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逛南街水溶宠笑黛论贾府妙玉思出园
黛玉叫雪雁将棋摆在院子里,紫鹃去端了几个凳子。黛玉和水冰只下了一局,水冰很快输了。水冰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就知道我会输。”起身去叫雪雁去拿枕头,黛玉笑道:“郡主,算了,你才十岁,输了也没有什么,你还小呢。”水冰嘟囔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不愿意做小人。”说完只催雪雁去拿枕头。水溶笑道:“也罢,雪雁,你去拿枕头来,要不冰儿不安心。”
雪雁果然去拿了枕头来,水冰顶在头上,坐在一边看黛玉和水溶下棋。第一局下了好久,最终平棋。黛玉一笑,松了口气。水冰道:“平局,这局不算,你们也可能是故意的。你们要再下一局,我要看你们谁受罚。”
水溶一笑,于是摆棋和黛玉再下。半局下来,黛玉心里不免着急。水溶见黛玉双眉微蹙,额头冒汗,两眼盯着棋局却不敢吭声,力图压住心里的焦急,不由暗笑。听黛玉自言自语道:“我那步怎么会这样走呢?”说着拿起帕子擦额上的汗珠。水溶看着黛玉笑道:“玉儿不会是想悔棋吧?我让你再重新下?”黛玉红了脸道:“那我还是认输。”水溶笑道:“不是认输,是一棋不慎,满盘皆输。已经这样了,不输才怪。”
水溶又看了看还在看棋局的水冰道:“玉儿,冰儿,你们两个都有个致命的弱点,冰儿是急于求成,所以败得快;玉儿虽然沉稳些,但一遇道险境心里就发慌。所以和你们下棋,我可以赢,你们总输。”又转向黛玉道:“玉儿,你说罚你什么好?你自己选还是我们说?”黛玉抬头道:“我也如郡主说的,既然输了就愿意受罚。溶哥哥想罚我什么?”水溶想了想道:“就罚你把你写过的菊花诗全写出来!”黛玉道:“好吧。”说完叫雪雁去拿纸笔。自己将棋收好,又叫水溶去搬过小桌子。
雪雁拿出了纸笔,放在桌子上。黛玉走到桌前,拿起笔,蘸了墨水,只见她写道:
咏菊: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运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问菊: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菊梦: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水溶看黛玉一气将三首诗写了出来,拿起来反复看了几遍,叹道:“不愧是探花之女!也只有玉儿你才能写出这样的诗!”水冰刚看黛玉写时,黛玉娟秀的小楷已经让她惊叹不已,黛玉一挥而就三首,更让水冰叹服:“林姐姐,没有想到你这么厉害!要是我们朝堂会选女官,只怕姐姐也可以做探花状元了。”雪雁笑道:“郡主,我们老爷可真是曾经的探花郎呢。我们姑娘的才学可是人人都赞的,先前在贾府——”黛玉瞪了雪雁一眼,雪雁慌忙闭嘴不说。
正在这时,紫鹃进来说水安已经买了东西回来了。水溶和黛玉忙起身前去,雪雁收拾了东西,和水冰也跟了出去。
几人来到前院,见水安带着两个小厮正在搬东西。黛玉见水安买回了四个大水缸。水溶叫搬在围墙边,搬好水缸,水安把买的另外一包东西拿进来放在桌子上。水溶打开一看,是叫水安去翰墨香买的笔墨纸砚。黛玉知道是水溶的意思,很高兴,且看到这些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笑道:“水安,难为你了。”拿起那几支毛笔,见都是大号和中号的。水溶道:“水安,怎么都是大号中号的?没有买小的?”水安道:“我看王爷平常用的都是这么大的,所以挑了好几支。”水溶责道:“你这个脑袋怎么这么不开窍?我叫你送来这里,自然是给林姑娘用,哪个姑娘家都用中号大号的?”
水安委屈地说道:“王爷不说清楚,我哪知道是给林姑娘用呢?况且我又不会写字,王爷只怪我。”黛玉听了,笑道:“溶哥哥,你也别怪水安,人家说得也有理。忙得这么辛苦,也难为他了。那中号的也好,我可以用。其他毛笔我也还有,这里离街又不远,我们去买也方便。”
水冰听了,惊喜道:“林姐姐,这里离街不远?那我们吃了饭去逛街可好?我六岁后都没有逛过街了。”又对水溶道:“王兄不放心,你带我们去好不好?”水溶想了想道:“南街人多,你们姑娘家去街上不方便。”黛玉道:“那我们换男装去怎么样?”水溶道:“还换男装?你们这个样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女扮男装。上次陈也俊就一下看出紫鹃来了。”水冰想了想道:“王兄,我想道了一个办法,我们就扮着是你的丫头,怎么样?”
