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花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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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

“夫君多虑,我身子无碍,只是今日礼佛来回周转有些疲劳,你还未用膳,先吃点东西,远游的事我们过段时间再议。”说完,我挣开他的手匆匆离开。

重华望着夏侯瑾离去的身影,眉头微微一跳,转过身来坐下,看着一桌佳肴索然无味。

老夫人适时地出现,屏退了随行的侍女,坐在了重华对面“怎么,她不肯和你回去是吗?”

重华看她一眼,并未言语,老夫人继续道:“还是你没敢告诉她,你其实并非真正的许重华,真正的许重华在14岁岐山剿匪那年死于乱刀之下,而你,是被齐国周宇王流放金国的质子。”

“老夫人慎言!”许重华捏紧面前的桌布,一字一句地宣誓道:“我就是许重华!”

老夫人低眉一笑,打量着食指上的祖母绿戒指,漫不经心地摩擦着:“周辰诀,你入戏太深了。”

一听见这个名字,许重华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抓起桌布将一桌珍馐掀了起来,他痛苦的捂住耳朵,那尘封多年的三个字如同蚀骨之蚁,无孔不入地钻进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提醒着他“周辰诀……周辰诀……”

听着他的嘶吼声,老夫人一步步走近:“你替他活了十年,那一刀的情分早已还清,如今齐皇已死,周宇王定不会甘心扶持周唤称帝,他是你的父亲,你若回去,百年之后大齐便是你的天下!”说着她的手轻轻抚上许重华颤抖的脊背:“夏侯瑾不过是你从真正的许重华口里听来的人,你与她之间的联系也只是一张画像上的一笔勾勒,孩子,你活在许重华的世界里太久了,你自己感觉,你是真的喜欢夏侯瑾吗?亦或者说,你只是代入了许重华对夏侯瑾的情感,你所有的情绪都只是许重华的影子而已……”

夜上三更,我从床上爬起来,紫织替我穿上斗篷,将一把匕首交给我,我捏着匕首问她何意,她道:“夫人虽说懂些功夫,可这么晚一个人出去总归有些不安全,带点防身的利器奴婢也能放心些。”

我点点头,将匕首别在后腰借助斗篷盖住,交代道:“将军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连我也不见,等会儿我出去,你替我将白天炖的花胶再热热,等将军起了给他送过去。”

紫织应了一声:“是。夫人别多想,将军这是怕过了病气给你呢。”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

紫织拉开门,伸出个脑袋望了望,确定没人后朝我招了招手,我随着她往墙根走,到了角门她把钥匙递给我:“夫人小心些。”

我接过钥匙从角门出去,将门锁上后沿着漆黑的街道朝红翘坊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心里总是不踏实,可能是平日甚少出门,且又是黑夜才会觉得不安吧?我拢了拢斗篷,加快脚步,一阵阴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谁?”

我回过身,后方一片漆黑:“不要鬼鬼祟祟的,出来!”然后按住后腰上的匕首

半响无动静,我松了一口气,想来是我太紧张了,有些疑神疑鬼的,随即转身又朝红翘坊走去。

“想不到她的反应居然这么灵敏,蒙副将教的好啊。”说着他揉了揉脚踝。

蒙柯不屑地挑了挑眉道:“素闻冷面书生除了谋略过人轻功也无人能及,居然会扭了脚,还险些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发现。”

书生直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盯着远处灯火阑珊地高楼:“有功夫打趣我,还是快跟上吧。今夜若能成事,金国必然大乱,来日主上举事,他们便不敢借机来犯。”

我刚到红翘坊门口,便有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迎了上来:“姑娘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座了?”

我绕过她,抬头往二楼梁上望去,正好挂着两排紫灯笼,遂问她道:“近日可有人来问过这紫色灯笼?”

她大抵是看我不像来消费的客人,便甩着帕子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紫色灯笼今个儿头一天挂,子时才挂起,晚来客人不多,来了先入眼的就是哪个漂亮姑娘,谁会在意这灯笼什么颜色?”

我心里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这魏雨未必明白我的意思,恰在此时这女子突然哎呀叫了一声,我看向她,只见她捏着丝帕掩着嘴道:“这前两天倒是有一个人来问过,还留了名字,叫什么来着?”

“叫什么?”我急切地盯着她,她咧嘴一笑,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来回渡步,我心里了然,掏了掏身上居然没有半分银子,便只好摘下一根镶白玉的簪子递给她,她接过簪子看了看后笑道:“奴家想起来了,那人当时问我这红翘坊什么时候会挂上紫色灯笼,奴家便告诉了他,他还说以后只要挂了紫灯笼就留间包厢给他,好像是姓魏吧?”

闻言我喜不自禁地拉住她道:“他今日来了吗?带我去见他!”

进入包厢,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背对着我,听见有人进来也不回身,我心下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先行福身行礼:“下妇镇国将军府夏侯瑾,见过魏公。”

“果然是你。”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惊讶地抬起头,萧歌山缓缓转过身来,哈哈大笑道:“夏侯瑾,本君起初还不信你能有这番本事,本以为来赴约的人是许重华,如今倒是你来了,看来许重华并不知道他的妻子如此精于心机,也不知道自己竟娶了这么一个贤内助啊!”

