的，虽说比不得国手，可杀杀这愣头青小子，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方子羡无奈一笑：“好，我让你十子。”说着，子羡在黑子旁边落下白子。
“说话算话啊！”我胸有成竹的落着子。
半柱香后，方子羡紧皱着眉头，手持一子犹豫不决，方才明明已将黑子围截，然后让了许姐姐几步，如今局势大变，反而是白子被挤在了犄角旮旯里。
我磕着手里的瓜子，这小子深藏不露啊，还好他承诺让着我，不然就轮到我输了，我忍不住笑道：“子羡吶，你就不要挣扎了，不就回答一个问题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子羡无奈的将白子放回棋盒里，展了展袖子坐正，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你想知道什么。”
我得意的笑笑：“我想知道，白家是做什么的？”
子羡叹了口气，回答道：“白家祖上不旦是邱嵇王族，更是有名的谋略世家。邱嵇国破后，白泽凭借长生之论得到了已故齐皇的赏识，负责替已故的齐皇寻找长生不老的妙方，虽未封官拜爵但很是受用。后来齐皇故去，白泽又因与代皇子相识，所以入幕为仕。”
“这么说来，这白家和齐国王亲还有点交情。”我不禁想起当年萧歌山提过，齐皇是因为服用了大量金丹突然暴毙而亡的，当时重华表现也怪异的很。齐皇暴毙，重华竟然喜难自禁的痛哭，我当时的想法很奇怪，觉得重华有事瞒我。如今想起重华，我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人——老夫人！
老夫人逝世前一直都是我照料着，直到她逝世时，她也提起过邱嵇！说自己是邱嵇来的，我当时只以为她是病糊涂了，只因我自小便知道，重华祖籍在安水，许家是因重华的父亲封为镇军将军后才在潼阳安的家。而那个时候，我脑海里并没有这么一个地方，我一直以为，她口中的邱嵇是个乡镇，或者是个村落。
重华和老夫人究竟和这个早就灭亡的国家有着什么关系？
就算老夫人是邱嵇人，可历经三代，重华为何对齐皇会有那样深的执念，以至于齐皇殡天他会有那样过激的反应？
我本是想弄清楚方家的底细，没想到如今却陷入了更大的疑惑里，这一切让我猝不及防。
方子羡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才回过神来，他脸色微沉的问：“姐姐是否觉得，白家能依靠王亲势力在靖安生存，很是本事？是否觉得，这样的家世，终会咸鱼翻身？”
我一愣，脑袋里一片空白，胡乱回答着：“啊？是是是，这白家的确是不得了呀！”我必须要把思绪理清楚，现在我的脑袋里混沌的跟浆糊一样，早就没了再和子羡对弈的念头，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静。
方子羡望着对面的人思绪已飘忽九天之外，心中一股气上蹿下跳，正当他要开口说话，突然许姐姐起身道：“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做事了，先走了。”
“不行！”方子羡一下拦住她的去路，严肃的道：“许姐姐怎可赢了就跑，我们再对一局，这一局我一定会赢！”他一定要问问，许姐姐是否对白沐有意。
然而女子嬉皮笑脸的推开他：“改日，改日我一定陪你尽兴，今日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望着那女子跑开的身影，方子羡惆怅不已，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在意许姐姐打听其他男子的消息。
他一直以来，从没有过这样的情绪，是不甘吗？
之前许姐姐对自己示好，主动牵自己的手，还有意无意的想靠近自己。而自己既是出于礼法，又因她是自己的义姐，总是不动声色的避开，可心里又时常记挂着她。
听她被父亲责罚，他心急如焚，生怕父亲如同对别人一样，将她处决。可最后虽是知道她只是被掌捆，自己也是安排了小厮想将她接来如意馆，给她查看伤势。她不知是赌气还是忌惮，草率的拒绝了。后来自己实在忍不住去给她送药膏，她执着相问，被自己拒绝回答。
难道，就是因为上次的事，她心中不安了吗？
不相信自己能够保护她吗？
如今，看她为了其他男子走了神，方子羡才惊觉，那些不动声色避开许瑾的动作，其实都是违心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