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爷爷的蛋炒饭

文默和同学们坐在返回的公交车上。文默看着大家大声道:“怎么样？参加这样的活动很有感触吧？记得回去每人写一篇深刻的感想。周一交给王茂，王茂收齐后，交到我办公室来。”“好的！文老师。”王茂话音刚落，夏慧敏便迫不急待地问:“下次活动是什么时候？参加这样的活动真的太有意义了。”“下次我也要参加。”一旁的三美大声咐和。“下次我不来了。”“我也不来了，我的手上现在还有尿味道。”魏家浩和邵淇轩不停地嘟哝。

坐在最后排的杜唯诚始终一言不发，埋着头不停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机。当哥哥的照片出现在眼前时，杜唯诚的手指停止了滑动。瘦小的哥哥肩上搭着一个白色的毛巾，蓝色的安全帽罩在哥哥的头上，遮住了哥哥的额头，却挡不住哥哥一脸憨厚的笑容。“包吃包住，200元每天。”看到哥哥发的文字，杜唯诚连忙在评论区问道:“哥，还是在挖桩吗？”“嗯，还是在工地上和表叔他们一起挖桩。”“哥，你的安全帽大了点。”“这已经是最小号了。对了，弟弟今天是周末，你在干嘛呢？记得提醒爷爷按时吃药噢，一定要照顾好爷爷噢！”“嗯，嗯，今天我和文老师一起参加了活动，现在活动已经结束了，到学校后，我就马上回家看爷爷。”“你们在搞什么活动呢？”“看望留守儿童。哥，我仿佛看到了以前的我们。”“很有感触吧？”“深有感触！”“噢，弟弟，这个月老板给我们涨工资了，200元每天！还有一周工资就要发下来了，到时我多给你们打一千元。你和爷爷平时生活吃好点。”“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噢，你的腿怎么样了？”“挺好的，别担心，记得照顾好爷爷，学习要努力噢。好了我要干活了。”说完哥哥发来一个笑脸。杜唯诚也给哥哥回了一个笑脸，见哥哥不再回应了，杜唯诚慢慢抬头，不料却和文默深邃的目光相撞，杜唯诚又连忙低下头去。

回到学校，各自解散后，邵淇轩悄悄地拨通了三美的电话。“什么事？睡神。”“下午一起去游乐园玩，好吗？”“嗯……有哪些人呢？”“就我们两个。”“就我们两个啊，太少了吧？不好耍。”“上次游乐园开张，我在网上秒杀的票，只有两张，再不用就要过期了。”“嗯……我看看下午还有没有其它事。”“走嘛，三美！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票，过了期就可惜了。”“哦，哦，那行嘛。”“那就这样定了，我在后校门等你，一定要来噢！”挂断电话的邵淇轩直奔后校门。

和前校门相比，没有设公交站台的学校后门显得安静多了。尤其到了周末，除了零星的小车停放在后校门旁，就连路过的车辆都廖廖无几。邵淇轩站在路旁等待着，既兴奋又焦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选择了今天给心仪已久的女生打电话。班上男生们公认的三个漂亮女生，有好事的男生美其名曰“大美”“二美”“三美”。而邵淇轩独钟情“三美”，也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三美”邵淇轩便觉赏心悦目，不知不觉中便想对人家好。男生只要把目光常常集中于某个女生的身上，便会不经意间将她的一颦一笑刻于脑海，日久天长情愫顿生，男生就会关注女生的一切。经过悄无声息的酝酿、发酵，通常带来两种情况:勇敢的男生会大胆地表白，内练的男生会将一切深藏心底。显然轩淇轩属于前者。

翘首以待的邵淇轩盯着后校门，企盼的目光沿着蜿蜒的林荫小道深入校园的角落，在校园小道的拐角处偶尔出现的人影会极速唤起心灵深处最熟悉的影像，经大脑的瞬间比对，即刻被排除，这不是“三美”，这不是她，这个也不是……，5分钟的漫长等待，兴奋和焦急已经变成了焦虑和不安。“难道她不出来了？”邵淇轩不由得拿起了手机，鼓足勇气，准备再一次拨号。似乎是最后的甄别，邵淇轩半低的脑袋不自信地望了望校门内的林阴小道。拐角处赫然出现的熟悉的身影，和珍藏于心的人影完全相符。“嚯！是她。”心中的呼唤涌起了激动的暖流，冲击着邵淇轩快步向前。

迎面而来的两人，刹那间四目相对。在邵淇轩火辣辣的目光中，“三美”羞涩地低下了头。“走嘛，我们打的过去。”邵淇轩的语气饱含深情。“在前门坐公交车就可以了嘛。”“前门人多，坐公交车又慢。”谈话间，邵淇轩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宾宾有礼地为“三美”打开了车门。躬身而入的“三美”徐徐落坐，邵淇轩紧随其后，兴奋和激动萦绕全身，以致司机不停地询问:“到哪里？到哪里？”邵淇轩都听不到。“人家问你:到哪里？”三美看着一脸兴奋的邵淇轩。“哦，哦去游乐园，去游乐园。”邵淇轩看了看三美又看了看司机。