黛玉听,也高兴道:“郡主这个主意好,我们上次去街上,看道好些姑娘都在逛。穿上丫头装束,谁会注意我们。”水溶也觉得这个法子比换男装好,只好点头答应。
一时紫鹃雪雁摆好饭菜,几人用过午饭。黛玉叫过水溶送来的两个丫头,问了一下她们的情形。其中一个丫头说自己夫妇已经去世,随叔父过日子。因为叔父病重,又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所以自求买了以填补家用。黛玉看她身子单薄,甚为怜惜,问她会做什么,那丫头说什么都做,针线活也不差。黛玉给她取名为如云;另外那个丫头说也无父母,本随祖父母过活,因老人去世,所以做了丫头。黛玉感叹了一番,给她取名字为如烟,让她伺候王嬷嬷。又嘱咐紫鹃和雪雁好好教引。
诸事交代好,黛玉和水冰换好丫头的装束,叫紫鹃雪雁给自己梳理成丫头的发饰,来到前院。水溶笑道:“你们两个丫头,到外面好好跟着我,可别丢了。我们坐车走大路去,逛完坐车回来,怎么样?”黛玉点头,几人上了车,往街市而去。
到了街头,水安叫一个小厮看好马车,自己陪着水溶黛玉水冰逛街。水冰看街上异常热闹,十分兴奋。雪雁与水冰的丫头和水安跟在后面。黛玉低声对水冰道:“我们说话小声些,省得惹你王兄不高兴。”水冰点点头。水溶看着黛玉水冰两人窃窃私语,暗自好笑。
黛玉突然看道前面有好几个孩子在围着看什么,还有几个妇人也在商议着什么,忙好奇地拉了水冰前去。原来是一个老人正在动手捏泥人。看老人身边的一个小桌子上,已经捏了好些泥人在那里。那些泥人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尤其捏的一些娃娃,每个动作不一,甚是可爱。几个孩子闹着要捏自己泥像,还有几个闹着要卖,几个妇人正在商议价格。水冰看得也兴奋,凑身前去。黛玉挑了六个神态各异的娃娃放在手上仔细看,水冰挑了三个。水冰赞道:“这娃娃真可爱。”黛玉道:“这老人家手巧,个个好看。”
黛玉回头正要叫雪雁帮自己拿东西,转头差点碰到水溶身上,黛玉脸上一红,说道:“溶哥哥,你怎么挨这么近,吓了我一下。”水溶道:“我看你们在看什么,这么入心。怎么喜欢这些孩子玩的?冰儿喜欢倒也罢了。我看你手上已经拿了好几个,还想挑?”
黛玉羞红脸道:“你看,这些娃娃道真可爱呢,要是三妹妹四妹妹来了,也会喜欢的。”水溶笑道:“那你再挑,我帮你拿着好了。”黛玉只好将六个娃娃放在水溶手上,转身再去看水冰挑的。水溶见黛玉挑的是两个女娃娃四个男娃娃,倒也可爱,再看黛玉和水冰的小女子娇态,忍不住笑。
老人捏着泥像,抬头见水溶站在一边,见水溶衣着不凡,又长得玉树临风,两眼看着黛玉和水冰,一脸宠爱,猜到定是陪两人一起来的。老人看着水溶道:“这位公子爷,要不要帮你们几个捏一个泥像?”水冰听了,忙抬头看着老人道:“那你先帮我捏一个看,我要看你捏得像还是不像。”那老人笑道:“姑娘放心,不像不用给钱。”说着将手中捏好的泥人放下,拿起一团泥帮水冰捏像。
黛玉见老人在为水冰捏像,忙放下手中东西,仔细看老人捏像。回头看水溶,见水溶正微笑看着自己,也回给水溶一个微笑,有些尴尬地说道:“挑了这么些,还是觉得这六个好。”水溶凑近黛玉低声道:“玉儿,将来我们生六个孩子,肯定比这几个更好。”黛玉听了,满脸通红,低声道:“溶哥哥就喜欢打趣人。”回头见老人捏好了水冰的像,又拿起桌上的笔,快速点了颜色,将捏好的泥像交给水冰,水冰拿起看了一下,对黛玉水溶道:“你们看,这个像不像我呀?”雪雁水安也近前道:“真像。”