我无视他语气记得嘲讽之意,反问他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约魏雨的?”我明明做的天衣无缝

他低头一笑,幽幽朝我走来,绕到我身后,嗅了嗅我的头发,我心中一惊,遂想到既然被他发现了就不可能活着回去,便悄悄摸向后腰位置。

“真香!”他感叹一声后,离我远了两步,朝屏风后面叫道:“都出去吧。”

屏风里立刻钻出四个手拿兵器的男子,接着从床纬后,窗外露台,甚至房梁上陆陆续续有武士携着兵器出来,与我擦肩而过时眼中冰冷的光芒刺地我脸颊生疼。

原来,他以为来赴约的是重华,他早已做好了伏杀重华的准备。想到此处我突然释怀,既然事已至此我必死无疑,但也不能让他活着出去,以任何理由降罪重华。

他在桌前坐下,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抬起一杯慢慢品味着:“本君以前可是听说,夏侯府嫡三小姐是个傻子,如今看来可聪明的很呐。可见传闻也不可尽信,难怪许重华当年要推了与端平郡主的亲事,不惜得罪端平王也要娶你过门,这小子独具慧眼,就连你二姐夫萧景也看走了眼,早知如此不如娶了你去,有你辅佐也省得如今后院不得安宁。”

“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我懒得理他闲言碎语,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坐下。

他邪魅一笑,指指我的指甲:“丹蔻。”

丹蔻?我低头一看,嫩如水葱般的纤细手指上没有多余颜色:“我从不喜涂丹蔻。”

他噗嗤一笑,又饮了口茶才道:“你喜不喜涂丹蔻本君不知。那日与你调换的女子倒是细心,下车前将手上丹蔻卸了,是你没有尽善尽美。本君手下可不是白养的,察觉你们可能调换了衣服后便派了两个人,一个去珍品阁打听,一个尾随那女子来了红翘坊。幸好,终是赶在了岳父之前截回了这份画册。”

说着,他将画册扔在我面前,我拾起画册一笑:“原是这样,这画册上的螳螂比喻你杀了魏婉儿,若是常人只怕还会疑惑,而你一看便会知道,是我借着魏婉儿的死因在约见魏雨。”

他站起来,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我,目光如炬,笑着告诉我:“其实就算你成功约见了魏雨也于事无补,他除了一个魏公的头衔,既没有实权又不止魏婉儿一个血脉,不会为了一个无用的死棋大动干戈,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本君也是后来才知道,那诏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是我继承帝位。临安君一直都是个跳梁小丑,和你一样。”

“不可能!”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当年国主真心要传位于你,又怎会拟什么密诏?还交给了外臣?直接宣布不是更好?”

他直起身子,得意地拍了拍胸口:“起初本君也疑惑呢,父皇为何要多此一举?可是你有没有听过天命所归这四个字?父皇身体一向健朗,怎会突然瘫痪?又恰逢临安君辅以监国,本君失势。你仔细想想,当日端平王举兵皇城下,临安君挟父皇突围,表面上看是本君谋逆,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时他已知道密诏存在,只有带走父皇,逃至封地后再以父皇口谕传位为由,才能带着亲信卷土重来。”

我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脑袋里一片混乱,口干舌燥之际抬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稳了稳心神后冷笑着看着他道:“你说临安君毒害国主,那国主既然能找到魏雨拟密诏,为何不借着魏雨揭发临安君恶行?我看,毒害国主的人是你吧!”

萧歌山啧啧两声,摇头道:“才说你聪明,怎么脑袋突然就又不开窍了?临安君他为何会入京?”

我看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回答道:“为贺国主天寿。”

“那按律,亲王入京能带多少亲卫府兵?”我一愣,瞬时明白了,以临安君的身份,随行的兵役可达一千,入京可带五十。

“也就是说,单单一个临安君驻守在城外的府兵就有九百五十人,还有端平王与各路藩王的人马加起来更是令人胆寒。那时皇城守军不过五千,许重华的兵符虽是上交了,部队却驻扎在千里之外的宣化,若你是父皇,你敢信谁?”

“所以就这样,听天由命了?”我一声苦笑,扶着渐渐晕沉的脑袋,萧歌山睨了我一眼,叹息道:“父皇知道我对帝位势在必得,所以当临安君监国时有人借机告诉我父皇曾经拟了密诏交给了魏雨,我让魏婉儿回魏公府探查却一无所获,便认定了诏书上写的是临安君,这才找到萧景和许重华结盟……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魏婉儿的死确实是我冲动了,但我不后悔,成大事必然有牺牲,她牺牲的很有价值……”

“你…好狠的心…”我勉励抬起头看他,眼前却模糊不清,下意识摸到方才的茶杯:“你…给我喝了什么!”

“一点迷药,本来是用来对付许重华的,毕竟他是武将,本君必须保证万无一失的把他拿下……”

我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无比艰难地站起身,从后腰处抽出匕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