迅速开动的小车平稳而快速地行进在道路上，第一次紧挨着心仪的女生坐在一辆小车上，邵淇轩分明感觉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平时滔滔不绝的他此刻很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伴着风驰电掣的小车，尽情感受着身旁阵阵浸袭的温柔与纷芳。

早已回到宿舍的文默拔通了聂晓丽的电话。“我正在办公室处理事情，有什么事快说。”聂晓丽显得有些不耐烦。“中午吃什么？”“想吃什么，自己煮，我可没时间。”“周末，你还加班吗？”“我在处理学生的事情。”说完，聂晓丽挂断了电话，一脸严肃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女生。“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嘛，吴文艳。”女生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道:“没有理由，反正我就是不想当纪律委员了。”“你这纪律委员当得挺好的，怎么说不当就不当了呢？文艳，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啊！”“反正，我就是不当了。”“文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嘛。”“没什么困难。老师。”吴文艳不停地摇头。“是不是有同学找你麻烦？”“没有，没有啊老师。”吴文艳使劲地摇头。聂晓丽一脸无奈地看着吴文艳，低垂的脑袋难掩忧郁的恐慌，虽近在咫尺，但似乎一股无形的力量正阻碍着彼此心灵的沟通。聂晓丽分明感觉到吴文艳无助的推托，却又不知如何是好。“要是我不同意呢？”“那我就不读了。”铿锵声中却又充满着怨气使得聂晓丽猛得抬头盯着吴文艳，幽怨的脸庞，透出几分倔强。尤如面对打结的绳索，越使劲越是打不开。聂晓丽不由得偏过头，看了看窗外，片刻的沉默后，聂晓丽回头看着此时依旧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吴文艳。“文艳，你回去再想一想。星期一再给我答复，好不好？”聂晓丽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老师，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那你总得让我作好准备吧，你实在不当了，我还得想好由谁来接替，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一脸和蔼的聂晓丽见吴文艳沉默不语，接着道:“好嘛，暂时就这样嘛，星期一我再来找你，行吗？”“老师，今天晚上的寝室考勤和明天晚上的晚自习考勤，我都不管了。”说完，吴文艳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看着吴文艳离去的背影，聂晓丽一脸的无奈，坐在办公室独自发愣。

“叮！叮！叮！”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聂晓丽的思绪，聂晓丽看了看手机的来电显示，一把抓起手机，手指狠狠一滑，大声道:“我现在烦得很，中午自己煮饭！”“啥子情况，惹你发火了？”“我班上学生的事嘛，你也管不着，你把今天中午的饭菜弄好就行了。”“生气没得用的，尤其处理学生问题，越气，越找不到头绪。更不要轻易下结论，有句话说得好:人在愤怒的时候智商为零。”“好了，好了，别废话了。你把今天中午的饭菜弄好就行了。”说完，聂晓丽挂断了电话。

片刻的思考后，聂晓丽拨通了班长邱雅洁的电话。“聂老师好！”“雅洁，你在不在学校？”“我在外面。”“最近吴文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嗯，嗯，老师，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吴文艳怎么了嘛？”“她今天突然要辞职。是不是有同学找她的麻烦？”“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是有的话，还不就那几个人。”“是哪些人呢？”“我们班上那几个调皮的女生，聂老师你最清楚了。”“她们找她什么麻烦呢？”“我也不知道啊！聂老师。毕竟我和吴文艳没有住在同一个寝室，老师你最好问一下她们寝室室长。我们寝室里汪明燕和吴文艳也耍得比较好，你也可以问一下汪明燕。”

“肯定有问题。”挂断电话的聂晓丽暗自思忖。学生们似乎在隐藏着什么，聂晓丽又赶紧拿起电话准备拨号。“算了，电话里一时半会也弄不清，还是等她们晚上回学校后，我再一个个地询问，一定要弄明白。”伸出的手指又缩了回来，聂晓丽轻轻地将电话放在办公桌上，抬起头满脸踌躇地看着窗外。

