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年安好

T城的夏仿佛比预想中来得晚一些，5月的天气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雨连着下了半月，连空气中都布满了湿漉漉的霉腐气味，雨水顺着屋檐落到青石板的凹凼中，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响声，一个女子撑着伞走在这满是青苔的石板路上，石板路的尽头是一个小院，女子推开门，有些诧异的看着院中的景色，六年了，院中却无一丝杂草，连昔日种下的蔷薇花都开得很是热闹，她继续往里走，屋檐下的椅子一尘不染的放着，女子收了伞，站到屋檐下。

雨继续下着，女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就连目光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六年了，T城，这六年，又是谁在一直打理着自家的小院？

“吱呀——”正纳闷中，院外的门便被人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熟悉的身影，两个人都在原地愣了许久

“苗姨？”女子率先回过神来，有些诧异的开了口

“云家默默？”中年女子朝前走了几步“六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刚我听院里有动静，心想过来看看，却不想是你回来了。”

“是呀！苗姨好久不见了。”女子撑伞朝中年女人走去“我回来了。”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啊！”中年女子有些激动的拉着她的手“这些年苦了你了！赶紧进屋去，你苏伯伯如果知道你回来肯定很高兴！”说话间便拉着她往自家的院子走“老苏，你看谁回来了！”

“来了，来了。”苏世清是退休教授，性格也算得上温文尔雅，自然不比苗娅妮性子热情外放“难不成是那臭小子回来了？”

“苏伯伯，是我。”云默从苗娅妮身后探出身来，笑着问了个好“好久不见。”

“云家默默？”苏世清推了推自己的老花眼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疑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苗娅妮“默女娃回来了？快坐，快坐！这么多年不见你回来，还以为你在澳洲不回来了呢！回来了就好！”

“我也是前几天才回国。”随着二老的脚步走进大厅，坐到沙发上“航哥不是去北城了吗？我还以为你们都搬走了呢。”

“这次回国便不走了吧？”苏世清坐在她侧边，关切的问到“人年纪大了还是念旧的，北城雾霾重，哪有咱们T城好。”

“来，吃水果，苗姨今天早上去买的新鲜荔枝，这几年你不在，我还是爱在这个季节买荔枝，想着我默丫头啥时候就回来了。”苗娅妮将手里的果盘递给她“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不走了，刚签好公司，也在北城。”云默点了点头，接过果盘，鼻头有些酸酸的

“在北城好呀！和臭小子隔得近，也能有个照应！”苏世清欣慰的点了点头，起身挽了袖子“今天默女娃回来，伯伯给你做个最爱的锅子鱼。”

“看我，高兴得忘了时间。”苗娅妮拍了拍自己的腿“默丫头，咱们去后院摘菜吧！”一边说着话，一边自顾自的拉着云默去了后院的菜园，一路上聊起这过去的六年，聊起大家的改变，聊起她记忆中那个不愿提起却忘怀不了的人……

雨后的T城，天还是有些灰蒙蒙的，云默穿着一袭黑裙，缓慢的穿梭一排排墓碑之间，三人谁也没说话，路好像很长，长到她有些麻木的心又再次疼了起来。

安静的摆好祭奠的水果和花束，她站在两座大理石墓碑面前，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伸手拂去上面的水珠后缓慢的蹲下身子来，风撩起了她的短发，吹得花束的包装哗哗作响。

苗娅妮拍了拍她的肩，蹲下来理了理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默丫头，你瞧，文英和裕杰知道你回来，他们也很高兴呢。”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身边的苗娅妮，一瞬间，将那些忘怀不了的生离死别情绪无限放大。

爸，妈，我回来了。

风继续吹着，她在墓碑前蹲了多久，记不清了，起身的时候腿是有些麻木了的，高跟鞋伴着她有些踉踉跄跄的脚步下山去了。

“默丫头，在北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得空，我就和你苏伯伯看你去。”相聚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去机场的路上，苗娅妮紧紧的握着云默的手“回来也不多待几天。”

“苗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等得空，我再回来看您们。”云默坐在她旁边，看着苗娅妮头上间或的白发“等北城天气好了，我接您们去北城住。”

“默丫头，有事就给臭小子打电话，你才回来，他做哥哥的也应该照顾一下自家妹子。”苏世清坐在前排，回过头来看向后座的两人，车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好，等我到北城，一定找机会和航哥聚聚。”半晌，云默出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苏伯伯，苗姨，我到了，您们就不送了吧，让司机送您们回去。”

“默丫头。”见她下车，苗娅妮也跟着她下车来“蔚航他……”

“苗姨。”云默冲她笑了笑，安慰的握住了她的手“大家都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好，你赶紧去吧，别误机了。”苗娅妮紧紧的握了她的手，挥手告别

飞机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看着渐渐不再清晰的地面建筑，一滴泪，缓缓的从云默的眼角滑落，T城，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