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白面团子
她长得像白面团子。
软软的，看着就很好戳。
当然，我一点都不想戳。
——《大魔王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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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的夏日，不怎么下雨。
天空湛蓝，浮着几朵云，不经意间，就被风吹散了。刺眼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明晃晃地打在人的肩头，直照得人眼花。
地面皲裂，翻滚着热浪。
“圆圆，叫陈爷爷。”
许陌怯生生地从唐楠身后探出小脑袋，看了一眼面前陌生，头发花白的老人。就忙不迭地缩回头，声音小小，“陈爷爷好。”
俏生生的。
老人头发花白，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叫陈书成，是唐楠以前的老师。再加上，唐家和陈家离得近，唐楠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关系也愈发亲近了。也因此，出事之后，唐楠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他。
“老师，不好意思，我家女儿……”唐楠看了眼缩在自己身后的女儿，有些无奈。这性子，胆小地很。
陈书成摆摆手，不是很在意，反倒打趣道，“不碍事，我瞧着，倒是和你小时候像得很。”
说到小时候，唐楠的眼里流露出怀念的神情，很快又被眼底的苦涩盖住了，“老师，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再说麻烦我，我可要生气了。我这糟老头子，巴不得有人陪。而且，圆圆这么乖巧，哪像我家那混小子，我喜欢还来不及。”
见老人故作生气的样子，唐楠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没再说什么。她转过身，低下头，替女儿整理了一下裙摆，低声嘱咐她，声音柔柔的，“圆圆，要听陈爷爷的话知道吗？”
“妈妈，圆圆会听话的。”许陌偏了偏脑袋，抬起清澈的水眸，一字一句地回道，乖乖巧巧的。
“老师，那拜托您了。”生怕自己会有所留恋，唐楠把女儿交到眼前老人手里，转身就走。
看着女人急急离去的背影，渐渐地，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许陌没忍住，低低叫了一声，“妈妈……”
唐楠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妈妈，圆圆会乖乖的。妈妈不要忘记了来接圆圆回家。”
唐楠的眼角一瞬间就红了，下一秒，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忙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回过头去，冲女儿笑了笑，“会的，妈妈不会忘的，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许陌没有再说话，待在原地，等到女人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她眨眨眼，抬头，看着身旁的老人，“陈爷爷……”
女孩的眼里蒙着一层水雾，更衬得她眼睛晶莹剔透，如琉璃球般。
陈书成拍了拍许陌的肩，轻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谁能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半晌才出声，“圆圆乖，不伤心。”
许陌抿了抿唇角，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两颗糖。她抬眼看着眼前慈祥的老人，把糖递给他，“圆圆不伤心的，陈爷爷也不伤心，爷爷吃糖。”
“好，乖孩子。”陈爷爷看了她一眼，没拒绝，伸手接过，“谢谢圆圆，圆圆和爷爷回家好不好？”
许陌没挣扎，乖乖地应了声，“好。”
日头正盛，热气扑面而来。小院里红的，绿的，黄的，都恹恹得打着卷儿。
许陌一路上都没有抬眼，她低着头，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圆圆，到家了。”
许陌轻嗯了一声，这才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小院子不大，却很有生活的气息。鸡圈里的鸡儿叽叽咕咕地叫个不停，都纷纷探头打量着刚来这个家里的新客人。老黄狗躺在柴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吐着舌头，懒洋洋地朝这边看了眼，又没趣地收回视线。
她轻呀了一声，有些没回过神来。
进了屋，陈书成先是从冰箱里拿出杯冰水，招呼身后的小姑娘，“圆圆，来喝水。”
没见人反应，陈书成回过头，就这小姑娘还傻愣愣地木在原地。他心想，这小姑娘估摸着是没见过这些。
他笑了笑，招呼她，“圆圆，先别看了，过来喝点水。”
许陌又不舍地看了眼，才进了屋，她没接过手，反倒先问了一句，“陈爷爷喝水了吗？”
“喝了喝了。”陈书成笑出一脸的褶子。
听到他说喝了，许陌才从他手里接过那杯水，低低说了声，“谢谢陈爷爷。”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动作拘谨。小脑袋低低地下垂，整个人蔫地和外头菜地里种着的庄稼差不多，无精打采的。看着，还是没有适应这边的环境。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又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陈书成看了眼，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轻声安抚她，“乖圆圆，先坐着，爷爷让你小白哥哥来陪你玩。”