已经乘车回到家里的杜唯诚，快步来到爷爷的床前。“爷爷！爷爷！”杜唯诚俯下身贴着爷爷的耳旁轻声呼唤着。“哦，哦，孙儿你回来了呦。”爷爷缓缓地翻过身来，看着孙儿站在旁边，布满皱纹的脸乐开了花。“孙儿，我炒了你最爱吃的蛋炒饭。放在锅里保起温的，快去吃。”爷爷边说边吃力地从床上爬起。“爷爷你吃饭没有？”杜唯诚赶紧抚住爷爷。“吃了的，吃了的。乖孙，蛋炒饭还是热的，你快去吃噢。”爷爷边说边伸手去抓床边的拐棍，杜唯诚一个箭步跨过去将拐棍递给爷爷。接过拐棍的爷爷，左手抚着杜唯诚的手臂，右手撑着拐棍，站立起来:“孙儿，我去给你端蛋炒饭！”“爷爷快坐下！快坐下！”杜唯诚双手抚着爷爷，待爷爷再次坐在床上，连声道:“爷爷，我自己去端，我自己去端。”说完，杜唯诚快步向厨房走去。

揭开锅盖，浓浓的炒饭香味扑鼻而来，金黄的炒蛋覆盖在酥香的米饭上尤如盛开的黄金花瓣，脆嫩的香葱自然地洒落其间，真是妙不可言。杜唯诚慢慢地伸出手去，从清澈温热的蒸水中捧起这满满的一大碗蛋炒饭，瓷碗的温暖直触手心，杜唯诚明分感到手心的温度正在上升，温暖已经变成炙热直灌心田，这满满的一大碗蛋炒饭啊，饱含着爷爷对自己的深情。

从有记忆那天，杜唯诚和哥哥便和爷爷在一起。爸爸妈妈常年在外打工，一直以来，杜唯诚对爸爸的印象都是模糊的而对妈妈印象最深的是三岁那年，爸爸在工地上出事故，不幸去世。一年后，妈妈留下了抚恤金，决意改嫁远方。走的那天，杜唯诚和哥哥死死地抱住妈妈，呼天抢地的哭声引得左邻右舍纷纷围观，无奈的表叔和爷爷，一人抱着哥哥一人抱着杜唯诚硬生生地将他们和妈妈掰开，就在即将和妈妈分开的一瞬间，杜唯诚伸手死死抓住了妈妈的衣角，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硬生生地将妈妈的衣襟扯下。不敢回头的妈妈泪流满面地直奔早已等候在村口的汽车，一头钻了进去。轰然关闭的车门尤如割在心上的利刃，即刻启动的汽车尤如碾压着杜唯诚稚嫩的灵魂快速行进在村道上，转瞬即逝却永远留下了撕裂般的疼痛，常常使杜唯诚在噩梦中惊醒。

杜唯诚走出厨房将一大碗蛋炒饭放在餐桌上，正准备转身搀扶蹒跚而来的爷爷。“快坐下，乘热吃。”爷爷关切的眼神看着杜唯诚。“爷爷，慢点。”“没事，爷爷还能动。”谈话间爷爷已经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一脸关切地看着杜唯诚:“孙儿快吃，咱家土鸡蛋炒出的饭肯定比你在学校食堂吃的饭菜香。”“嗯，嗯，爷爷做的蛋炒饭最好吃了。”杜唯诚边说边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坐在一旁的爷爷笑容满面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孙子。

“爷爷，你中午吃鸡蛋没有？”杜唯诚突然问道。“爷爷血压高，肠胃也不好，医生都说了不能吃鸡蛋。你是知道的。”“不是不能吃，是尽量少吃。爷爷，你不能太节约了，要保重好身体。不然我和哥哥都不放心啊！”“没事，没事，爷爷身体可好了，爷爷还要看到你们兄弟俩成家立业呢！”“哦，爷爷，哥哥他们涨工资了，哥哥叫我们生活开好点，他这个月要多给我们打一千元。”“你哥哥书读得少，干得活很辛苦，你读的书比哥哥多，将来一定要找一个轻松点的活。”“哦，哦，爷爷，你吃药没有？”杜唯诚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问道。“哦，还没有，本来准备睡一觉起来吃的，这不给你摆龙门阵就搞忘了。”“爷爷，你真是的！”杜唯诚抱怨着放下碗筷准备去给爷爷拿药。

爷爷伸出双手抚住站立起来的杜唯诚道:“孙儿，快坐下，爷爷现在最想看到你把这碗蛋炒饭吃完，药，我自己去拿，当着你的面吃，可以了嘛？”说完转身向里屋走去。

不一会儿，爷爷便从里屋出来，一手端着一杯水走到杜唯诚身旁。“孙儿，来喝点水，吃了蛋炒饭口渴。”杜唯诚放下碗筷，接过爷爷递过来的水，一脸关切地看着爷爷道:“爷爷快把药吃了，我要看着你吃。”“行！行！”爽快声中，爷爷已经把药片放入口中，再喝入一口水，一吞而下。

“这下总该可以了吧？”放下水杯的爷爷调皮地看着杜唯诚。“这还差不多，爷爷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啊！”“记得的，乖孙，放心嘛！”爷孙俩相视而笑，一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