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活下去吧，小家伙

“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我是否还能活下去，如果上天觉得还不够的话，那就来的更猛烈些吧，”沐梵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的话语。

两个月后，斯托克陷落，三个月后蒂莎陷落，王国军队不得不退守到科诺克山脉隘口，在这里建造最后一道防线阻击奥伦萨的大军，全国的工厂都在抓紧时间生产战备物资，一批批军人被调往前往，莱斯王国倾力一战，再也没有退路了，背后是通往罗兰的一马平川。

在科诺克，为了活下去，沐梵加入了新兵训练营。

13岁，他第一次扛着枪战战兢兢的走上了战场，在战场上看到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死人，第一次与敌人正面交火，第一次将冰冷的匕首插进敌人的胸膛，第一次活着走下战场，死亡的梦魇折磨了他整整一个月，于是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艰难的活了下来。

活下去，活到那一天，这是沐梵挣扎着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呆呆的坐在壕沟里，看着眼前瘦小的尸体，沐梵深深叹了口气：“可惜啊，不知道远方有没有家人在等着你回去呢，愿这风雪带着你们的魂回家。”

惨烈的战斗已经停止，奥伦萨帝国的进攻又一次被打了回去，壕沟里、阵地前、山坡下留下了双方密密麻麻的尸体，远处平原上，被击毁的坦克和装甲车起火燃烧，雪依然在下，一片片雪花飘落在脸上，麻木的感觉不到任何清凉。

一个军官冒着大雪跑到沐梵身边，仔细看了看眼前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少校军官认真的敬了一个礼：“长官，我是78师226团联络官，我部接到命令接防你们的阵地，作战司令部命令贵团撤出战场进行休整，这是命令书，请您查阅。”

抬头看了眼前衣装笔挺戴着一付金丝眼镜的男子一眼，沐梵站起来随手接过命令书仔细看了看问道：“78师？是刚刚调过来的吗？”

“是的，长官，我们师前天才到科诺克，”男子看到他的眼神恭敬的站在一旁答道。

沐梵疲惫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打扫战场的事就拜托贵部了，一会他们会打着白旗过来拖尸体，不要进行攻击，这是规矩。”

“是，谢谢长官提醒。”

联络官离去，很快，一队队武装士兵进入了阵地，沐梵手下的士兵三三两两的从壕沟中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

看着眼前歪歪斜斜的二百多号人，沐梵闭上了双眼，三千条鲜活的生命，仅仅一周时间就只剩下这二百多号全身挂彩的歪瓜裂枣。

将钢盔取下，沐梵对着他们认真的敬了一个礼，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活着就好，一直活到回家，走。”

说完，他无力的挥了挥手，朝后方走去，士兵们三三两两的搀扶着跟在他身后，接防的226团士兵看着眼前这一幕面面相觑，无法想象他们到底经历了多大的苦难。

科诺克拉锯战已经持续了整整四年，双方在科诺克山脉中间不足五公里宽的平原上反复争夺，无论是奥伦萨还是莱斯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数十万军人埋骨在这里。

在科诺克绞肉厂，无数鲜活的生命被送进去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抬了出来。

走在回后方的路上，沐梵抬头看着高空中己方的侦查机呼啸着飞向敌占区，疲惫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部下，每个人眼睛里都露出了麻木的眼神，没有希望，没有恐惧，没有未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将手放在胸前，沐梵低声说道：“谢谢贼老天，佑着我一路前行，让我在黑暗中找到光明的方向，”五年来，每次活着走下战场，他都会这样低声祷告。

来到医护所，脱去上衣，露出一身强健的肌肉，将左手臂放在手术台上，不知何时，炮弹的弹片深深刺入了左手臂的三角肌中，回到营地中，他才发现。

沐梵瞥了一眼正在消毒的护士说道：“不用打麻药了，直接取吧。”

“那怎么行，你怎么受得了，很疼的，嘶……”戴着口罩的女护士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沐梵，嘴里发出了一阵让人全身发酸的声音。

“你太夸张了，哪有那么疼，医院里麻药奇缺，还是留给其他人吧，我不需要，”目光锐利的看着她的眼睛，沐梵摇了摇头。

“好了小家伙，乖乖的别动，昨天后方送来了很多药品，现在我们不缺麻药，听说王国最大的苏氏财团，捐献了一半的财产给国家，旗下国内的最大制药厂也在日夜不停的生产药品，所有药品将免费提供给军队，许多企业也开始效仿他们为国家捐钱捐物，后方现在正在源源不断的生产军用物资，国人士气振奋，也许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女护士开心的笑了笑。

