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龙盘虎踞树层层 势入浮云亦是崩)
我不记得睡了多久,等我醒来时发现已换了个陌生的房间,我撑起身子,叫着紫织的名字,久久无人回应,下身仍胀痛明显,我浑身无力,只能又躺下去。片刻后,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进来,看我睁着眼她道:“你醒了。”说罢,她将托盘放在床前的小几上。
我侧过头问:“你是谁啊?紫织呢?这是哪里?”
“这是太子府别院,姑娘身边的紫织已经去了,如今由奴婢服侍你。”
我一惊,抓住她的手问道:“去了?去哪里了?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
她一把挣开我的手,鄙夷地道:“去了便是去了呗,许是见她的小主子可怜,便投了湖,拉上来时已经没气儿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孩子呢?你们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你们把他抱去哪了?“我试图再抓住她,可她却突然退开,我从床上翻了下来,她望着我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力气了,你那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在母体里憋的时间太长,生下来不过半刻就哭声越来越弱,脸色青紫,大夫说是肺里呛了羊水,救不活的。主子说了,念在孩子无辜,给他安排了个风水好的地儿,而你身边的紫织发了疯似得阻拦,谁成想阻拦不成便投湖去了。“
“你胡说!“我一声怒吼:“叫赵媛来!我不相信!我的孩子明明生下来好好的,怎么可能呛了羊水,肯定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紫织是被你们害死的!“
小丫鬟面露厌恶:“就你那孩子瘦的跟猴似得,就算是没呛着也是活不长的,主子已经够仁慈了,还将你安置在这休养,你们夏侯家的人早就被收押进了大牢,你若再折腾,便是自讨苦吃!“说罢,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站住!你站住!”任我在后面怎么哭叫,她头也不回。
“醒了?“赵媛喝了口茶,小丫鬟回道:“是的。一醒来就闹着要孩子,要紫织,要见您。“
“她还真不消停呢。”赵媛轻轻擦了擦娇红的小嘴后道:“你已经告诉她了?”
小丫鬟点点头,赵媛轻笑一声:“如今的她才是最难过的吧,丈夫叛国被斩,全家当啷入狱,就连孩子,她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身边连个可用之人也没有了,真是可悲。”
“是的呢。”小丫鬟奉承一笑:“这都是命数不好,奴婢出来时她跟疯了一般,只是奴婢想不明白,为何夫人不把她交给刑部,而且夏侯一氏不是开春问斩吗?为何偏偏留她秋后问斩?”
赵媛听着小丫鬟这样问,心中越发快意:“若不如此,怎能让她生不如死?看见自己的至亲一个一个人头落地,她的内心该是何等煎熬啊?哈哈哈,本夫人真是越来越希望,这日子过得快一点了,其实人生哪论什么命数啊?不过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的孩子不会死的,不会的,我还没见上他一面,他怎么能死了?怎么可能呢?我明明听见他哭的那么洪亮,怎么会肺里呛了羊水,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的!
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我拖着身体向前爬着,身体痛得我忍不住发抖,可我实在没力气了,我怎么爬,眼前那扇门还是离我好远好远,重华,你在哪里啊?
“在哪里啊!”我无力地瘫在地上,全身疼的蜷缩起来,声嘶力竭地叫着,问着,你究竟还是食言了……
“若是能在湖边都种满梅树,未来的每个冬天,红白交映,我与你依偎赏雪,那是何等幸福啊。”
“不如春天植迎春,夏日采荷,深秋拢菊,冬日晾梅。为夫与阿瑾在一起,日日夜夜都是风景,岂不是更幸福?”
我笑着看他:“我只说了冬天赏梅,你却春夏秋冬都想要,好贪心啊。”
他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鼻头:“与阿瑾在一起,就算没有春夏秋冬,就算没了夏荷冬梅,在为夫眼里都胜过千万景致,为你兴土植花,不过是讨你欢心,怎就贪心呢?”
我伸出小指,朝他勾勾:“那说好了,夏采荷来冬晾梅,你不许哄我。”
他也笑着伸出小指,勾住我的指头:“说好了。”
我从梦中醒来,枕巾湿润一片,看着头顶上的锦帐,那是我出嫁时,母亲替我与他准备的,这幅鸳鸯蝴蝶彩云锦帐,在洞房花烛夜见证了一对有情人,本是早就命紫织收起来了,如今又稳稳的挂在我床头,见证一对天涯人……
房门被轻轻推开,赵媛走了进来:“怎么样?我特意让人从将军府搬来的,我总想着,给你留个恋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盯着头顶的彩帐,面无表情地问。
赵媛低头一笑,慢慢的近,伸手摸着彩帐的流苏笑道:“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她一边笑,一边坐到我床前:“你还敢问我为什么?”
我看向她,她眉头一拧,泪光微显:“夏侯瑾,你不觉得这屋子很熟悉吗?”
我侧头看了眼格局摆设,才发现,这屋子曾是萧歌山用来囚禁我的湖心小屋:“你为什么把我安置在这里?”我问。
“装模作样!”她撇开头,背对着我擦了擦泪水,然后站起身道:“你无需否认,也无需承认。我心里跟明镜似得。”
我只觉得她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但女人天然又敏感的直觉告诉我,她与萧歌山的关系,恐怕并不单纯的只是表嫂与小叔子的关系。
“你和萧歌山……”话还未问出口,她便恼羞成怒地打断了我:“住口!”
她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你不是想见孩子吗?我这就带你去见你的孩子!”
说罢,赵媛朝外头喊了一声,一群五大三粗的婆子闯进来,不由分说的将我拖下床,粗暴地可怕。
“住手!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我有气无力地挣扎着,赵媛一把擒住我的下巴,笑问道:“怎么?不想见见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历尽艰辛生下的孩子?”
我被带离了湖心小筑,小舟顺着水路向对面驶去,下船后赵媛扯着我一路疾走,随后来到一处院落,这小院里满是艳丽的白头翁,与这灰暗的天气是那么格格不入,赵媛用力将我甩在地上,指着花圃旁一处墓碑对我道:“去吧!你的孩子就在那!”
我摇摇头,嘴唇忍不住颤抖,鼻尖一酸,泪如雨下。
见我不敢上前,赵媛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拖着我朝那墓碑走去:“你不是想见他吗?去看看啊!去看看你的孩子啊!”
我狼狈的坐在墓碑前,手无措的抓着裙子,胸口一阵接着一阵的疼。
“这男孩眉毛眼睛长得像极了你,虽是母体内发育不良,但也算白白净净,瞧着喜人。可是他命不好,摊上了叛国的父亲,下作的母亲,连累的一家子被诛九族,就算活下来,也是个万民指责的祸根,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别再说了!”我歇斯底里地推开她:“重华没有叛国!他不可能叛国!是你们,是你们诬陷忠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重华次次让步,交了兵权,退出朝堂,我们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为何你们却容不下!”
“因为你!是你夏侯瑾对不起我!”赵媛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是你,让我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你算什么东西?跟我抢,跟我争,你哪里比得上我?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幸福?而我却要低三下四的摇尾乞怜?我恨你,我得不到的,情愿毁了也轮不到你,如今你落到我手里,挫骨扬灰不过翻云覆手间,可我不会这么轻易让你了断!我要让你看着,你的血缘至亲一个个死在你面前,我要让你悔恨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