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遗憾
“谢谢你。”他忽然笑的像个孩子，眼眸深处泛起了点点星光，璀璨夺目。
内心最深处的弦被轻轻拨动，奏出了绝妙的乐章。对他而言，顾梓喻的一句肯定就胜过千言万语。
他望向梁昕，脸上闪过坚定，“我想我有了目标。”
梁昕冁然而笑，不知为何，她竟喜不自胜，心头似有微风掠过，带起淡淡的波澜。她庆幸沈江然终于有了直面的勇气，也盼望顾梓喻能放下沉重的过去。
一个人走累了，就慢点，总会遇上相互扶持的人，不需要太完美，不要儿戏，不要辜负，只要足够爱。
“你们之间，似乎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顾梓喻扭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是昕姐让我定一个目标，如果能拿冠军，就去实现。”沈江然认真的回答，目光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
“什么目标？”顾梓喻慵懒的撑着脸，凝视他的眉心。
“现在还不能说，我还没拿冠军。”
“如果没拿冠军呢？”顾梓喻似乎泼了他一盆冷水，却也很现实。
“我现在想去做，即使没拿到冠军，只要条件允许，我依然会做……”他平静的开口，即使顾梓喻的眼睛快要对上他的眼睛也丝毫没想躲闪。他前所未有的坚定，因为相信自己的未来会更好，也能做到更好的承诺。
人这一生总要撞几次南墙，南墙总会有塌的那天。
顾梓喻开始羡慕他的冲劲，不顾一切，一往无前。而她早就没了这样的精力，经历多了，再多的棱角都会被磨平。
“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想做歌手吗？”
你为什么想当作家……
顾梓喻思绪有些漂移，想起曾经有人问过她的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
她当初的解释是喜欢、热爱。但她现在却不敢这么说了，因为初心好像在变质，现在因为生活、因为工作……潜移默化中，一切都与当时的纯粹脱离了轨迹。
就这个问题，沈江然和她谈论了很久，从他第一次接触音乐开始，到真的热爱，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他说：因为那两年的黑暗和痛苦，让他更加珍惜所有东西，从他重新拿起吉他那天起，就决心带着音乐走下去，并且越做越好。其实成不成就无所谓，只是希望被更多的人听见，这早就不是热爱，而是人生理想。
于是顾梓喻更加羡慕他，按照自己喜欢的模样努力生活。一直未变的纯粹。
而她，似乎越来越迷失方向，找不到最初创作的感觉。
回到家，她一如既往地陷进了沙发，头发将她的脸掩埋的严严实实。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她抬起头，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眼睛有些惺忪。
她赤着脚走进卧室，从上了锁的抽屉里取出尘封已久的笔记本，泛黄卷起的书页有些脆弱，陈旧的黑色笔记悄然褪去了清晰。翻开夹着她们三人合照的那一页，指腹摩挲，只是再也探寻不到曾经的韶光。
林子轩走后，很长的时间里，她写不出东西，于是留下了这本残缺的小说。
她随意的翻阅，就算过去的时间久到数不清，她依然记得每段文字，就像烙在心间的墓志铭。
有时，决定是沉重的，比放下还要难，顾梓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她翻了几个柜子才找到一支笔，有了电脑码字之后她几乎没碰过笔。
接着残缺的故事，她还是犹豫了一会才下笔，和之前的字迹相比完全分的出来自不同的年代。
之前的灵感全部来自林子轩，这也是她后来下不了笔的重要原因，如今虽然也十分沉重，但下笔的那刻开始，也就说明了她正在试图卸下扛在肩膀已久的重担。
几滴湿润的泪珠打在泛黄的纸页上，刚落下的黑色墨迹被瞬间晕染，像在夜晚绽放的黑色玫瑰，孤独且凄美。
原来，放下，她真的做不到……
泪水流淌到嘴角，咸咸的，划开结痂的伤疤，烧灼陈年旧伤，疼痛却也未减当年。
相遇从来不是一种错误，只是遇见的过程太美好，就注定是昙花一现，匆匆而过。
顾梓喻没办法再压抑自己，将笔记本捧在胸口，失声痛哭。
纵使日夜轮回千万遍，记忆依旧来回盘旋。
那些像天使幻化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人，总是在最愉悦的时光后悄无声息的退场，只留下似有若无的梦。
她发现曾经的完美结局被岁月无情的打破，只留下浓郁的灰色，浓郁的悲伤……
她丢失了爱情，迷失了方向，弄丢了最初的纯粹。
曾经坚定的梦想，现在对她而言，究竟是什么？
她陷入了一团黑暗。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三声落下，顾梓喻没有听见。又加重力道，再一个三声，顾梓喻抬起头，抽了张纸擦擦眼泪，起身。
“谁啊？”她一边询问一边朝门口走去。
“是我。”熟悉的声音透过大门传进顾梓喻耳朵里。
门“咔嚓”一声打开，“你怎么来了？”见到方沫，顾梓喻惊讶出声。
“我打了你手机的，没人接。”方沫有些抱怨的说。
“对不起，可能是静音了。”她轻声说，伸手递给方沫拖鞋。
“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是关于你的小说影视剧化的。”方沫只顾着和顾梓喻说话，不小心踩到了笔记本的一角。
她把包放到茶几上，弯腰捡起，看了看破旧的笔记本，觉得有些眼熟。
“坐吧。”顾梓喻从她手中接了过来，那张照片也恰巧从中掉出，尽管顾梓喻很快捡起夹了回去，但还是被方沫捕捉到了。
她皱了皱眉，心中的调味瓶陡然被打翻，五味杂陈的看着眼圈有些红的顾梓喻。
