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疑心不散种祸胎
傻书仁本来就记性不好,记不住许多,吱吱呜呜,想不起来。
世珍气得倒背双手,走来走去,想发火。
“爹,您坐下被动,你走路,我眼花,更想不起来。”也就傻书仁敢跟世珍这么说,换成世珍的亲儿子知仁,也不敢说这句话。
世珍气得七窍生烟,一屁股坐下,忍者气,说:“你慢点想,今天吃饭让你做啥呀?”
“啥也没让做,白吃一顿饭。哦,爹,我想起了,去年我帮他们做事了,没啥大事儿,问咱家装酒的木箱子从哪里做的,他们要找这个木匠做家具,据说手艺好!”傻书仁嘟嘟囔囔,把一根手指放到嘴里,另外一只手揉着袍子,这刚穿了一个时辰不到的素色缎面袍子,已经变得皱皱巴巴,身上到处是油渍,倒想穿了一个月的。
世珍气得,一口水差点没吐出来,心想,我到处猜内鬼,是谁透露了木箱子是哪家做的,找了一点都不出名的小作坊,都能被花满楼找到,真想不到,内鬼竟然就是自己的儿子。世珍气得啪一拍桌子:“我跟你说过没有,不准跟花满楼家的人还有钱生益家的人来往?说过没有?”
“说过。”傻书仁低着头。
“不许吃手!”世珍大喊一声。
傻书仁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噗嗤笑了。
世珍气得发抖:“花家怎么那么有吸引力?以后再派人找你,不许去,不许跟花家接触。”
“爹,我嘴馋,管不住,一听说有好吃的,我的脚也不听使唤……”傻书仁揉着袍子。
“以后,只要再有花家的或者钱家的人来找你,他们说要请你吃啥好吃的,爹马上带你去吃,行不?”世珍气鼓鼓的。
“爹,那敢情好!”傻书仁笑着一吸鼻子,把鼻涕吸嘴里去了,呸呸呸往外吐。
“爹这回再说一遍,以后外边的人请你,不许出去,我带你出去才可以。平时你只能在咱家院子里转悠,别的地儿哪都不行。”世珍不见怒气,大声说。
“那,那,要是去爷爷家读书呢?”傻书仁看爹爹真生气了,有点露怯,又不甘于只在这个院子。
“有杨子陪你去,陪你回来,别的地方再不许去,要是去了,爹就打断你的狗腿。明白不?”世珍声色俱厉。
傻书仁使劲点头。
世珍交待下人看紧书仁,尤其是门房,不准再放他出去。
在衣传广的宅子里,青子夫妇住在正房抱厦里,他们的儿子小树每天跟着其他少爷们一起在学堂里读书,日渐长进,今年回安禄县老家等着考试,如果中了秀才,那就光耀门楣了,祖上几代,都没中秀才的。青子观察了一年多,看媳妇汪氏与珍二爷之间并无瓜葛,俩人也从没见面机会,看样子,真是自己误会了。可是怎么也想不通,傻书仁手里的那幅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句诗,又是哪里来的,这个傻少爷到底怎么回事,他又转念一想,要是汪氏与珍二爷之间真有私情,牧童怎会不知道,难不成傻书仁都知道,精明的牧童会看不出来?青子心里的疑问总之是个疙瘩,时间久了,总也解不开,他想跟牧童打听一下,又不知如何开口。
年根底下了,兄弟两个一起吃饭,他们兄弟俩父母早亡,俩人从小相依为命,跟着衣家过活。他们到了一个饭店,点了些好酒好肉吃着喝着,饮酒半酣,青子问牧童:“牧童,我问你个事儿,你跟我说实话。”
牧童一楞,说:“大哥,什么事,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子开口之前,端着酒杯先喝了一口酒,想了一下,说:“算了,不问了,真滴。”
“哎,大哥,不要算了呀,你想问什么问就是了,我在这里,又没外人,有什么不能问的。”牧童二十出头,长得又高又胖,连鬓胡子,岁数不大,但行事稳重,在衣家这么多年,历练出来了。
青子狠了狠心,放下青花酒盅,问:“我在狱中时,你嫂子,跟珍二爷之间……”
牧童哦了一声,说:“原来你是要问这个呀,算了吧,不要问了,应该是没什么。”
“何谓‘应该是没什么’?那意思就是,他俩之间有什么事儿,汪氏以前不认字,现在有些字认识了,是谁教的?真滴,你跟我说实话。”青子说话有点急促。
“珍二爷教的。”牧童说,“但我们都见了的,也教我们认,为了好办事。”
“好办事?办什么事?”青子站起来了。
“大哥,你坐下,你误会了。你在狱中,是代东家坐牢,这谁都知道,咱家对衣家有恩。所以东家、二爷对咱家格外照顾,小树认了东家做干爹,二爷平时喊你和嫂子做‘青子哥’和‘嫂子’,他是把咱当自家人呐。你平时不糊涂呀,怎么到自己头上,就多疑起来?”牧童的胡子打着颤。
“我觉得二爷跟我媳妇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真滴。”青子小声嘀咕着:“就是一种感觉,真滴。”
“你是在狱中胡思乱想惯了,我看你出狱后,性格变了点。别那么闷着,也别多想,珍二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干嘛找有夫之妇呀?何况,你还是他们家恩人。这不没事找事嘛,何苦来。肯定是你想多了。”牧童轻轻说。
“好吧,我想多了,来,干!”青子不再多说,跟牧童喝起酒来。
过了没几天,青子在路上押着一车粮食,走到了隆德利门口,突然听到高处有人喊:“青子管家,青子管家!”
他一抬头,隆德利旁边的酒楼上,有一个人探出头来喊他,看起来,像是花满楼,他心里纳闷,就喊车子停一下,这时楼上那人继续说:“青子管家,请你上楼来一趟,给你们东家稍一封信回去。”
青子心中疑惑,就迈步上了酒楼。
到了楼上,见到花满楼独自一人,坐在满满一大桌子菜前,穿戴整齐,帽子上的红宝石格外惹眼。
花满楼指着对面的一个位子让青子坐,说,要请他吃饭,慢慢谈。
青子说,自己还有事在身,不敢久留,多谢花东家盛情。刚才听说要给东家带信,不知信在哪里。
花满楼哈哈笑着:“说,哪有什么信。我要找的人就是管家您呐!您忙,我只说两句话,书仁少爷给您看的画,都是真的。请千万小心提防,人心隔肚皮啊。也别总在心里憋着,身子骨要憋坏。要是那边不好混,我这里大门随时敞开。我欣赏你的品质。”说着,就递了一千两银票过来。
青子一看是银票一千两,说什么不肯收。
花满楼脸上带着阴险的笑,慢悠悠地说:“什么时候想到隆德利来,想联系我,就到这里来,喊一个姓王的伙计喊我,我一准儿到。”
青子不说什么,致了谢,告辞,下楼,找到等着的伙计们,一起押着车继续往前走,跟大家伙儿说,花东家弄差了,哪是咱们东家的信啊,刘会长家的。这事儿就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