小白哥哥……许陌攥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没出声。
“圆圆，圆圆……”
“嗯？”
“陈爷爷叫你小白哥哥陪你好不好？”
虽然对于见别的人，许陌内心是抗拒的，但是想到妈妈走之前说的话。况且，她知道，陈爷爷是为了她好。她又看了眼面前慈祥的老人，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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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快给我滚下来。”
许陌惊讶地看着身旁吹胡子瞪眼睛的老人，对他这样的转变有些没回过神来。陈爷爷，好像……好像要吃人。
似乎察觉到了许陌的视线，陈书成冲着这边笑了笑，笑容很和善，“圆圆，怎么了？”
许陌眨了眨眼，抿了抿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老式阁楼传来哒哒哒的声响，一声又一声，很有节奏。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顺着陈爷爷的视线往楼梯的方向看，就见到阴暗逼仄的楼梯口现出一人的身影。
午日的阳光正盛，夏风轻拂。
细碎的光线透过老旧的窗柩打在少年的肩头，稀疏光影模糊了他的面容，只看得见隐约的轮廓。
光影正炽，眼睛酸涩地厉害，许陌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角。
“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像是打在心间，一下又一下。
“爷爷，找我干嘛？”是漫不经心的语调。
陈书成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家孙子站没站相的样子，考虑到许陌在，他只是狠狠瞪了陈琛一眼就作罢，没有像往常一样教训他。他摆摆手，招呼自家孙子过来，沉声嘱咐，“小白，快过来，这是圆圆。这段时间，她都会和我们待在一起，你可不许欺负她。要好好照顾她，知不知道？”
小白，叫小狗哦。陈琛早就对自家爷爷对自己的称呼无语了，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不过，圆圆，还别说，这小姑娘确实长得挺圆的。而且，待在一起……不会是让他陪她吧……
听到陈爷爷提到自己的名字，许陌闻声抬眼，就看到正前方站着个岁数不大的少年。他眯着眼，半靠着墙，懒懒地朝这边瞥了眼，正巧和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对上。
视线交汇间，少年恶意地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十分恶劣。
许陌忙垂下头，肩膀耷拉着，不敢再看。
好凶，她想。
陈琛看了眼把头死死垂着的小姑娘，扯了扯嘴角。
也不知道爷爷从哪里找来这样的小姑娘。
这么不经吓，没劲。
他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看这小姑娘，还不如回房看他爸刚给他买来的鹦鹉。鹦鹉都比她有意思，起码不会吓成这样，他有这么吓人吗……
“圆圆，这是爷爷的孙子，比你大一岁，你叫他小白哥哥就好了。”
他……他就是小白哥哥。
许陌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陈书成把许陌的反应收在眼底，以为她是怕生，安抚地拍拍许陌的肩膀。许陌一惊，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把手贴着裙摆，放得笔直。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轻轻出声，音色软软的，“小白哥哥好，我叫许陌。”
这小模样实在叫人忍俊不禁，陈琛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被自家爷爷瞪了一下，忙敛住笑容。
许陌的脑袋低地更厉害了。
从陈琛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小姑娘的双下巴，白白的，软软的，就像个白面团子。一戳，就凹陷一个角落。
看着就好欺负，他想。
不过，他可没有以大欺小的习惯。
“小白哥哥……”耳旁传来小姑娘糯糯的声音，陈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理会这个小姑娘。
要是他不理她，她会哭吧……
一定会吧……
想到这小姑娘哭了之后，爷爷没完没了的唠叨。陈琛勾勾唇角，懒懒地应了声，就当做是回应了。抬脚，打算回房逗逗他的鹦鹉，顺便给他爸带来的鹦鹉取个名。
叫什么呢？
白面团子。
挺好，陈琛摸了摸下巴，对自己取的名字很满意。
“陈白，你去哪？”
“回房啊。”还用问吗？陈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步子不停，继续往前走。陪小姑娘玩什么的，他可受不了。
“陈白，你给我停下！”
他才不呢……陈琛没理，自顾自地往前走。
“陈白，陈白！”
少年在光影里渐渐远去，伴随着“哒哒哒”的声响。
那年，怙恃无依，许陌遇见了陈琛。
此后，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