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栖凤阁门外，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朝着门内张望，片刻后，一个宫女走出来朝他福了福身：“公主此刻正在上课，小侯爷的东西已经送进去了，公主特派奴婢来道谢。”
陈小侯爷干笑两声，从怀中掏出一块汉白玉簪子递到她手里：“劳烦姐姐了，不过公主就没有想见我的意思？”
宫女看了看手中的簪子，敷衍地道：“小侯爷说笑了，公主奉命在栖凤阁受教，是不能外出的。小侯爷身为外臣，能入内宫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思，奴婢虽不能引介小侯爷，但日常趁着内子监大人不在，给小侯爷传个信倒是可以的。”
“这内子监区区四品女官，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陈小侯爷挑着眉，语气颇为不悦，那宫女接着道：“谁说不是呢，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正是这个理儿。而且公主现在被她唬得五迷三道的，哪里是我这个小宫女能拿的住的？”
见她如是说，陈小侯爷点点头，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朝这个内子监下手，让她帮助自己接近公主。
“那还是有劳姐姐替我多照看公主，若公主缺了什么，或想要些有趣的玩意儿，还请姐姐递个话来。”
我指导着清檀公主的指法，轻轻牵着她的手按在琴弦上，她却突然跑题，问我：“内子监姐姐，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呀？”
我一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二十有一。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我就是好奇嘛。”她低着头，想了一下又问：“那内子监姐姐可有喜欢的人？”
“奴婢已为人妇。”我松开她的手，她又问：“真的？那你的夫君，是你喜欢的人吗？”
“奴婢的夫君……”我看着亭外池塘里满池嫣红，想起那时重华对我说的夏采荷来冬晾梅，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苦笑：“是世间最好的男子。我们自小相识，情投意合。”
“可内子监姐姐从未提过你的夫君，他是做什么的？你入宫来教导我，他可知道？”清檀好奇的问着，而我低头看她的眼神，脑海中的幻影突然就散了，我摇摇头，解释道：“他是我的英雄，但是已经过世了。”
清檀愣住了，原本她以为，能打听到一个美满的爱情故事，姐姐那么温柔，又多才多艺还会武功，偏偏夫君没了，这就是人家说的天妒英才吗？
看出清檀眼神中的可惜之意，我摸了摸她的头，以作安慰，她垂着眼，朝我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勾起你的伤心事。你和你夫君那么相爱，你一定很难过吧……”
我心中一暖，蹲下身拉着她的手，宽慰着她：“和他在一起，我一直都是快乐的，只是快乐的时间没有延续下来。既然拥有过，就不可惜。”
清檀单纯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突然她抱住我，信誓旦旦地道：“没关系，以后我陪着你，等我嫁人了，你便跟着我，我保护你，许姐姐。”
我心中一震，这个孩子……
仿佛心中突然住了一只温暖的小兔子，既温暖，也让我的心脏跳动的更加清晰了……
“姐姐再和我说说，你和你夫君的故事吧。”
“公主，该用小点了。”宫女过来提醒着，清檀询问似得看着我，我微微一笑，宫女立刻让人将点心放入凉亭内，我携着清檀的手走进凉亭，瞧见一旁堆放着几本书和一些玩物便拿起来看了看：“这是哪里来的？”
宫女立刻赶过来拿走，解释道：“都是公主的东西，奴婢这就收起来。”
见她如此遮掩，我也便不再多问，那些书端看书名便不是什么正经书，我坐在清檀对面，她拿起一块松饼小口吃着解释道：“那些都是陈小侯爷送来给我解闷的，说是劳逸结合才好。”
“陈小侯爷？可是陈留候之子，陈德？”听我问话，清檀好奇的看着我：“姐姐也认识他？”
“不认识，只是听闻这陈小侯爷不学无术，是个喜好风流的人物。”我否认着，心中却颇为疑惑，这陈小侯爷何时与公主扯上关系的，陈德这人当初还凭着一点不错的文采来叙梦阁做过客，不过他占着身份贵重为人又过于张扬，所以我并不喜欢他，要不是出手大方又耐不过红娘软磨硬泡，他哪能有机会与我同桌而谈。
“唔，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我最近的喜好的，我虽未见过这个陈小侯爷，不过他这般照拂我，应该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说着清檀公主不好意思的笑了，我顿觉紧张，这陈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起方才宫女遮遮掩掩的模样，八成已经被陈德收买了。清檀不过一个不经世事的姑娘，难免被这些心怀不轨的人下了套，便提醒她道：“公主是君，他是臣，有好的东西自然是要献宝的。不过这陈小侯爷这般投其所好，只怕心术不正，另有目的。”