“苏氏财团？这些奸商，大发战争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了，早几年死哪去了，真是混账，”沐梵冷冷一笑，露出一脸的不屑。

“管它呢，只要能早点结束战争比什么都好，小家伙，你几岁了，当兵几年了。”

沐梵一脸无语，这个女护士还真是啰嗦：“再过几天就18岁了，当兵马上有五年了吧。”

女护士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呆呆的看着眼前英俊的大男孩，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出稚嫩，给人一种沧桑落寞的感觉，眼神深邃坚毅，仿佛看透了生死一般，头上包扎着伤口的纱布早已被干透的血液紧紧黏在皮肤上，脸上满是灰尘和血迹，干裂的嘴唇微微半张着，身上有好几处已经愈合了的伤口，女护士心里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看着他的眼神，女护士温柔的轻声拍了拍他的额头：“很疲惫吧，睡吧，睡一觉就全都好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拍额头干什么，不过确实很累啊，”说着他慢慢闭上了双眼沉沉的睡去。

听着沐梵发出轻轻的鼾声，女护士流着泪向他手臂上注射了麻药，划开伤口，很麻利的取出了弹片，冲洗消毒后，仔细的缝合了伤口用纱布包好，将头上的纱布浸湿，小心的取了下来，轻轻给他抹了抹脸，将头上的伤口消毒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女护士将被子盖到他身上，拿过他破破烂烂的战斗服仔细看了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是吧，他是少校？可能吗？13岁参加战争，能活到现在的人已经是极少了，又可怜又拽的小家伙，一定要坚持下去啊，活着回家吧，”说完，护士将他的衣服放在床上，拉了拉他的被子，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整整睡了一个下午，女护士抬着两盒饭来到帐篷中时，床上的沐梵还在沉睡，坐在床边看着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摇醒了他。

睡眼惺忪的沐梵呆呆的看着眼前正在看着他笑的护士小姐，20多岁，很漂亮，来前线，太可惜了。

他似乎睡的断了片，坐在床上呆呆的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在哪，摇摇头回了回伸，穿好上衣服下了病床。

“我睡了多久？护士，”一边拉着拉链，沐梵一边看着她问道。

“整整一个下午了，真不好意思将你摇醒，本来打算让你多睡会呢，”护士小姐温柔的说着，将手里的饭盒递到了他手中。

“谢谢，很久没有这么安心的睡过觉了，”尴尬的接过她手中的饭盒大口吃了起来，他确实是太饿了。

“人不大，像个老头似的，还板着个脸，快吃吧，小家伙，”说着女护士将自己饭盒里的肉不断夹到沐梵饭盒里。

沐梵无语:“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雪莉，从罗兰来的，你应该要叫我姐姐，我比你大四岁。”

“沐梵，以前家在斯托克。”

雪莉遗憾的摇了摇头：“斯托克也被占领了五年呢，真可惜，不知道那里的人怎么样了。”

沐梵将筷子放下，看着帐篷外:“总有一天要打回去的，一定。”

“嗯，我相信一定会的，”雪莉肯定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一名30多岁，衣着整洁的上尉军官走进了医护所的帐篷，对着雪莉客气的说：“请问31师27团的沐团长是否在这里进行手术。”

“是的是的，已经做完了，”雪莉连忙站起来放下饭盒对着军官说道。

“那请问他人在哪？”

“喏，这不就是吗，”雪莉指着坐在一旁的沐梵。

军官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线作战军团团长？这才不过17、8岁吧，会是他？凑近仔细看了看沐梵军服上的肩章和领花，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连忙立正对着沐梵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少校，我是作战司令部联络官利奇，奉司令官阁下命令，请你去司令部一趟。”

沐梵站起来回了一个军礼：“谢谢贵官，我现在就跟你走，”然后转身对着雪莉说道：“雪莉小姐，谢谢你，再见，”说完戴上军帽跟着利奇走出了帐篷。

雪莉站在帐篷外看着远去的沐梵笑了笑：“人不大，老气横秋的，少校啊？真是了不得，希望你能活到战争结束，小家伙。”

回到帐篷中，雪莉收拾好床铺，然后拿着两个饭盒朝饭堂走去，嘴里一直喃喃的念叨着：“沐梵，沐梵，姐姐记住了，如果你不幸…..额，我回到罗兰以后，一定把你写进报纸里，17岁的少校，有意思。”