“你从哪听到的消息？”顾梓喻随手将笔记本搁在了茶几上，坐到方沫旁边。
“是我们杂志社，最近要出一篇报道，由我负责，据说是阅点文学亲自联系的大独家，最近几天就要把新闻放出来。”方沫表现的很着急，不然也不会晚上匆匆赶来，“我记得你最不愿自己的作品影视剧化。”
可能每个作家都不会喜欢。除了自己的文字，没有任何形式能表达出她们想要表达的故事。
“阅点放出去的？”顾梓喻惊愕的反问。
“是啊。”方沫同她确认。看来她也并不知情。“你不知道？”
顾梓喻摇摇头，眼帘垂下，有些出神。这样她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不禁冷笑。
“你笑什么？”方沫不解。
“有的时候我们别无选择。”
“这是他们个人的决定？”方沫有些愤怒，气他们的独裁。
“你以前不也只是想当一个普通的文字编辑吗？”
“我和你现在的处境不一样。”方沫更恼火，气她言语中的云淡风轻。
“很多时候，我们别无选择。”顾梓喻再次强调她的无能无力。
方沫突然塌下肩膀，表情略微失望，不可思议的盯着顾梓喻削瘦的脸，感叹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回忆的漩涡被打开，想起那年顾梓喻带着第一份小说投稿的时候。
“你刚刚为什么不答应？那是唯一愿意出版你小说的出版社。”方沫看着皱巴巴的手稿，替她惋惜。
顾梓喻紧紧地握住手稿，“可他要把我的小说卖给漫画社，没有任何形式能表达我要表达的故事，我的小说就只能是小说，不能是任何其他的东西。一家不行，就十家、二十家慢慢来，大不了我就不出版了，这是他们的损失。”尽管她也很可惜，但还是坚持不打破自己的原则，这次她妥协了，那以后一定有数不清的妥协。
“是。”顾梓喻轻声应答，将方沫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她从没否认过自己曾经的坚定。
“但你要知道，面对生活，我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我早就没有选择的资格和拒绝的权利。”
这句话震地方沫内心来回晃荡，有些不平静的思绪悄然滋长。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都支持你。”她轻轻拍拍顾梓喻的肩，如同倒回七年前，她们依旧可以成为支撑彼此前行的力量。
顾梓喻默默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掌的力道和余温传递她沉默的诉说。
也许在伤口划下的那一刻，会有鲜血流淌，带着无法忽略的疼痛感。也许伤疤会留下永不磨灭的烙印，一旦触碰就血肉模糊。可总有温存的治愈力让疤痕渐渐淡化，总有潜移默化的情绪滋养着心底的矛盾感，最后善良打败了仇恨，世界也静静悄悄的露出了白色。
“所以……”她深深的看了顾梓喻一眼，转而面向茶几，缓缓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笔记本。
顾梓喻见状，下意识地伸了伸手，犹豫了一下又默默缩了回去。
方沫抽出夹在某一泛黄书页中的老照片，心中深有感触，心跳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完全乱了节拍。
“别给自己留太多遗憾，做你想做的，抛掉所有世俗杂念，就当做是一场虚幻，自己给自己一个想要的结局。”她终于想起来，这本承载了顾梓喻全部精神力量的笔记，里面记录的，是所有存在过的美好。
顾梓喻的舌头用力顶住牙齿，握成拳头的手僵硬的磨搓。
半晌，顾梓喻强忍着眼泪，应了声：“好……”即使对她来说执着太沉重，放下太艰难，但这一次，她真的想拥有一个完美的结果。
就算是一场美梦，她也愿生生世世，长眠不醒。
离开顾梓喻家，路上，方沫吹着冷风。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她显得格格不入。对顾梓喻说着开导性的话，反倒让自己内心释怀了许多，压在心头的石头发生了松动，可她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沿着路边的小道走着，灯华初上的城市，让多少向往的人如痴如醉。
她手在眼前晃了晃，黄亮的灯光透过指缝轻轻印在她的脸上。这座城市每天都在变化，只是曾经简朴的感觉渐渐失去了，如同人的青春，春去秋来，花开花败，繁华落尽。
电梯平稳的上升，踏出门，楼道的感应灯刚要熄灭，她迈出步子，银色的高跟鞋落在瓷砖上，发出有节奏的清脆。
她低下头在包里翻找钥匙，与正在开门的许泽擦身而过。她并没有在意这个原本就没有很大存在感的人的存在，利索的将钥匙插进门锁。
没等她进行下一步动作，许泽便叫停了她。
她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头，“什么事？”语气有些生疏的冰冷。
许泽张了张嘴，从楼道灌进来的一阵凉风，让他欲言又止。
方沫等不到他的回音，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长长的裙摆划出了一条弧线，长发甩在身后，让许泽看的有些痴迷。
“你要说些什么？”看到许泽怯生生的，不敢直视她的模样，方沫叹了一口气，最终没忍心说出那句：“有话快说。”
“没，没事。”许泽磕磕巴巴的回答。
“好吧。”方沫在心中有些埋怨，瞥了他一眼，回身开门，又关上了门。
许泽懊悔的拍拍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愚蠢！好不容易的巧遇，明明是想邀请她去家里坐一会，却也硬生生的给搞砸了。
他第一次觉得楼道吹来的风这么冷。萎靡的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