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余声遥祝明月时（六）

乔声声从来没想过会再见到他，更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场合，匆匆一瞥就已经足够震惊。

仔细想想他们已经已经八年没见过了，当那点执念已经随着时间淡化了，有的人却又那么出现了，相逢得叫人猝不及防。

他与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相去甚远，只依稀还能窥见那一丝狷狂桀骜，他的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漂亮又可爱，那一眼的震撼太过强烈，乔声声呼吸微窒，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挪不动脚步。

“怎么了？”祝予安觉察到她的异样，关切地询问。

“没事。”乔声声怔了怔，摇了摇头，连忙扬起笑脸，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语调轻松，“我们快过去吧，别叫人久等了。”

乔声声经常和祝予安出席大大小小的场合，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恩爱甜蜜的夫妻，结婚几年来也没有半点改变，可真真是羡煞旁人。

对此乔声声只是笑笑，都道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也许不是感情深厚，而是当利益最大化才是他们要的最终结果。

今天的饭局也是同生意场上的合作对象的又一次客套寒暄，出门在外他们给对方的面子那是够够的，饭桌上免不了一顿虚与委蛇，一杯杯酒下肚，双方吹的彩虹屁是一个接一个，营造出相谈甚欢的热络氛围。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开就行。”饭局到了尾声，乔声声相当迅速地拿走了他的车钥匙。

祝予安有点意外，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呢，可惜乔声声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咋，你还想酒驾，看警察不抓你。”乔声声立马瞪他，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我的意思是可以叫代驾。”祝予安嘴角抽了抽，有点好笑。

哦，原来他刚刚的意思是，还没神志不清到要主动开车嗷。

她就说嘛，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哪那么想不开。

“咳咳。”乔声声故作姿态地咳了两声缓解尴尬，假装刚刚她什么也没说。

祝予安就看着她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理理，我看见他了。”

时隔八年，只是匆匆一眼，乔声声依然因为同一个人而触动，那些时光好像还是昨天。

“你还没有放下吗？”喻理理神情复杂，她知道乔声声不在意下的真相。

“年少时曾在他那里狠狠吃了个亏，叫我怎么能忘怀？”乔声声笑的没心没肺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初付出了多少真心，最后一败涂地，惨淡收场。

如果问她还爱吗，她一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爱了。

过去已经过去，诚如白月光的杀伤力不在于白月光本身，而是那些回不去的时光。

也许她也不会知道，那一天看到的孩子，只是他的小侄女罢了。

喻理理是最能够明白她的，她们有着相似的经历，见证过彼此那段最难忘的过往，一度走不出那名为爱情的困局。

他们啊，一个是为了追寻心之所向而毫不犹豫的舍弃了于他而言大抵没有那么重要的她，也不知道后来的他会不会有片刻后悔；一个恐怕从头到尾没有动过几分真心，戏演得逼真，而她却动了心。

无论是她们还是他们都没有忘记最初的约定，而当那一天提上日程后，总会有人乱了阵脚。

又三年。

“合作愉快啊，祝予安，祝我们都得偿所愿。”离别近在眼前，乔声声笑着歪了歪脑袋，以最诚恳的姿态向他道谢，感谢多年来的关照，期许未来的他们得偿所愿。

“你爱我吗？”在夜色中，他的眼神晦暗，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想要留住她的想法，他随心而动将她揽入怀中。

“爱？”乔声声没忍住笑了，好似觉得讽刺而荒谬，她做出推开他的姿势，后退几步，她微微仰头与他对视，笑容逐渐消失，眼里只剩下最平静的冷淡。

原来爱真的可以装出来的啊。

“没商量了是吗，你还是要走。”

“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祝予安啊，你不要错把习惯当成爱。”乔声声叹了一口气，她看得很清楚。

就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养了几年也会产生感情，更何况是她/他那么大一个人呢。

喜欢和爱不一样，习惯和爱也不一样，无爱的婚姻迎面而来的只有冰冷和虚假。

她心里还是存着一丝渴望。

“从始至终那个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任何人。”

“是啊，从始至终，这只是一场等价交换。”

而喻理理那边呢？

喻理理向来喜欢以告白作为告别的序章，这个绝佳的时机她怎么会错过呢？

她喜欢他，可当这份喜欢与某些事冲突时，她就会干脆利落的决定放下。

而告诉他，是笃定他对她无意，也是最后的交心。

长大以后，喜欢二字好像已经无需说出口，那份感情太过热烈明显，不说，但各自都心知肚明。

看，他的表情一点都不意外，他早就知道了。

喻理理知道的。

“啊喂，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敢和你说就没想着有后续。”喻理理戏谑道，“怎么，莫非你担心我缠着你不放？”

“你不会。”他说。

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处了六年，这点了解他还是有的。

基于那点了解，以及他们各自的选择，期间不是没有动摇过，只是比起安于现状，他们都更想要追寻于自己想要的，他和喻理理的婚姻，一眼就看到尽头，没有结果，没有未来。

喻理理不会让自己被绊住，她在后来也明白了曾经那人的选择，她不怪他，他只是选择了自己更想要的，他有什么错呢？

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又有谁的人生完美无缺？

有缺憾才会更珍惜吧？

被干涉的婚姻走到了尽头，迎来了落幕，不是有反对的声音，只是当事人不在乎罢了，他们的人生才哪到哪，他们的事业也蒸蒸日上，这时候退场再合适不过了。

“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啊。”

回归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喻理理个乔声声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感叹。

乔声声再一次见到年少时深爱过的那个人时，是在一次同学聚会，前面许多年从未参加过同学聚会的他居然破天荒地来了，并在聚会结束之后主动提出要和她叙旧。

她记得当初他们分手可是闹得很不体面的，但她没有拒绝。

毕竟，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都过去了啊。

“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她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漫不经心地问出了和喻理理一样的问题。

“我失去了。”他沉默了片刻，眼里含着浅浅的遗憾。

“哦，那可真可惜。”她抿了一口咖啡，苦的她微微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决定放入一颗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