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镜花水月
瀞灵廷，五番队队舍。
蓝染紧绷着身体，坐在桌案前。
如果平日熟稔的队员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觉得难以置信。
摘下眼镜，卸去伪装的他，不复平日的温和。那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活像只嗜血的野兽。
他在屋内细细环视了一圈，微微松了口气。他放松下紧绷的身子，依靠在椅子上，觉得有些疲惫，“大概是最近太过紧张，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吧……”
但是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他清楚地听到了一声轻笑声。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就像只被困在泥潭里的可怜的飞蛾，真是丑陋。”那声音似乎就在他的耳边，虚无空灵，还带着些许潜藏的嗤笑。
“你是……镜花水月。”蓝染敛下双眼，收起外泄的情绪，压低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虞，“这段时间，是你一直在影响我的情绪？”
那道声音像是被说中了心思一样，突然就噤了声。
见证实了猜测，蓝染心头一阵怒起。他皱着眉头，盯着搁置在身边的刀，沉声道：“你最好为你的任性妄为给我一个理由。”
沉寂了一会后，他身边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
待视野恢复清晰后，蓝染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雾蒙蒙的空间里。
这片空间一片昏沉，不见天地。四处都是澎湃的水雾，粘在他的面上、身上，黏腻的触感仿佛浓稠的墨汁。
气氛压抑得可怕。
他此刻正站在一片漆黑的水面上，头顶上翻滚不歇的，是浓稠得几乎能滴下水来的浓雾。
面前的一片雾气翻腾后，从中慢慢显露出一个人影来，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镜花水月。”蓝染的烦躁的内心渐渐平稳了下来，他朝那人影开口唤道。
“这是你的内心世界，你还能认得出来吗？”依旧是虚无缥缈的声音，但是其中却带上了几分愤恨和不甘。
那声音提高了几度，又尖锐地质问道：“蓝染惣右介，这就是你现在的内心世界！我无法忍受我曾经认可、并决心追随的主人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脚下的水面波纹随之一点，浮出的画面赫然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场景。
蓝染低着头，注视着水中的画面。
即使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去，都能深切地体会到他的情绪里充斥着的迷惘无措和烦乱焦虑。
“这就是你现在的状态。”那个人影也随着蓝染的视线，看着脚下的画面，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无助，“曾经我认可的你可不是这样啊……”
那声音情绪渐渐激动起来：“曾经的你，自信又理智，矜贵而卓群，可是现在呢？分明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潜力，却受困于如今这个自己编织成的小小牢笼。被这些无趣的俗事牵绊，变得畏缩起来，一点都看不出曾经的风采！”
“我拒绝承认现在的你，但是你是我曾经认可的主人，所以我……”
蓝染闭了闭眼，掩下了心头翻滚的种种情绪，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所以你就擅作主张，影响了我的情绪？”
被截断了话头的镜花水月明显有些不悦，他刚想反驳，但也敏锐地感受到了面前男人语气中压抑的愤怒，于是急急地朝他表露着内心：“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姑娘，为了那种无聊的感情变成现在这种颓丧的样子！这根本不像你！”
“那你了解我什么？你又知道我什么？”蓝染抬起眼睛盯着他，额前垂下的发丝半遮着眼睛，让他此刻的眼神看起来格外锐利，“不要以你可笑的见解来随意揣测我的想法。”
镜花水月一时语塞，但他只是沉默了一会，接着反而怒气更甚。
“你问我知道什么？”他冲上前几步，揪着蓝染的衣领，声音悲切而嘶哑：“你看看我是谁？！”
笼罩在他周围的雾气渐渐散去，显露出的身型样貌竟与蓝染如出一辙。
他扯着蓝染的衣襟，声如泣血，似是恨其不争：“我就是你啊！”
“斩魄刀是灵魂的的映射，你说除了我，还有谁更了解你？！”
“蓝染惣右介，你是会耽于无聊情爱的人吗？你不是！不要以大虚灵压或者其他诸如佐久间、小野之类的事情作为借口，你从一开始就是个野心家！”
“你渴求的是力量，不是那些无聊的感情。你原本就应该是冷静理智、聪慧又强大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
“有我这样一把玩弄人心的斩魄刀，你还想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是个纯粹正直的人吗？！”
“力量，甚至是那至高之处！才是我镜花水月岁追随的主人，应该在的地方！”
蓝染掩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渐渐收紧，镜花水月一番拷问内心的话好像惊雷一般在他心中炸响。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目光没有丝毫游离。
他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有眼神不同，难道这才是自己真正的样子吗？
镜花水月说的没错，斩魄刀的形状和能力，是以死神自身的灵魂为原型筑成的。
他同样是棕褐色的瞳孔，但是因为眼神中闪烁的自傲与矜贵显得漠然无比。如果不是其中透露出的哀怒，那双眼睛在看人时，就好像在看无足轻重的蝼蚁一般。
蔑视众生，傲慢冷漠，冷静得可怕。
“你自己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镜花水月松开了蓝染的衣领，向后退了几步。雾气腾起，他又恢复了原先那副缥缈的样子，“这么多年来，每次获得力量的感觉和思念那个女孩带给你的感觉相比，哪个更让你愉快？”
“不要在躲避了，承认吧，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到雾气之中，四周又死寂了下来。
蓝染站在原地，看着脚下水面上一幕幕闪动的画面，心头滚过无数思绪。沉默了许久后，他垮下肩膀，叹息一声。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又像是放弃了什么。
“镜花水月，告诉我……”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近乎喃喃，几不可察。
雾气渐散，水平如镜，无风无波澜。
“……我是你。”那个缥缈的声音低低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