“不会吧？”公主喝了一口糖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可我听说，这陈小侯爷平日也不曾亲近拉拢过谁。”
我如是听着，不禁看向亭外低着头的宫女，想来这妮子替陈小侯爷说了不少好话呢。
“公主可知，这陈德年近而立，妻妾成群，靖安烟花柳巷里的姑娘谁不知道他的鼎鼎大名。”看着清檀惊讶的脸色，我继续道：“而且这陈小侯爷不止风流债多，因为他张扬跋扈，冤家也不少呢。是靖安城内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清檀一听，气愤的扔了手中啃了一半的松饼，她原以为像话本子上写的那样，陈小侯爷应是一位才德兼备的公子，，所以百般体贴自己爱慕的姑娘，却不想这陈小侯爷是个无赖流氓，登徒浪子，一个都快当自己叔叔的人了，还整天不知羞耻的招惹自己。
清檀心中越想越难受，仿佛身体里爬满了肮脏的臭虫，忍不住叫人将陈小侯爷送来的东西通通扔了出去。
我心中窃笑，陈小侯爷对不住了，让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清檀。
眼瞧着清檀这幅气愤的模样，想来她今日也学不进去了，便掏出我凭着记忆抄写的琴谱交给她：“马上就要及笄的人了，这段时间就专心点，好好练琴，莫给我丢脸。”说罢，我起身告辞，路过那宫女时，瞧见她头上的玉簪不像宫女能够佩戴的规格，我出声赞叹道：“姑娘今日头上的玉簪好生别致，是汉白玉的吧？”那宫女一愣，慌张的摘下簪子，攥在手中，我笑了笑，便直径走了。
顺着栖凤阁出来，走在空无一人的甬道上，想着今日下课早，不如带芷儿出去逛逛。这丫头前些日子还嚷嚷着要吃酒蒸米糕。突然一个身影冲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望着来人是一个宦官打扮，便问：“你做什么。”
“是公主的内子监吧？”一个张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说要再等一个时辰呢，今日这么早就下课了啊？”
我回过头，见身后陈小侯爷甩着手中的烟斗，我心下一惊，可不能让他认出我，便立刻以袖掩面：“陈小侯爷想要做什么？这里是内宫，无御不得擅入。”
“嗨哟，我陈小侯爷的威名都知道。”他惊叹一声，朝我走来，轻佻的用烟斗来掀我的袖子：“让爷看看，是不是老相好？”
我后退几步，躲开他的动作：“请小侯自重，我可是四品女官，不是可以任你触犯的宫女。”
他眼神一眯：“你吓我呀？我好害怕呀！”说着他夸张地四处望了望：“该不会有人冲出来把我就地正法了吧？哈哈哈哈哈！”
等他笑完，他看着我，片刻后疑惑地歪了歪头，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嘟囔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呢？”
我一听他起疑了，立刻转身就走，还没走出两步，他冲上来一把抓着我的手笑道：“我想起来了，叙梦姑娘！你这双眼睛，我是做梦都忘不了。”
我本想否认，便听他笃定的问道：“听说你被人赎了身后，我可是对你日思夜想啊！你怎么会在宫里，还成了清檀公主的内子监？”
见避无可避，我一把推开他，展了展皱巴巴的广袖后微微仰首，看着他道：“小侯记性真好，不过我不叫什么叙梦，我叫许瑾。”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陈小侯爷一脸兴奋的围着我转了一圈：“果然是个大美人，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的。”
叫他这幅色眯眯的模样，我没由来的一阵恶心：“小侯再此等我，所为何事？”
他嘿嘿一笑：“这不是说公主最听内子监的话了吗？我便是来讨个人情的，既然你我是老相识，我也就好说话了。”
说着，他凑近我道：“你能不能帮我把公主约出来？”
我避开他，心中嫌弃地道：“你约公主做什么？”
“这不是代皇子拒绝了清檀公主的亲事吗？我便想着，安慰安慰公主。”见他如此厚颜无耻，我便道：“你那些心思还是憋着吧。公主什么身份，就算代皇子拒绝了，就能轮到你？”
“如今你当了官，说话也没有之前讨喜了呢。”陈小侯爷见我瞧不起他，便得意洋洋的道：“自来男女姻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情投意合，若我陈小侯爷配不上，何人配得上？”
说着，陈小侯爷一脸坏笑的看着我：“莫不是小爷要娶公主，惹你吃醋了？”
我见他越来越无礼，便转身要走，他却突然正色地警告我道：“你的身份特殊，莫不是想要小爷不念旧情了？”
我脚步一顿，他得寸进尺的来到我身前，威胁我：“若让人知晓了你以前的身份，你还能如此高傲的站在这里？”
我微微拧眉，这陈小侯爷是赖上我了，若是身份被戳破了，只怕小命也难保。如是想着，我出声道：“公主奉命受教不得出栖凤阁，这是周宇王的命令，谁人敢违？不过小侯对公主情真意切令人动容，我便帮小侯一次，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小侯自己了。”
说着，我朝他招招手，凑近他的耳朵约他明晚子时来栖凤阁门外，我安排他进去与公主相会。
陈小侯爷一听，满眼喜色，朝我竖着大拇指道：“内子监就是不一样，果然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