黛玉看了赞道:“所谓行行出状元,果然有道理,捏得很像,不过就一会儿就捏好了。”水溶见黛玉喜欢,对老人道:“老人家,你给我们几个都捏一个吧。”用手指了指一起的几个人。老人很高兴,拿起泥快速捏泥像。不一会儿,老人已经捏好了。水溶叫老人将自己和黛玉及原先黛玉挑好的六个泥人放在一起,水冰的也另外包好,其他的也包好,一起叫雪雁拿着,又叫水安给了银子,几人才继续前逛。
众人边在走边逛,黛玉水冰又挑了些物品。水溶看看时辰,道:“玉儿冰儿,我们去翰墨香挑墨笔吧?”水冰道:“我都忘了,看林姐姐字写得这么好,我也想要好好学写字了。我要是能写得和林姐姐一样好的字,我做梦都会笑。”黛玉笑道:“你还小呢,只要坚持写上几年,比我的还好呢。”说得几人都笑了。
水溶带几人进了翰墨香,水安道:“我买的这些也是这里挑的。我知道王爷喜欢这里的东西。”黛玉看店中果然摆着各式各样的笔墨纸砚,质材都不错,不由赞道:“倒是名副其实的翰墨香。”水溶道:“这南街就这一家的东西最全最好,我用的多是这里买的。玉儿,我帮你挑几支毛笔,若何?”黛玉点头道:“也好。”又对水冰道:“冰郡主,看好什么,我们一起挑好一起买。”
水溶给黛玉挑了两支小号一支中号的湖州羊毫,给水冰挑了四支小号湖笔,两支中号太仓笔,还有一些纸。水溶叫掌柜一起包好,才一起走出店铺,返回黛园。
此后几日,水溶要忙于安排皇上微服南下事宜,几次去冯紫英和太子那里商议事情,所以几日没有再去黛园。而黛玉也在收拾回姑苏的行装,俱各忙碌,暂且不表。
却说荣国府内,因贾琏即将上任,宝玉婚事也在准备,合府十分忙碌。探春与凤姐一起管理府中事情,也没有什么空余独处。惜春越来越感到孤独,还好常可去妙玉那里打发无聊。
这日,惜春带了彩屏去找妙玉,见妙玉正在收拾经卷。惜春有些奇怪,问道:“妙姐姐要走了吗?”妙玉道:“过几天是我师父的六十岁。虽然我师父她已经去世,是在西门外的牟尼院坐化的,但她有恩于我。我想过几天去牟尼院住几天,帮我师父诵经超度。”
惜春听了有些不舍,叹道:“我现在真羡慕你,来去自由。我在这里越来越乏味,恨不得跟了你去。”妙玉道:“你在府里,有三姑娘,还有宝玉,有你哥嫂这么些人,你可以找他们说说话,就不孤独了。”惜春道:“三姐姐要帮二嫂子管理府中的事,我哥嫂我哪会和他们说话,他们也只顾自己。宝哥哥还好,但现在要上学呢,眼看要娶亲了,婚期都定了,他哪有空和我们谈笑。原来二姐姐没有出阁,还常陪我下棋,可惜现在被大老爷折五千两银子嫁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妙玉听了,有些吃惊道:“宝玉就要娶亲了?这么快?”惜春道:“婚期定在八月初十,只怕等宝玉成了亲,下一个就打发我和三姐姐了。”妙玉听了,心下黯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惜春。妙玉叹气道:“连你都这么说,只怕我也该早些离了这里才好。”惜春道:“不知道妙姐姐离了这里想去哪?”妙玉道:“西门外的牟尼院,姑苏的蟠香寺都可以。牟尼院的主持是我师父的师妹,蟠香寺我也曾经在那里呆了近十年。”
惜春听了,忙道:“妙姐姐有去处就好。我若这里呆不下去,我就去那里找你,怎么样?不过你可别唬我。牟尼院是京城名刹,我只恨不能跟你先过去看看。”妙玉道:“我们若有缘,自有再相逢之日,也不急于这一时。”说罢叫丫头摆棋两人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